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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诸人全都吃了一惊，霍阿伊猛地上前两步，却又停住。塞尔旦见她刀锋过处，已经在颈上划开一条细细的血痕，知道她并非装腔作势，左右望望，便长叹一声：“你不要这样！我已经失掉了我那么多好士兵，不能再让你的鲜血染在我的手上。”
此言一出，众人都放下心来，颇拉特便上前拍了拍他肩头。霍阿伊夹手夺过霍青桐手中弯刀抛在地上，恨恨地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霍青桐这才觉得颈中刺痛，紧紧抿起嘴来，忽然身旁递过一块手帕，她接过来按在伤口之上，眼光转处，看见陈家洛正冲自己温煦一笑，心里倒砰砰跳将起来，全不似方才的镇定。
其他人自是没发现她心情有异，便招呼着围坐下来。谈起日前交战，塞尔旦兀自摇头慨叹，突地眼光一闪，望着陈家洛道：“你的武功，只怕在汉人当中也是极高的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翠羽黄衫从哪里找来你这样的部下？”
霍青桐一怔，想终究不能隐瞒，便道：“他并不是我的部下。他是清朝皇帝特遣的钦差大臣，官封甘肃指挥使。”
“什么！”这一来连颇拉特也脸上变色，厉声道，“翠羽黄衫，我们只当你是回人中的女英雄，原来你们和清朝早有勾结，前来蒙骗我们！”
“回疆历来是中原王朝属地，谈不上‘勾结’。”陈家洛向怒容满面的颇拉特和塞尔旦一望，淡淡道，“霍集占与俄罗斯等国秘通，暗图分裂回疆于中华，这才是勾结。”
二人被他堵得言语一窒，想霍集占的确与西边诸国暗中联系，也无话可说。塞尔旦想了想仍是不服气，指着陈家洛道：“我们回人不做谁的属民，回疆是我们自己的地方，用不着清朝来管！翠羽黄衫，你如果还是穆斯林儿女，就先把这个异教徒杀了！我们也不听霍集占的号令，各部族联合起来自治回疆！”
霍青桐见他们成见如此之深，低头沉吟，还没想到再下什么说辞，身旁霍阿伊已经拍案而起：“塞尔旦，你忘了是谁在魔鬼城放你一条生路！”
“你们都被这个汉人蒙蔽了！他是清朝的官员，能对我们有什么好心！”塞尔旦怒不可遏地抽出刀来，“杀了这个什么指挥使，让清朝的皇帝知道，我们不是任人摆布的奴才！”话犹未了，已经一刀劈了过去。
霍阿伊气得骂了一句“该死的老顽固”，却不上前阻止，见陈家洛若无其事地微一侧身，便让开了这一刀，跟着伸出手去，几乎没看清他是怎样动作，那刀已夹在他手指之间，兀自颤动不止。
塞尔旦愣了半晌，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站在当地，陈家洛却用三根手指捏着刀刃，似笑非笑地递到自己面前，脑中猛然一闪，想到当日在魔鬼城中的情景，登时满脸通红，接过刀来也不还鞘，径直往颈中勒去。陈家洛看他神色不定，早有防备，一伸手又抓住他刀刃夺了下来，静静道：“‘信道的人们啊！你们不要自杀，真主确是怜恤你们的。’——这是《古兰经》中的教诲，难道你忘了吗？”
听到这汉人青年以本教圣经训诫，塞尔旦又是羞愧，又是气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他又道：“你杀不了我，就算杀了我，你们的军队也未必敌得过清朝的军队。皇帝并不想奴役你们，剥夺你们的信仰，为什么要让你们的族人白白在战争中送命呢？”虽然与自己所想并无太大出入，但仍是心怀不忿，瞪了陈家洛一眼，道：“你……”
“我不是穆斯林，”陈家洛几乎是轻快地回答，“死后必会被真主投入火狱，你还不满足么？”霍青桐在旁听他信口乱引《古兰经》，忍不住眼光狠狠向他一剜。
作者有话要说：
瞥一眼小陈总舵主：下了两回地狱了吧？是不是想把三大宗教都反一遍？知道你是儒门的也用不着这么得瑟……
ps：你们说……在这个文这么冷清的情况下，我还有必要建个ＱＱ群么？
☆、一九 （二）
塞尔旦与颇拉特呆了半晌，虽然并不甘心，也知道奈何不得他，所幸他也不提归附朝廷之事，二人自去劝服和卓士兵了。霍阿伊、霍青桐兄妹也整顿部曲，同时襄助颇拉特等加固城防。陈家洛见大事抵定，便向霍氏兄妹辞行。
霍阿伊先向妹子瞟了一眼，见她若有所思，便道：“森额勒，你和陈兄弟一起先去与阿塔会合，我率部随后就到。”霍青桐心里正想着这事，听哥哥抢先说了出来，目光一闪，突又犹豫道：“不过……”
“凯赛尔如果有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霍阿伊突然道，“霍集占对她垂涎已久，也知道我们不会受他的要挟，并不一定会伤害她。就算她不幸……也是为了我们的族人牺牲，真主必会拯救她的灵魂……”
这一番利害在三人心中盘旋已久，只是谁也不愿意正视，这些日子交谈时偶然引出贴近的话题，也会小心翼翼地回避过去。此时霍阿伊竟硬着心肠明白说了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口舌之间像坠了千斤的重物，话音涩滞，说罢再无声息，只听得到彼此低低的呼吸。半晌，霍青桐毅然道：“阿喀说的对，我这就出发！”
霍阿伊克制住心中忧闷，展颜一笑，伸出手去道：“我们在库车的亲眷部族，都要劳烦陈大人多多看顾了。”
“副首领放心！”陈家洛与他双手重重一握，目光对视间，像要将整个胸怀坦呈在彼此面前，“陈某必定一力维护霍部周全！”
霍青桐当下整装，次日与陈家洛一起出阿克苏向东，回返库车。她心里仍是念着香香公主的安危，明知道自己这一去，就是把妹妹往死路之上再逼近一步，却咬紧了牙只字不提，每日只是催促急行。陈家洛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只苦于无法虚言安慰，又想到香香公主必定还在等待自己相救，胸中便如滚水煎熬一般。这时倒羡慕起霍青桐日日礼拜，向真主祈祷亲人平安。他在回疆一住九年，对穆斯林教义十分熟悉，当日才会在塞尔旦等人面前侃侃而谈，轮到自己却无法虔诚皈依，心道：“凯赛尔冰清玉洁，青桐端凝聪慧，上苍既然创造出她姐妹这样的人物，想必她们的真主确是全知全能，并深深眷顾着她们才对。”这时候求心宽，恨不能临阵抱佛脚，至于到将来死后要身入火狱之类，也就顾及不得了。
不日已到了赛喇木，距库车不过数里。二人见城上有和卓士兵往来，知道这里也为霍集占所据，忙绕城向南。走不多远，突然听到身后号角声大作，跟着一支骑队汹汹杀来，便知行藏已露，策马疾驰。这附近地形二人都颇为熟悉，兜了几个圈子之后便转头向北，专往山峦起伏之处跑，没过多久已甩开大股追兵。又跑了一阵，霍青桐见仍有几骑紧紧咬住，从囊中取出铁莲子来，手一抖，正中当先一匹马的眼睛，那马哀嘶一声，扑地倒了，连后面的马收蹄不及，登时乱作一团。她再掷了一把暗器，正想趁势催缰，突然听到背后风声呼啸，连忙低头伏在鞍上，见从耳边堪堪擦过的正是自己的铁莲子，应当是有人接住反掷出来的。她心里一惊，还没回头，便又听到破空声响，情急中双腿一夹，坐下马猛然向前冲出几步，右足却突然在山石上一踠，跪了下去。她纵身跃起，只听叮叮铛铛一阵响，十来柄钢制小叉撞上迎面飞来的黑白棋子，登时落了满地。
这就么慢得一步，后面三匹马也已经追了上来。霍青桐奋力提缰，那坐骑只是呻吟不起，猛听陈家洛叫道：“青桐！”一转头，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不假思索地一拉，借力翻上他马背。
二人知道这次遇到强敌，只是拼命逃窜，但那马驮了两人，渐渐气力不支，背后马蹄声顷刻之间已近在咫尺。霍青桐抽出刀来，回身想往追兵马腿上掷去，突然听到有人用汉话骂道：“好狠的丫头！”跟着又是一柄钢叉迎面袭来，将她手中刀撞落。这时她也看清了来人相貌，打头的是个极长大的汉子，后面两人一个黑面浓髯，腰里插着一柄猎叉，另一个毡帽皮袍，作蒙古人装扮。忽见那黑面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叫了一声：“老大！”前面那大汉伸出双掌，待他跃至自己身前时猛地一推，那黑面人就像凌空飞行一般，眨眼间掠过十余丈，追到霍青桐身边，那猎叉也在空中抽出，当面急刺！
霍青桐惊叫一声，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已腾空而起，也是一跃数丈，落到马前。转身看时，见陈家洛掣了短剑在手，与那黑面人对峙而立。
那黑面人一抖猎叉，正要再度上前进击，却听背后那大汉叫道：“老二，问清楚了再动手！”跟着便下马走上前来，向陈家洛拱手道，“请教阁下的万儿。”
陈家洛见他纯是江湖作派，疑惑不已，正要举手答话，心中猛地一动，便道：“在下姓陈，草字秋山。”
那大汉听了眉头一皱，还没说话，那蒙古人喊道：“喂，老大，不是他！你看这小伙子功夫不弱，怎么会是清廷什么劳什子的钦差？”
陈家洛暗暗心惊，知道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短剑。三人的目光却不再盯视着他，那黑面人突然持叉直指，叫道：“她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就是她带人杀了我们的老五老六！”
“原来你们是关东六魔，来为兄弟报仇的。不错，镇远镖局的镖是我带人劫的，阎世章阎世魁也是我杀的，那又怎样？”霍青桐见他们认出自己，索性走了上来，向那大汉上下打量道，“这位就是滕一雷滕大爷了吧？顾金标顾二爷，哈合台哈四爷，各位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在关外的生意做不下去，专一给人做奴才？你们老五老六给清朝官府当差也就罢了，你们三位又巴结上了和卓兄弟，这买卖倒是做得不固执，想是谁给的好处多，谁就是你们主子了？”
那三人听她一口汉话说得清晰流畅，刻薄锋利，就连顾金标的黑脸也霎时涨得通红，将猎叉抖得哗啷啷作响，喝道：“你这丫头好毒的口舌！谁耐烦给满清鞑子当差！汗王爷重金礼聘，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