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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惊道:“夜探景阳宫?!”
“没错。不知道小燕子的情况,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箫剑目光如炬,“若是真的一切安好也就罢了,否则我便看准机会把小燕子救出来再说!”
晴儿忐忑不安,既担心小燕子的安危,又觉得箫剑此举甚是危险,若是被发现恐怕不是训斥一顿或者禁足可以善了的,但一时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对箫剑千叮万嘱,务必小心谨慎。
箫剑拍拍晴儿的手背,安慰她道:“你放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我还懂得。小燕子有金牌令箭,宫里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怎样。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暗下毒手,到底防不胜防,我势必是要走这一遭的。”语毕,两人便携手往学士府去。
待箫剑和晴儿从学士府出来,已近日落时分。日渐西斜,绯红的霞光衬得天空分外绚丽,连远处的建筑也似被染上一层艳色。美则美矣,只是这样的美轮美奂,全没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只让人心头沉甸甸的,莫名涌起一股压迫感。
他俩的住处离学士府近得很,不过是拐几个弯便到了。不料行至街角,箫剑突然手势一打,直接将晴儿拉进了一条胡同。晴儿丝毫不会武功,箫剑力气之大,几乎让她跌进他的怀里。她惊魂未定,抬头望着自己的夫君:“箫剑,怎么了?”
箫剑咬牙:“小燕子一定出了什么事!”
晴儿顺着他的目光,从胡同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瞧去,须臾便将身子转了回来,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是……八阿哥!带了那么多人包围我们的府第,难道是老佛爷……”
“永琪随皇上去木兰行围,宫里成年的阿哥就八阿哥一人。除了老佛爷,还有谁能使得动他?”箫剑沉声道,“他们多半是想抓住我逼小燕子就范,哪知事不凑巧,我偏偏不在。”他也觉得惊险万分,“若不是我们心里早有戒备,这样一闯进去,岂不是插翅难飞?”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有……小燕子……”
箫剑暗下打算——事到如今,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拉着晴儿越走越远,边走边低声道:“晴儿,现在天还没黑,我先护送你去老欧夫妇那儿以策万全。到时候想必也已经夜静更深,我再夜探景阳宫,把小燕子救出来!之后……”
之后会如何,却也无人能够知晓。火烧眉毛,也只能且顾眼下。
箫剑携着晴儿的手,不知不觉已经脚不沾尘奔出数里。晴儿早已气喘吁吁,却不敢停歇。箫剑雇佣了一辆马车,与晴儿一起往城郊行去。晴儿望着越来越黑的天色,脑海里一会儿是小燕子如花的笑颜,一会儿是太后威严的面容,一会儿是小燕子告诉她的大秘密,心里头乱成一团麻,却觉箫剑突然握紧了她的手:“晴儿,不管我今晚有没有回来,记住千万不能独自离开!”
晴儿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她认识箫剑第一日起,他永远都是那么潇洒自若,即使当初大家一同被囚于慈宁宫的密室之中,那股气度也丝毫不失。晴儿反握住他因常年持剑而略显粗糙的双手:“箫剑!你一定要和小燕子一起平安回来!”
马车之后是最后的如血残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黑色的天幕便缓缓落下,如同慢慢磨成的墨汁般稠密,遮住了世间的青山绿水,隔绝了人间的喧嚣繁华。
与此同时,杭州通往北京的大道上,一匹骏马正撒开蹄子奔腾而来,将路旁的花草及清冷的月光一并抛到了身后。马上的中年男子神色焦急,手持马鞭,不住地催动马儿前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希望还来得及……”
“刚才闲来无事,为小燕子卜了一卦。”师父的脸色凝重,在屋内踱来踱去,“净儿,为师想让你走一趟京城。”
虚净望着桌上金钱卦的卦象,也是一惊:“上坎下离?师父,那是个极险的卦象。莫非小燕子会有不测?那么五阿哥……”
“他们夫妻两人,非但情深意重,并且命运相连,唇齿相依。小燕子如果遭逢不测,五阿哥也将在劫难逃。”无尘字字清晰,“是外力抑或内因,并无定数。但他们命中注定,要遭逢此劫。”
“为师曾为他俩算卦,小燕子童年孤苦,长大后也是风雨不断。五阿哥虽是天皇贵胄,却难事事如意。小燕子如能度过此劫,他们将会荣极一时,但是最终仍会甘于平淡。”
甘于平淡么?
即使小燕子可以,然而「平淡」两个字怎么可能成为五阿哥生活中的主旋律呢?
即使他愿意,却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
直到多年后,虚净才不得不佩服师父的确精于术数,竟然早已洞察先机。他向来只注重武功,对于医术和术数,难免落于下乘。
此时的他,是万万不相信「平淡」两个字会与五阿哥的生活有什么关系的。
他是皇子,是圣上的期望和骄傲。他有他要承担的责任,有他要背负的使命,还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他如何可以「平淡」?
“驾!”虚净马鞭一挥,马儿奔得更快。
他已数年不曾踏足京城,似乎是十七年前京城郊外的一场血战,他趁乱滚下山崖,逃离京城,为的不过是求得自由身,只盼能够追寻到丁点蛛丝马迹。五阿哥虽有报仇之心,然而四道宫墙如赤色巨龙,锁住一切恩怨情仇,徒留数不尽的冤魂游荡在紫禁城的各个角落。
然而,除了一年前助箫剑揪出梁廷桂这条线索之外,他再探不到任何信息。
只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愉妃娘娘……五阿哥……方家……小燕子……
他的眼前似乎有一片血色蔓延开来,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是真是幻?是梦境还是回忆?仿佛还有谁的哭喊,声嘶力竭。
“娘娘!”
“五阿哥!”
那是谁的声音?又是谁突然出手点了那个孩子的穴道?
他猛地一激灵,原来是倒退了二十年的自己!他揉揉双眼,眼前的血雾渐渐散去,笼罩世间的唯有漫漫长夜。虚净马鞭一扬,尘土飞扬而起,随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木兰围场
一支羽箭伴随着风声从永琪手中脱弦而出,没入林间,远处一团软绵绵的物事应声倒下,蜷成一团。
翠绿的衣衫……背上的包袱……
不……那明明是一头麋鹿!
永琪使劲揉揉眼睛,怎么会突然出现幻觉!
是谁紧紧抓住他的衣摆:“皇上!我要见皇上!”
几乎惊得跃下马背,周围奔腾而过的马匹被他视若无物:“小燕子?!”他勒转马头,茫然四顾,然而偌大的木兰围场哪有小燕子的身影?
尔康策马经过,见到永琪心思不宁的模样,不禁问道:“永琪,你怎么了?怎么连猎物都不要了?”
“我刚才好像听见小燕子的声音!”永琪喃喃自语,“我就这样一箭射了出去,却射中了她的胸口。她抓着我的衣服,说要见皇阿玛……”说到这儿,他猛然止住,使劲揉着脑袋,竭力让自己清醒,“尔康,小燕子一个人在宫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否则我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小燕子有金牌令箭傍身,有谁敢为难她?况且,你不是已经安排了……”尔康望望四周,低声道,“她会保护小燕子的。”见永琪仍是心神不属的模样,尔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想当年,谁也不知道你这一箭射出去,倒是造就了那么多对佳偶。”
说起当年的事,永琪也忍不住微微一笑,然而嘴角的弧度连一刻也维持不住——小燕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等我回来!
“别发呆了,今天这场狩猎非比寻常,皇阿玛已经下达了必胜令,若有差池,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尔康调转马头,“几天后若大事得成,蒙古准噶尔部必会心悦诚服,乖乖俯首称臣。到时候,我们就能回京,你也能见到你的小燕子了。”
永琪点点头——成败就在这几天,绝不容有失,否则便是坏了皇阿玛的大事,也许还会激起满蒙之间一场大战,到时非但他和那木扎尔兄弟情谊不再,更会造成生灵涂炭,陷无数百姓于水深火热中。
他默默地收起那头麋鹿,与尔康并肩策马而去。
月色如绮,微微摇曳的树影倒映在景阳宫的窗纸上,仿若是某人颀长的身影。
“唉!”小燕子低低地叹了口气,回想以前每到夜深人静,永琪总是伏在案前处理公务,她却不顾他早点睡觉的劝阻,偏要陪着他,甚至学着其他皇子福晋的样子,为他磨墨。然而,到底是自己与文房四宝八字不和,好几次磨着磨着差点睡着,不是把砚台打翻,就是打起盹儿和永琪的脑袋撞在一起。永琪每每放下毛笔,虽是无奈苦笑,但眉梢眼角分明是满满的宠溺。最后,她还是在他的温柔浅笑中沉沉睡去,以为一辈子都可以这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哪怕皇宫再多不顺苦难,只要有他的陪伴,便是人间天堂。
已经那么多天了,她再也没有等到太后的任何旨意,反而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淡雅清丽,秀似芝兰,她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位太后跟前的红人。的确是很美的,只是仔细去看,眉眼间总透着几股算计的味道。
人人都说,她被永琪保护得太好,什么烦恼祸事都让永琪挡了,就如同被细心呵护的小鸟,一旦离开鸟巢饱受风霜雨雪,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只是他们都忘了,她在民间摸爬滚打十八年,各种人各种事也见得多了,好人坏人,是人是鬼,她还懂得分辨,否则如何能立足于险恶的江湖。
“格格不要想着捱到皇上和五阿哥回来便可逢凶化吉。”小燕子的耳边响起芯岚冰冷的话语,“从格格在御花园撞见我爹开始,此事已经无法善终。”她直言不讳,“老佛爷早已知道格格与白莲教之事无关,却依然将你禁足,你不明白,是因为……”她附在小燕子的耳边,“因为格格永远不会明白,你那天听到的,是怎样天大的秘密。”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芯岚的声音轻柔委婉却字字锋利如刀,“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她靠近小燕子,“但是芯岚对格格的性命没有半分兴趣,事到如今,我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