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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也就是小桐的妹妹章秋。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是否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赵俊杰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仔细看过了案子的卷宗,孩子失踪时已经八岁了,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记忆。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么,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肯定会来找自己的家人!听说章法医她们家至今还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
“对,她们没有搬家。她爸爸没多久就自杀了,现场很惨,好像是跳楼的。”
“老弟,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这个同学别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赵俊杰一边帮刘春晓把面前的啤酒杯斟满,一边冷不丁地问道。
刘春晓想了想:“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好像很不合群,很孤独。”说到这儿,刘春晓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个瘦弱却又坚毅的背影。
“案卷中记录说,章法医当时也在她妹妹失踪的现场。令人惋惜的是,章桐当时被凶手注射了麻醉药,差一点儿就成了植物人,清醒后却忘记了那一段记忆。”赵俊杰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后,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老朋友,我真的无法相信,那些在美国大片儿里才出现的场景,竟然在我们的身边也能够找到,你说奇怪吧。”
刘春晓没有吭声,只埋头喝着酒,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天长市公安局技术中队法医实验室,一台台精密的化验仪器正在无声地交替闪烁着红色和绿色的灯光,数据显示仪在不断地更换着最新检验出来的数据结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检验仪发出了异样的嘀嘀声,紧接着,连接着化验仪的打印机在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后,开始了“吱吱嘎嘎”的打印工作。将近一分钟后,打印终于结束了,早就等在一边的潘建迫不及待地撕下了报告单,兴冲冲地打开门向楼上跑去。
“章法医,报告出来了!”潘建把打印好的毒物检验报告递给了正在仔细查看显微镜底下的人骨横切面标本的章桐。
“哦?这么快!”章桐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鼻梁,随即认真地一行一行读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用的是河豚毒素!也忒可怕了点吧?”潘建站在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懂的。”
章桐神色严峻,迅速拎起电话,拨通了王亚楠办公室:“亚楠,马上过来一趟!有进展!”
“河豚毒素?”王亚楠一脸的疑惑不解。
“对,河豚毒素!”章桐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报告单,继续解释道,“河豚毒素是一种神经性毒剂,我们人类摄入零点五毫克至三毫克就会致死。多则四个小时,少则十分钟,受害者就会手指、口唇、舌尖发麻,紧接着呕吐、腹痛、腹泻。随着中毒时间的加深,受害者开始渐渐地出现语言障碍、意识模糊、呼吸困难、血压下降、昏迷,直至最终的呼吸循环系统衰竭死亡!”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查出死者是死于这种特殊的动物毒素的呢?你不是说死者的尸体都已经经过水煮了吗?”
章桐微微一笑:“凶手的计划再怎么缜密,总是百密必有一疏!河豚毒素非常耐高温,一百摄氏度的水接连煮上八个小时都不会破坏毒素的残留,只会加深毒素在人体骸骨上的逐渐堆积。你想想,一百摄氏度的水,那些死者的肉片切得这么薄,随便热水中一烫就行了,他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河豚毒素耐高温的特性却暴露了他的马脚!”说到这儿,她神色一正,“亚楠,这人不光是个外科手术的高手,而且懂得生化毒素,看来他的文化程度不会低!而且人很自负,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刻意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切成这么多片的!”
“凶手这明摆着是在显摆自己!”潘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王亚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法医办公室的门刚刚关上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了。章桐吃惊地抬起头,立刻皱起了眉,没好气地说道:“赵大记者,你既然这么忙,我这儿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你还来这边干什么?”
赵俊杰尴尬地笑了笑。他自知理亏,不敢告诉章桐自己昨晚和刘春晓喝酒,到头来稀里糊涂地就在刘春晓家的沙发上躺了一晚,因为醉得太死,今天早上两个人都迟到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脑门,到现在还疼得要命呢!
看着赵俊杰因为头痛难忍而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有那红红的眼睛,章桐立刻明白这是宿醉后的典型症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工作手套随手放在显微镜边上,走到靠墙的铁皮柜旁边,拉开柜门,取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倒出了两粒白色药片,又把纸包放了回去。随手关上柜门后,章桐来到赵俊杰的身边,伸手把药片递给了他。
“你这是?”赵俊杰有点糊涂了,他犹豫地一会儿看看章桐手掌心中的药片,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面前紧锁着眉头的章桐。
“看什么看,吃吧,吃不死你的,对你头痛有好处。如果你今天还想干正经事的话,赶紧给我吃下去!水在那边,自己倒去!”说完,章桐头也不回地返回了工作台,再也不搭理他了。
赵俊杰突然感觉鼻子酸溜溜的。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看章桐,又低头摊开手掌,看看掌心中的药片,愣了半天,随后向墙角的饮水机走去。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章桐抬头朝潘建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接下电话。”
“好的。”潘建很清楚,肯定章桐今天的耐心已经到了一定的极限,要不然的话,她不会连电话也懒得接的。
“你好,这里是法医办公室,请问找谁?嗯……好的,我和她说一下,你等等!”潘建转过头大声说道,“章法医,那个赵副队长打来电话,说王娅晶的父母想辨认一下女儿的尸体,方便吗?”
一听这话,章桐急了,丢下手里的东西三两步来到电话机旁,伸手从潘建的手中接过电话,“赵副队长,你有没有和家属说过死者的尸体已经被严重毁坏?”
“我说过,但是她父母亲执意要求辨认。心情嘛,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章法医,你安排一下吧,我们半个小时后过来。”
章桐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死者的衣物整理好后放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然后拿出死者的头颅,放在另一张靠里面一点的解剖台上,最后把两个解剖台之间的围帘拉上,这才算了事。虽然说家属认尸的要求,她作为法医没有办法阻止,但是,她打算尽量给死者的家人留下一点精神上的承受空间。如果有可能的话,章桐真的不想打开那道冰冷的灰色塑料围帘。
半个小时后,法医解剖室的门被准时推开了,赵云第一个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对面色惨白的中年夫妇。他们进来的时候,章桐注意到这对中年夫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章桐知道解剖室的温度是比外面要低很多,这些都是因为要保证尸体有一个良好的存放环境,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里和死亡太接近了,第一次来的人几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冷!
章桐走到第一个解剖台前。她没有抬头看这对中年夫妇脸上的表情,不过,那耳边随之响起的啜泣声已经证实他们认出了女儿的衣物。章桐微微叹了口气:“还要继续吗?”
“要!我想看看晶晶!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她都是我的女儿!”声音异常坚定,说话的是死者的父亲,“警察同志,我一定要看看晶晶!”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死者父亲的嗓音带起了哭腔。
章桐咬了咬牙:“那你们要作好心理准备!”
夫妇两个面面相觑,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天长市公安局浴室,章桐每天下班的时候一定会到这里来洗个澡,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养成固定不变的习惯了。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想再把太多的属于死亡的味道带回自己那个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家。
送走前来认尸的死者父母亲后,章桐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她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手头的工作只要一停下来,当初陪着母亲前去认领跳楼身亡的父亲遗体时的场景就会立刻浮现在眼前,面目全非的父亲和悲痛欲绝的母亲在章桐的记忆中刻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章桐亦深知,多年来纠缠不休的梦魇和自己的职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是每天面对死亡时正常的反应,很多时候,章桐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不止一次想要换个职业,可是,每当看见受害者亲人的眼泪,章桐心里就会涌出一股子劲头,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协助办案,将犯罪之人绳之于法。
下班了,章桐拎着替换衣服推门走进了公共浴室,由于忙着整理组织样本,所以今天来得有点晚。门口的看护阿姨笑眯眯地抬头打了声招呼:“章法医,看来你是今天最后一个了!”章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点点头,领了拖鞋和牌子走进了浴室隔间。
浴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昏黄的灯光下,只有滴滴答答的水龙头漏水声,眼前雾气濛濛,章桐一边脱衣服,一边感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的憔悴。
雾气仿佛越来越浓,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渐渐地弥漫全身。她皱了皱眉,摇摇头,肯定是今天干得太累了,神经绷得太紧,所以精神上难免会有些恍惚。
章桐深吸了一口气,穿上拖鞋,带上洗澡用具,继续往里面走。
整个女浴室有八十多平方米的空间,左右两排全是淋浴隔间,中间是一排长凳子。此刻浴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章桐选了左手第一个隔间,打开淋浴喷头调好水温后,就把自己整个放在了温暖的水流下,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她随即闭上了双眼,尽量让自己放松。
突然,隔着哗哗的水流声,她的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