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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丹霓的高筒靴咔嗒了几下,“小哥,别害怕,我们就是随便问问而已。那个啊,这里有烟灰缸吗?”
小保安摇头,“楼外有个垃圾箱,上面是放烟头的。”
“我去扔下烟。”方丹霓将抽得差不多的黑魔鬼拿下来,冲孙桥妩媚一笑,“丫头,好机会哦。”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程澄,后者目不斜视,只靠着孙桥不动。
孙桥说:“出去的时候注意点,扔完立刻回来,哪都别去。”
方丹霓一翻睫毛,忽然笑靥如花,“知道了。”
她冲着程澄一笑,程澄狠瞪她一眼,孙桥并不理会身旁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斗,只用眼神威慑着保安,直到对方终于说道:“非要说样子啊。那那那那,就是个楼,大众脸一样,没有特点,反正是黑的,没灯,而且虚虚的,好像有雾气。没了大哥,真没了。我压根就没留神啊。”
孙桥给他理了理领子,“回去吧。”他一把将保安推回到室内,拽起程澄向外走,一只脚刚跨出楼门口,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女性惨呼——
“啊————————”
寒风忽起,刮得公园上方一片黑影,摇摆不歇。那声音让风给拉长变细,又刮了个凌乱,碎碎地散入夜幕,很快就没了动静。
程澄抱紧了孙桥,脸色煞白,她哪儿也不敢看,只将脸埋到孙桥的胸前,搂着他挺直的背,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尽管周围,已没了动静。
身子一扭,孙桥拉起她朝着反方向的一号楼奔去,程澄急切道:“方丹霓呢?”
“那不是她的声!但是她也不在了。”孙桥冷冷着,程澄跟着孙桥的步子,她回头去寻垃圾箱,那上面似乎撂了一截烟头,但左近都不见方丹霓的身影,只一片巨大的阴影垂落下来,压在了公园的森森林木上,似乎还能随风摇摆。
程澄心中一抖,感到一只巨大的夹子从天而降,夹进了心口,胸前顿时闷闷的,让那摇曳的阴影拽住了视线,她颤抖地仰起头——
“孙桥……”程澄两条腿跑不动了,“楼,楼,楼!”
五号楼与六号楼之间,那片空场——刚刚,就在刚刚,他们三个人从那里经过,一片萧瑟的平坦。
平地起高楼,竟是刹那。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
清清楚楚,七栋楼的小区,现在一共有八栋楼,它们在暗夜中沉默,环绕在公园的四周,秋风被圈了进来,无助地嘶吼,雾气滚着寒冷灌入领口衣袖,程澄浑身哆嗦,仿似掉进冰窟窿,她抓紧孙桥的手臂,那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八栋楼。”程澄近乎呻 吟地说,“真的多出了一栋楼啊!”
第八栋楼,此刻正安安稳稳地立在本该是空场的地方,暗黑与青灰混杂的楼体,在雾气中扭曲而朦胧。它只是静静地站着,似乎一场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生活的海市蜃楼。
我看花了吗?
程澄惊惧地想。
她甩着脑袋,看到一条人影忽然出现,正朝着第八栋楼跑去——那人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正攥着一把锃亮的东西,看上去警惕到了十二万分,但程澄依然尖叫起来,“不!是老姐!那是老姐!老姐你别过去!孙桥,你看——”
孙桥一直都未出声,此刻眉头一拧,他推开程澄,“往前跑,停在三号楼那里等着,等不来就打电话找凤晓白,或者天亮了回去,无论发生什么,不许回头,也不要找我和她们几个!”
“不!”程澄拽起他的衣襟,孙桥一把甩开,大吼一声,“白痴,跑!”
说罢他几个纵跃,扑向了一头扎入第八栋楼中的贾文静。程澄眼花缭乱之际,只觉得贾文静和楼同时都不见了,但下一刻她就麻木地执行了孙桥的吩咐,扭头就跑,拼命跑。
贾文静带着江宜月和容采薇去三号楼找保安,也没探听出什么来。她们失望地离开,绕着小公园,朝小区门口走去。然后在某一刻,垂着头,任贾文静安抚的容采薇,忽然愣愣地抬起了脑袋。
“你们听到了吗?”她轻声说。
贾文静和江宜月都站住了。
“阿翔在叫我。”容采薇大概是倾听了好久,这么说。
“采薇,你太累了。”贾文静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走吧走吧。”
“不!”容采薇推开贾文静,“阿翔真的在叫我。他就在,就在——”
她猛地看向了西南方,越过公园的树影,风衣下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那里——
“他在那儿!他在那栋楼前呢!”
贾文静和江宜月都呆了,那个地方是空的。
“他在那栋楼前朝我招手!是第八栋楼!天,你们快看!卓和小罗也在!”容采薇惊喜地叫了一声,“你们看!那是方丹霓,她过去了,她找到他们了!要我过去呢!喂——我们在这儿——这就过去——”
她惊喜的呼声被风刮碎,贾文静和江宜月都感到浑身冰凉,“那里有楼吗?”贾文静问。
江宜月的目光几乎要将空气给盯出一个洞来,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容采薇招手的那个方向,“没有啊,这里一共——就只有七栋楼啊。”
“采薇。”贾文静意识到不妙,她伸手要逮,可惜晚了,容采薇已跑入了公园,顷刻就没入林木深影中,辨不清踪迹。
贾文静立刻举起手枪,“月亮你别跟来!快回保安室!我去追她!”
说完便也钻入了林荫中,江宜月毫不迟疑,沿着外面的便道,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小区门口。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呼喊,但风刮得猛——大降温的后半夜已到了,江宜月只当是风声,闷头跑到保安室——那里已经黑了灯。
她犹豫一下,终是没去敲窗,只继续等待。不远处就是马路,那些路灯的光亮让她逐渐平静下来,她想,采薇一定是太着急了,又累又冷又失望,所以大脑就……
老姐会把她带回来的。
江宜月理清了思路,彻底放下心来。她在原地又徘徊了好久,感到不对劲地掏出手机看表,竟已超出大家事先约好的时间二十多分钟了。
老姐没回来,采薇没回来,程澄他们也没回来。
寒风扫着落叶卷过,江宜月抖了抖,想打个手机,却发现一点信号都没了。
这么凑巧?
江宜月惴惴不安地裹紧了风衣,她再也按捺不住,站在台阶上向远处张望,她想喊,又怕扰民,只踌躇了一下,余光瞥到西南边,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慢慢出现。
好像是一栋楼。
最初,江宜月并没有太在意,但是她环视一周后,猛地觉得,这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本该是有点缺漏,但此刻却感觉周围,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原先的那片视野空阔处,怎么没了?
第八栋楼……
容采薇刚刚的呼喊,刷进了她的脑袋。
江宜月稳了稳心神,她将目光再次放到了西南角——
第八栋楼,安然伫立。
江宜月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她拉紧了风衣领口,步步后退,眨几下眼睛再去看——
干净整洁的客厅,中年男人和女人坐在餐桌旁,甜美的蛋糕摆在中间,精致的菜肴围成一圈圈,还有蜡烛,正亮着温馨的光点。
爸妈?
江宜月摇头,不可能。
“阿月,过来。”妈妈微笑着招呼,“生日快乐。”
爸爸拿出了礼物,“爸爸的小月亮,快过来啊。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不可能。
江宜月感到脸上湿湿的,你们从没给我过生日,你们吵架,谩骂,砸东西,各自找外遇。家里的客厅永远都是被砸烂的,餐桌总是被掀翻的,蛋糕是没有的,菜汤是溅了我全身的。
“阿月,回家了。”爸爸和妈妈心疼地召唤,“回到自己家来吧。”
然后你们开始冷战,和各自的外遇鬼混,把我丢到爷爷奶奶家,听他们整日为接受我这个小累赘,唉声叹气。
“月亮!”湛蓝筝笑嘻嘻地蹦了出来,好像做了一个瞬间移动般,就出现在了客厅中间,“快过来啊!我和你爸爸妈妈一起给你庆祝生日!”
湛蓝也在?
这是真的吗?最好的朋友,还有渴望中父母的爱,竟然都出现在了眼前,伸手,就可以拥有。
江宜月擦了把眼泪,毫不迟疑地奔了过去。
即便是一场海市蜃楼,她也要追逐一番。她只想和最爱的亲人,友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和和气气。
爸妈近了,湛蓝近了,还有想像中那个简洁而干净的家,蛋糕,蜡烛,菜肴,礼品,挂在墙上的,父母的结婚照,一度以为被他们撕烂到不能复原,现在也修复好了,正等着自己去享受,多年来的梦,就这样容易的得到……嗯?又来了个人,横在了前面,你是——
重重地撞到这个人的身上,江宜月猛地清醒过来。
那人握住了她的两只手,温暖覆盖了冰凉。
“你怎么在这里?”他轻轻地问。
江宜月抬起头来,“钟先生?”
然后她四处寻找着,甚至望着天。
没了。
融洽的家庭生活,都没了。
果真如一场海市蜃楼,全都没了。
“他们都没了。”江宜月喃喃道,钟锦说:“什么?”
江宜月感到脸上紧绷,是层叠的,干了的泪痕。
“
他们都不要我了。我爸,我妈,甚至湛蓝也……”
无尽的空虚袭来,江宜月感到一脚踩空,向绝望的深渊坠落,无底的黑暗,笼罩了她。
钟锦温和地伸出臂膀,抱住了昏倒的江宜月。
他凝视了她许久,一盏蓝白的路灯,擦亮了她脸上干涸的泪痕。
“你的父母,也不要你了啊……” 钟锦的手指,小心地拨开江宜月额前的发。
他恍惚地说着,又沉默。
随后他抱着江宜月,直起了身子,缓缓地,向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天光大亮,晴空万里!
湛蓝筝疲惫不堪地回了家。
“晓白给我弄点热牛奶,冻死我了。我得先去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靠啊,和死女人折腾了一晚上,做生意可真是……”
“湛蓝。”凤晓白站在她面前,严肃地唤了一声。
“给我热牛奶去!”湛蓝筝打了个哈欠,看见了缩在沙发上的程澄——眼圈又红又黑,煞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