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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定于1998年5月4日来举行“百年北大”的庆典,是很耐人寻味的事。因为这个数字包含着一种二重组合:一百年前的1898年,是清末京师大学堂开办的年份;而“五四”则是作为其后20年左右所发生的新文化运动和爱国学生运动的标志,北大是这运动的中坚力量。京师大学堂和北京大学在机构上虽然有承续的关系,而在精神上,却是完全相反的。如果没有蔡元培校长大力改革京师大学堂留下来的陋习,开创北大新学风,那么,它就绝不可能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大本营和爱国学生运动的先锋。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我们今天所要继承和发扬的,是京师大学堂的廊庙传统呢,还是蔡元培改革后的民主传统?——因为实际上北大是存在着两种传统的。 看“百年北大”的有些纪念文章,觉得对这两种传统区别性的认识很模糊,甚至还有意回避蔡元培的办学思想。其实,在过去,革命者对此的认识是很清楚的。1940年蔡元培逝世时,毛泽东在唁电中称他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可见对蔡元培评价之高;1943年3月5日,重庆《新华日报》发表社论《怀念蔡元培先生》,一开头就说:“北大,是中国革命运动史上、中国新文化运动史上,无法抹去的一个名词。然而,北大之使人怀念,是和蔡孑民先生的使人怀念分不开的。”也可见当时革命者对北大精神的明确理解。不知后来何以却逐渐地变得含混了起来。 诚然,京师大学堂的开办也是值得纪念的,因为它毕竟是晚清维新变革的产物,是我国新式大学的开始。但是,这所学堂并没有学得西方大学以学术为本位的办学精神,却承袭了我国科举制度的余绪,成为学子步入官场的阶梯。京师大学堂之官气重于学气是必然的,因为在封建社会的中国,根本就没有独立的知识阶层,除了少数的隐逸文人之外,绝大多数学子的目标都在于廊庙,——有些人甚至把归隐也当作做官的终南捷径。既然志在做官发财,学问自然是不必讲究的了,只要混个资格,找个好后台即可。京师大学堂的腐败,其源盖出于此。到了1916年底,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之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这时,不但清王朝已被推翻,企图恢复帝制的袁世凯也已垮台,民主的力量大大地加强了。同时,由于多年来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的资本势力虽然还不够强大,但也可以为知识阶层摆脱对于廊庙的依附,进行独立的活动,提供一定的物质基础。蔡元培本来就是民主革命斗士,又在德国留过学,并到法国考察过教育,对西方教育体制深有了解,所以他可以凭借北大这个舞台,来导演一出有声有色的教育改革活剧。 蔡元培在就职演说里,就要学生打破做官发财念头,而明确入学宗旨:“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为了活跃学术空气,发展教育事业,他十分强调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甚至对教师在校外发表的各种政见也不过问,对他们的私德也不苛求。面对社会指责,他理直气壮地公布了自己办学的两项主张:一是“对于学说,仿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无论为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淘汰之运命者,虽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发展”。二是“对于教员,以学诣为主。在校讲授,以无背于第一种之主张为界限。其在校外之言动,悉听自由,本校从不过问,亦不代负责任”。(《致〈公言报〉函并附答林琴南君函》)蔡元培所说,决非虚言,接着他就举出许多实例来:“例如复辟主义,民国所排斥也,本校教员中,有拖长辫而持复辟论者,以其所授为英国文学,与政治无涉,则听之。筹安会之发起人,清议所指为罪人者也,本校教员中有其人,以其所授为古代文学,与政治无涉,则听之。嫖、赌、娶妾等事,本校进德会所戒也,教员中间有喜作侧艳之诗词,以纳妾、狎妓为韵事,以赌为消遣者,苟其功课不荒,并不诱学生而与之堕落,则姑听之。夫人才至为难得,若求全责备,则学校殆难成立。”这里,“拖长辫而持复辟论者”指的是辜鸿铭;“筹安会之发起人”是刘师培;纳妾、狎妓者虽很难确证有多少人,但陈独秀逛八大胡同是公开的秘密,辜鸿铭不但纳妾,而且还有一套宣传应该纳妾的理论,他说:男子纳妾是天经地义,只有一个茶壶配四只茶杯,没有见过一只茶杯配四个茶壶的。而且蔡元培也的确鼓励师生在学术上发表不同的意见,甚至反对到自己头上来也并不介意。比如,胡适提倡“新红学”,提出自叙传说,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同时必须否定旧红学的种种理论和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蔡元培的“政治小说”说和索引派方法。蔡元培未必同意胡适的新说,但却欢迎他的标新立异。正因为蔡元培实行了上述两项主张,所以当时北大人才济济,极一时之盛,学术空气空前活跃,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
第一部分两种传统(代序二)
其实,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的原则,在中国,并非蔡元培一个人的主张,我们只要看看自称“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曾湘乡张南皮之间”的陈寅恪,在为王国维所写的纪念碑铭中,称颂他“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就可以想见这种思想原则,实际上已成为具有现代思想的学人们的共识。 既然高等学府能够以学术为主体,知识分子自然就可以摆脱对于廊庙的依附,靠自己的知识谋生。而只有摆脱依附状态,发扬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才能改变以往专做注经家的生存状况,而进行对于真理的探求。正是由于蔡元培教育思想的影响,又有北京大学教授们的带头,在中国,造就了一代自由知识分子,他们对于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现代知识分子并非三家村的冬烘先生,他们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北大的教授们对于社会问题大抵都很关心,而且总有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们的思想观点和政治倾向大不相同。且不说在文化问题上,新旧两派形同水火,就是新文化阵营内部也很快地分化,但是,无论哪一派,都想保持独立精神,对社会问题和文化问题作出自己的评论。鲁迅、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等人组成的《语丝》周刊,是他们自己凑钱出版的刊物,目的在于自由地发表一点“独立判断”,这个刊物在女师大学潮中和“三一八”惨案后,起了很大的主持正义的作用;而以胡适为代表的另一派,虽然与权力者比较接近,但也不想走入廊庙,处于依附地位,他们把自己的一个刊物取名为《独立评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正是这些自由知识分子的独立评论,大大地活跃了中国人的思想,使之走出了万马齐喑的局面。但是,政治力量想通过权力来控制学校、控制知识分子的做法,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段祺瑞的“整顿学风”、张作霖的捕杀学人,到国民党CC系对于大学的渗透与控制,走的都是这一条路子。但这种种措施,只有使大学遭殃、文人受难,对中国文化教育事业起破坏作用。正如蔡元培所说:“大学以思想自由为原则。在中古时代,大学教科受教会干涉,教员不得以违禁书籍授学生。近代思想自由之公例,既被公认,能完全实现之者,厥惟大学。大学教员所发表之思想,不但不受任何宗教或政党之拘束,亦不受任何著名学者之牵掣。苟其确有所见,而言之成理,则虽在一校中,两相反对之学说,不妨同时并行,而一任学生之比较而选择,此大学之所以为大也。”(《大学教育》)据蔡元培在欧洲考察所见,即使在政治上实行专制主义的德国,其大学在学术上也是独立的,这就是欧洲文化教育事业能够快步发展的原因。所以他大力提倡学术独立、思想自由,实在是为了促使中国教育的现代化,从而推动中国社会的发展。 1997年5月
第一部分复旦园里长镜头——记陈望道先生(1)…(图)
其实,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的原则,在中国,并非蔡元培一个人的主张,我们只要看看自称“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曾湘乡张南皮之间”的陈寅恪,在为王国维所写的纪念碑铭中,称颂他“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就可以想见这种思想原则,实际上已成为具有现代思想的学人们的共识。 既然高等学府能够以学术为主体,知识分子自然就可以摆脱对于廊庙的依附,靠自己的知识谋生。而只有摆脱依附状态,发扬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才能改变以往专做注经家的生存状况,而进行对于真理的探求。正是由于蔡元培教育思想的影响,又有北京大学教授们的带头,在中国,造就了一代自由知识分子,他们对于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现代知识分子并非三家村的冬烘先生,他们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北大的教授们对于社会问题大抵都很关心,而且总有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们的思想观点和政治倾向大不相同。且不说在文化问题上,新旧两派形同水火,就是新文化阵营内部也很快地分化,但是,无论哪一派,都想保持独立精神,对社会问题和文化问题作出自己的评论。鲁迅、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等人组成的《语丝》周刊,是他们自己凑钱出版的刊物,目的在于自由地发表一点“独立判断”,这个刊物在女师大学潮中和“三一八”惨案后,起了很大的主持正义的作用;而以胡适为代表的另一派,虽然与权力者比较接近,但也不想走入廊庙,处于依附地位,他们把自己的一个刊物取名为《独立评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正是这些自由知识分子的独立评论,大大地活跃了中国人的思想,使之走出了万马齐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