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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都是新鲜的桔子,很甜的,要不要来一些。”
我没有说话,一直目不转睛的盯著她看,她不以为然,放下了扁担,拿出一个原先已经剥好的桔子递到我面前,对我说:“来,尝一下,真的
很甜,让你吃了还想再吃。”
看著老人已经年迈的身体,苍老的面容,可能逛了一天贩卖水果了吧,神情中带著些许的疲惫,看著看著,我的眼睛湿了。
老人看到,惊讶地瞪大了眼。
我捂住嘴,拼命压下欲涌出胸口的酸涩,但泪水怎麽也制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你怎麽了……”又惊讶又困惑的老人不知所措起来。
我把涌上喉咙的酸楚咽了又咽,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但我的声音仍旧带著哭腔。
“椿……椿姨……是我啊……我是二娃啊,丰家的那个经常捣蛋的二娃……常常惹你生气的那个二娃啊……”
呆呆地盯著我,老人的身体一阵颤抖,她拿在手中的桔子从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滚出了我们的身边……
29
後来,我跟椿姨回到她跟椿姐住的地方,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
原来,当年逐野被我家收养後,当天晚上椿姐便决定离开村子,椿姐毕竟是椿姨唯一的女儿,虽然怪过她,怨过她,但终究也舍不下她,知道
逐野在我家一定会过得很好,她便决定跟椿姐一道离开村子,这样一来,她多少也可以照顾一下性格变得暴戾的椿姐。
离乡後,她们过得很艰苦,椿姐虽然有学历,但她性格高傲,不甘心为别人工作,便一直做生意。但椿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她虽然聪明,
但生意场上骗子多,她防不胜防,不到半年,她们之前存下的积蓄便被骗得所剩无几。加上她性子烈,被骗过一次,不肯死心硬把大把大把的
钱砸下去,不久她们便债台高筑又无力偿还,最终被债主逼得四处躲藏,最後便逃到了这个小地方。
来到这里後,被现实逼迫得无奈,已经四十多岁的椿姐不得不放下架子去工厂打工。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她也不再年轻,好点的工作怎麽也轮
不上她了。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年迈的椿姨也只能到找点零活干,最经常做的便是到附近的村庄批发点水果沿街叫卖,这样可以赚得多些……
不忍心看椿姨一个老人挑这麽重的担子,我接过来本想帮她挑,汗颜的是我把担子一挑到肩上那两筐足够份量的水果差点没把我肩膀压垮……
椿姨倒也没说什麽,只是呢喃了几句,现在的年青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这样的粗活哪做得来。
我的耳根烧了起来,根本接不上话,其实父母从来不曾宠溺过我,就算是他们最疼爱的逐野他们也不会这麽做。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父
母就全丢给我们去做,家里没装上自来水管前,去村里的大水井挑水的事情都还是我做的,後来,是逐野接了手,再後来,我就没再有机会挑
过任何东西……
虽然已经安逸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我的肩膀已经挑不起东西,但力量怎麽说也比老人的大,我还是接过了那两筐水果,吃力的提著,在椿姨的带
路下向她们住的地方走去。
到之前椿姨对我说过她们住的地方很简陋,但亲眼所见时,还是被那看起来汲汲可危的住所震撼,既而心凄凄然。
屋子里面光线不好,又狭小,到处透著一股霉酸味。
椿姨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接过,抿了一口就被水里浓烈的水腥味呛住了,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後趁椿姨忙别的事的时候赶紧到屋外
吐掉了。
不知道为什麽,把我带到屋里後,椿姨便一直忙,在狭小的屋子里不停的摆弄家具,要不然就是拿起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看她不肯静下来的样子,我能猜想到她不想面对我,原因是什麽,或许是我的出现令她意外到不知如何面对吧?
坐在床上,我一直找问题问她,她虽然一直不肯面对我,但还是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从她的口中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
离开村子的十几年,也有人追求过椿姐,但椿姐不是嫌人家学历低就是嫌人家长得难看,挑来挑去,挑到了她被别人嫌老了的年纪时,想找个
可靠的男人嫁了都难了。现在的椿姐变得沈默寡言,常常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发一个晚上的呆。
她从来都不曾提起过逐野的事情,就连曾经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她都鲜少提及,往往是一个人喝闷酒醉了时,不停的指责那个男人的无情无义
。
比年轻时变得安分许多的椿姐每天都默默的上下班,或许是被岁月的残酷磨去了高傲的心灵,或许是现实的摧残已经让她变得麻木……
我听到关於椿姐的这些事情,原先心里那可悲的黑暗渐渐化去,取代而之的是对如今椿姐的同情。
母亲说对了,椿姐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她拥有雄心壮志,却被现实生生催残,面对这样的骤变,任是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击垮。而她,则把一身
的恨加剧到了她与那个伤她的男人所生的孩子身上,这,可能是她唯一做错的事情。
那个曾经被她虐待的孩子已经健康成长,那麽,还要让她继续承担她的错误吗?
我仰头长叹,为年少时幼稚的一味憎恨著她的自己,的确,母亲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我在椿姨家里坐了一天,这一天,椿姨跟我说了很多事情,说到最後,她终於肯面对了我,她垂下悲伤的泪水,她说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
她住了半辈子的村庄,想著祖宗留下的那些田地,想著村庄里的所有人……
我告诉她,她的屋子她的田地我的父母一直为她守护,不管她什麽时候回去,都能见到她完好如初的家。
她哭了,她说她感激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是好人,她还说,她对不起椿姐生的那个孩子,当初她知道那个孩子是椿姐的私生子时,还曾希望他
干脆就这样死去算了,免得让她成为乡亲们的笑话,便一直任由椿姐打骂那个孩子……
我们的话题一直持续,直至屋外传来声响,下了班的椿姐开门走进来。
一直等待她出现的我看到她,不自觉的由床上坐了起来──
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还是风韵犹存,她深色的眼睛有些漠然的黯淡,但是,这双眼睛是那麽的与逐野相像,都是那麽的幽远、神
秘,令人印象深刻。
起初,她冷漠的询问我这个出现在她家的陌生男人是谁,椿姨表明了我的身份时,她无言良久。
面对既使不说话也散发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息的她,我一阵手足无措。
“找我们做什麽?”
最後,她淡淡地问,眼睛望著木窗外的世界。
我怎麽回答?我自己也没有答案,这麽说吗?来这里,是想看看她们过得怎样。
这麽说,会被笑吧?
看了又怎样,生活还是生活,人生还是人生,同样维持著原样,凄然、淡!。
没有答案回答,便沈默了,望著再没有把视线投注在我身上过一秒的椿姐,她身上那冷漠的气息竟然让我产生她的身影与逐野交叠的错觉。
她一直沈默,我一直不知道该说什麽,在旁边看了我们一会儿的椿姨叹了一口气後走出了屋外。
昏黄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在已经沈寂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呼吸在沈寂中变得困难。
屋外多了道火光,想必是走出屋外的椿姨在开始准备今夜的晚餐了。
我不知道我们还要继续这样沈默多久,有些难受的想走出屋外透透气时,我以为在对著窗口发呆的椿姐说话了: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
30
“逐野吗?”我侧过身。
她仍旧头也不回:“逐野,他叫逐野?”
她的话令我的心揪痛,为逐野。尽管已经不再怨她恨她,但听到她的这些话,还是会生气,曾经,她连一个名字都不给逐野。
我站到她的身後,挺直了腰板告诉她:“对,那个你生下却让你怨恨,连一个名字都不给他的孩子叫逐野,丰逐野!”
一直动也不动的椿姐有了动作,一直望著窗外的她垂下了脸,把眼睛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丰逐野,逐野,野……”她呢喃著,“野心勃勃的野。”
我的心一颤,她的话仿佛预警著什麽?!
“那个孩子现在怎麽样了?”她又重复这个问题。
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回答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发颤:“逐野很好,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懂得自己应该做什麽,想要什麽……”
回答到这,我有此心虚,的确,逐野懂得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浩天”是这样,我也是……
“他完成了学业,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当总经理,一直受公司上层的常识──逐野他,真的很出色。”
“就只有这些吗?”椿姐的声音怀疑的传来,“就只有这些?”
“什麽只有这些?”我不明白,“这些还不够吗?逐野生活得很好,他还有能力过得更好!这还不够吗?!”
椿姐倏地转过身子,漆黑的眼睛冷笑般的盯著我,眼中,即使只是微弱的灯光也足以令她眼睛中那深不可测的意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
我心寒的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我生下的孩子就只有这些本事吗?”
她真的在冷笑,形状美好的嘴唇勾勒出一抹冷豔的笑容。
“我之所以对那个孩子疼爱不起来,除了因为他父亲,更因为他一出生我就清楚,这个孩子像我!个性像我,心态像我,连模样都像!像到仿
佛就是另一个自己不停地在嘲笑我的无能,嘲笑我被一个男人抛弃!”
“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沈的,静默的,总是盯著我,洞悉我的一切,讽刺我的失败!”
她站了起来,冷笑的步步逼近我,狭小的空间,我被逼到背紧贴到墙上。
盯著依然高傲的她,我的心在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