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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喊,是笑。天勤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刘春如还真的以为他是在哭哩!
“不准哭啦!看你这个病身子,皮包骨头,削不下四两肉来,还有劲哭?”刘春如跺脚吼道,“再哭我要你的命!‘“哎?要我的命?”天勤故意装出被吓的样子,停止哭泣。停了一会,他说,“讲话你发火,笑你不让,如今哭也不让。我的乡队长,你要我怎么办?”
“……”刘春如没吭声。
“好吧,我就睏觉吧。”天勤说完,眼睛一眨巴,便往稻草上一倒,闭上眼睛。
“你给我起来!”刘春如跳上前,伸手抓住天勤的衣服,拖起来。说,“我还要问你的话,听到冒?”
“……”天勤不吭声,眼睛半睁半闭,盯着刘春如。
“你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
“你听到冒?你哥跑到哪里去啦?”
“……”
“你开口不开口?”三句问话不回答,这让刘春如暴跳起来,吼声如雷鸣,如霹雳,震耳欲聋。“再不开口,我撬开你的嘴巴!”
“撬我嘴巴?”天勤默默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正想要默神个法子,对付刘春如。闪念间,先年张督导在汤家祠堂点编时的情景浮现在脑子里,对!就是这个主意。
“讲不讲?你哥上那里去了?”刘春如继续问道。
“怎么讲咧?”天勤摸着脑壳,“说不准地方,你会来报复我。”
“你先说,说出来,就放你出去。”刘春如说。
“好吧,”天勤两眼朝刘春如眨巴两下,小声地,且神秘地开口道,“他躲到一个是亲不亲,不亲又亲的亲戚家里去了。”
“谁家?远不远?”刘春如紧跟着追问。
天勤说:“不远,很近哩!就在我们四保。我说出来,你肯定不敢去。说得不好听的话,你是惹不起他的。”
“到底是谁家?你快说!”刘春如说。“在嵩南乡,我刘春如谁都敢惹!”
“裘四!”天勤说罢,又补充道,“他的外甥田月先叫我娘做干娘,就是这么个亲戚。”
“……”刘春如半信半疑,两眼盯着天勤直打转转。
“哼!”天勤故作认真地说,“我早就讲了,你是惹不起他的,你又不相信!不告诉你吧,你又紧问个冒完。这下好啦,话都告诉你了,放我出班房吧?”
“等抓到你哥,再回来放你。”刘春如说,“不过,话要是假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
“是的!送你到前方去,顶你哥哥的壮丁!”
“我才不去哩。再说,一个生病的壮丁,去了也没人要。”
“……”刘春如又不吱声了。
“算啦,”天勤把话题一转,“你莫去袭四家,当我刚才的话冒说。本来,我不想说出来,晓得你刘春如是老鼠生的,胆子小得要命,别看你在我家耀武扬威,可你就不敢进我那亲戚—裘四的门!”
“……”刘春如还是冒说话,只用眼睛瞟瞟天勤,就转身出了班房。
刘春如信不信天勤的话,去没去袭四的家,天勤没有细默神。谁知到了第二天中午,翠兰又给天勤送饭来,刚进班房就对天勤说:“你先吃饭。吃完饭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听了后开心!”
“哦?”天勤一乐,“翠姐,你先说出来让我听,要不我就不吃饭。”
“好,先说出来,你听。”翠兰告诉天勤,“昨天夜里,刘春如领了十几个乡兵去抓你哥哥……““是不是到裘四家里去抓?”天勤赶忙打断翠兰的话,问道。
“你何式晓得的?”翠兰欣喜地问天勤。
“是我让刘春如去的,哈哈哈!”天勤抱着肚皮笑了,笑得累了,有气无力地压低嗓门,把他捉弄刘春如的那些话,前前后后说给翠兰听。
“哦?”翠兰这才恍然大悟,含笑说,“你坐班房,不愁不急,倒还开心。不晓得你是哪层心思快活?”
天勤道:“快活比伤心好!快活就得笑!这样做,对我这个坐班房的病人,是蛮有用的。不放快活些,不大声笑一笑,我熬不出这班房门。要让笑声还伴着我坐班房,让笑声和我一起把这班房坐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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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裘四和他的外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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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阳春三月。
桃花开了,柳树绿了,燕子飞来了。坡地里的麦苗,兴致勃勃地长开了,绿油油的一片。树上枝头的嫩芽,也一个接一个地张开小叶儿。云层里的春阳,刚刚透出一线线柔软的阳光,又害羞似地躲进去了。
嵩南山乡的天空,仍然还是阴天多云……
刘春如从班房里走出来,找到牛益善,把天勤的话告诉他,讨个主意。真要说是讨主意吧?又不像,牛益善阻拦时,刘春如又不听劝阻。当时,牛益善听罢刘春如的话,发亮且狡黠的小眼珠子轱辘两圈,说:“田天勤的话有诈!春如,你不可听他的胡言乱语。”
“嗯,”刘春如沉思片刻,道,“我也默过神,这家伙的话不可信。可他讲得有根有叶。叫我又不能不信。”
“你要相信会上当的!”
“上么子当?”
“大哥,”随着一串脚步声。刘金伢闯进门来,把两人的谈话打断了。“给三保加的那个壮丁,我前后跑了七八次,那个王保长仍不乐意加。说他们保已经抽完签,谁当壮丁已经定下来,再加给他们一个名额,他们不好叫那个去。
“再说,他说上次给他们保增加了一个名额,乡上答应这次减少一个,可也冒看见减少。这回又要增加,下面的人有意见,他也冒办法。这次去,他还是这么搪塞。我咧,也接受了前几次的教训,结果是……”
“结果怎么样?”刘春如见刘金伢的话不往下讲,赶紧就问。
“好,”刘金伢摸摸他那又宽又肥且油光放亮的下巴额,厚嘴唇稍微动了动,说,“我吃了牛肉,能不卖劲?可是,劲朝哪里卖咧?只好跟他王保长讲好话。谁晓得那王保长死活不答应。我一看,冒办法了,就使出最后一招,领着两个兄弟往上一冲,三个人一起动手,把他捆住。”
“啊?”牛益善大吃一惊,问刘金伢,“你把王保长捆起来啦?”
“不,”刘金伢得意地一笑,“我捆的是王保长的大崽。我们把他拖到王保长跟前,说,王保长,给贵保上派的壮丁是卜乡长和刘乡队长下的令,你不受我们也冒办法。可我们咧?回去又不好交差。干脆,拿你的大崽顶这个壮丁!你看如何?真冒想到,我这招生了效,王保长乖乖地答应他们保多派个壮丁。”
“好!好!”刘春如当场称赞刘金伢,“四弟,你这招带劲!”
“嘿嘿!”刘金伢憨笑说,“大哥,再带劲,也比不上你杀牛来劲呀!”
“是的!是的!”刘春如也跟着欢笑起来。欢笑中,他猛一下从刘金伢对王保长那招得出主意,手往脑袋上一拍,大声说,“走!找裘四要人去!”
“哦?”牛益善一惊,待他方要阻止时,刘春如已经迈开大步走了出去。慌得牛益善赶忙喊刘金伢,“快!把他拖住!”
刘金伢不解,见牛益善叫他拖住刘春如,他便追了上去,一把拦腰抱住刘春如,问道:“大哥,你和二哥干仗啦?”
“冒咧!”刘春如说,“是那裘四和我过意不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金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先看看牛益善,后又看看刘春如,问,“你和裘四……”
“是这样,”牛益善赶过来,把天勤告诉刘春如的话说给刘金伢听,“田天勤的话不可信,可春如他却信了。”
刘金伢听罢牛益善的话,还冒来得急酝神,刘春如就开了腔。他的话是以问话的形式说出来的。
“四弟,去年春上,县里的张督导来嵩南乡点编,是谁叫张督导在四保的汤家祠堂下不了台?”刘春如问。
“裘四!”刘金伢回答。
“不单是叫张督导下不了台,”刘春如说,“也是给我一个难看。”
“是的!”刘金伢赞同刘春如的话。“裘四那家伙太可恶!”
刘春如接着又道:“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只是找不到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怎能错过咧?”
“机会来了,当然不能错过。”一旁的牛益善搭上腔,“只是田天勤的话不可信。”
‘可信也罢,不可信也罢,“刘春如放开嗓门说,”今夜就去,找他裘四要人,先出出这口恶气再说!”
“春如,你硬是要去找裘四,我也不拦你。”牛益善见直说阻拦不住刘春如,便换个法子来阻拦,“只是,我觉得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去找那个裘四也不迟。”
“何式搞清楚咧?”刘春如问,“姐夫,你说给我听听。”
牛益善双眉一皱,话就到了嘴边:“田天勤不是说,田月先叫他娘做干娘吗?”
“是的!是的!”刘春如连连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那好,”牛益善说,“先叫五弟去打探一下,此话是否当真。如果不真的话,田天勤的话就不可信。”
“嗯,”刘春如默默神,说,“这话也有道理,那就先叫五弟去打探打探。”
个子精瘦,面部灰白的曹二白,左手提着裤腰,右手搂着棉袄的前襟,拖踏着棉鞋走进来,眼睛半睁半闭,睏瘾未消的样子,嘴上直打着哈欠。看得出来,他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大哥,有么子事,叫得这么急?”曹二白打着哈欠问道。
刘春如告诉曹二白说:“五弟,辛苦一趟。去油草巷打探一下,田月先是不是叫柏树冲的田五婆婆做干娘?”
“哦,这样的事,能成!”曹二白眨巴着眼睛,一口接应下来。
天断黑前,曹二白回来了。他告诉刘春如说:“是的!田五婆婆是田月先的干娘。”
“你听那个讲的?”牛益善一惊,问曹二白说。
“田月先自己讲的,”曹二白回答,“小时候,他和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