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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涂海燕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可是她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他没有盖被子,身上穿着深色T恤,她伸出手去,这个过程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鼻腔里,那股味道越来越浓,涂海燕脑袋发懵。
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一下,忽然垂下手,转身走了出去。
“嫂子,走了啊?”
涂海燕看着眼前的两个保安,对他们点点头,“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
“说什么麻烦啊。”
“有时候您说话,嫂子。”
涂海燕说:“别告诉他我来过。”
两个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
“拜托了,行么?”涂海燕眼神诚恳,见他们表情为难,又加了句:“如果他不问,你们不要主动提起,这样行么?”
两个人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涂海燕回到家,涂妈还没睡,涂海燕一进屋,就被抓住问:“你上哪儿了?”
“没上哪儿,去找一个同事说点事情。”涂海燕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走。
涂妈扯住她,“你骗人,你刚刚明明是给罗成打电话。”
涂海燕沉默,有时候觉得她妈挺烦的,怎么就不能让她清净一下呢?她现在不想说话。
“你告诉我,罗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涂妈盯着她的眼睛。
涂海燕无奈地看着她妈,“没,他很好。”
涂妈抿着嘴,眼睛瞪着她,胸口呼吸起伏:“你还不说实话?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啊?”
“妈。”涂海燕难过的要死,“没有,他没有……”
“那他的衣服……”
“妈!”涂海燕忽然大叫一声,“我求求你,别问了,别问了行么……”涂海燕双手捂住脸,慢慢蹲在了地上,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掉在地上。
夜晚并不安静,工厂里还有人在加班,声音细细碎碎,听不清楚,远处有狗吠声传来,遥远空茫,时有时无。
涂海燕蹲在地上拼了命地抽噎,她好像处在一个密封的玻璃罩里,外面的世界离她都很遥远,她的哭声不大,没有嚎啕大哭,好像怕别人听见,只是极力地抽噎。
无声的极致。
压抑太久了,总要爆发。
总比当着他的面要好。
涂妈起先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女儿蹲在她脚下哭,还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她的印象里,涂海燕还从没这样过。就算跟査广伟吵架吵翻天她也没这么伤心。
涂妈投降了,“海燕,你起来,妈不问了还不行吗?”
涂海燕的双手还是捂着脸,哭得久了,有一点上气不接下气。
涂妈把她拉起来,推到小沙发里坐下,涂妈陪着坐在一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涂海燕终于止住了抽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园长,明天上午我想请半天假。”
园长听她声音哑哑的,就问:“是病了吗?”
“嗯。”
“那就休息吧,课我会找人替你的。”园长说,忽然想到一个事,又说,“对了,青少年活动中心暑假要办兴趣班,他们想找教舞蹈和画画的老师,一节课八十块钱,你看你要不要去?”
“去,我去。”
“好,那我把名字给你报上去了,园里想去的人不少,这消息你暂时别透露,到时候一放假你就直接过去。”
“谢谢你,园长。”
“没事没事,好好休息吧,我挂了。”
涂海燕收了电话,抹了下眼睛,转头见她妈一直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又是担心又是难过,还有一点无奈。
涂海燕叹了口气,“妈,我跟你说。”
夜,不知道为何,一下子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涂海燕拿着包出门去。
涂妈站在走廊上,对正在推车的涂海燕说:“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吗?”
涂海燕屁股一挪,蹭上坐垫,“不用你去,你当他还是以前上咱家那会吗?”
涂妈想想也是,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要是有需要就请人家上饭店,别省那点钱,妈这还有呢。”
“知道了,你回去吧,外面晒。”涂海燕回了句,骑上车子走了。
六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太热,不过太阳底下还是很晒的,涂海燕车子骑到工地的时候,脸上已经晒得热热的。
她皮肤白,红热的皮肤被本色一衬,更红了。
往日灰尘扑扑叫嚣杂乱的工地,空旷无声,一片寂静,偶尔几个人走过也是安安静静,沉默无声。
涂海燕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踩着高低不平的泥巴路往里走,临时搭建的办公楼就在右前方。
“哎,干什么的?”涂海燕走到半路,有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忽然喊住她。
涂海燕抬起头,阳光下的那张脸鼻尖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她用手背蹭了下额头,说:“我找你们余总的。”
“找余总?”对方脸上的戒备更甚了,“余总不在这里。”
涂海燕愕了愕,“不在?是他让我过来的。”
“范工,余总让你带那位小姐上来。”不远处的简易办公楼那边,二楼上的一扇门口有人朝这边喊话。
被叫了名的男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对涂海燕说:“自从工地出事后,有不少媒体想过来采访,我们余总挺烦这事的。”
涂海燕弯弯嘴角,“我明白,我不是记者。”
涂海燕也没和他多说,跟着那位范工就到了楼上。
余敏辉站在窗户边上,背对着门口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涂海燕到门口的时候,他正巧就转过身来。
“来了,请坐。”他往中间的木质沙发椅走,边走边吩咐刚刚喊话的人倒茶。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的。”涂海燕站在门边,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
正要倒水的人动作一顿,看向他的老板。
老板笑容浅浅,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门被关上,小小的简易板房里只有两人静静的呼吸声。
余敏辉笑得有些无奈,“坐下说吧,让人看到以为我多么苛刻呢。”
涂海燕的目光从窗户那里收回,走到沙发椅里坐下。余敏辉亲自倒了杯白开水给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茶叶。”
涂海燕没说话,甚至连一句礼节性的谢谢都没有。
余敏辉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垂着脸,开玩笑一样说:“看来你还是喜欢我亲自给你服务。”
涂海燕抬头,被太阳晒红的脸还没有退却,鼻尖的汗珠也历历在目,昨晚给他打过电话后,她就在想见面的说辞,一路骑车过来的时候,她也在想,还差点走错路。
可是见了面,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涂海燕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心情,恨?怨?
不,她在心里摇摇头,其实,她是来求人的。
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他只要挥一挥手,就能翻云*覆雨,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颠覆世界的心。
“余敏辉……”涂海燕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什么,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我来了,一切都好商量?”
余敏辉的坐姿谦和将就,他没有往后靠,身体前倾坐着,双手就放在膝盖上,手腕垂着。听见涂海燕的话,他抬起头,说:“当然。”
涂海燕说:“那你说你的条件吧,只要我可以做到。”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涂海燕摇头,“不,不行,那个条件我做不到。”
余敏辉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和他非亲非故,我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涂海燕脸上的红热退去了,她的脸变得很白,显得又小又娇弱,“我知道你没有立场这么做,我就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怎么帮?”
涂海燕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存折,“这里有五十万,是我家里人的积蓄,另外,我家的老房子马上会抵押给银行,再贷五十万,请你将这一百万从罗成的应赔款里扣除,但,请你别告诉他这钱是我还了。”
余敏辉听得直摇头,“海燕……你这是何苦?”
“我不苦。”涂海燕说,她的脸安详而平静,她的眼睛更加平静,像暴风雨过后极致安静的海面,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涂海燕说,看着对方的眼睛,“余敏辉,你说你喜欢我,有多喜欢?”
余敏辉显然没有料到她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不过是觉得我这个人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罢了,一个女人只要符合这样的特质,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可是罗成不是,他对我和我对他是一样的,他认的是我这个人,只是我,别人再好都没有用……”
余敏辉的表情依然平静,目光却渐渐游离。
涂海燕又说:“余敏辉,我猜你一定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遇到他之后,你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就算他身无长物,一无所有,你也愿意把自己交付。”
阳光越来越热烈了,照得室内都明晃晃的,涂海燕面向窗户方向,她白皙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笑意,淡淡的,恬静又安然。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这就是。
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和他不离不弃。
涂海燕回到家的时候十点都没有到,涂妈一直坐立难安,看到涂海燕这么快回来,心里更难安。
涂妈关上门,“谈得咋样?”
涂海燕搁下包,脱掉外面的防晒服,“不知道。”
“……”涂妈盯着女儿的脸,无声质疑。
“他说他要考虑。”涂海燕诚实地说,当时余敏辉没有给她答案,只说,让我好好想想。
涂海燕心里想,他有什么好想的呢?肯帮忙便答应,不肯就摇头,这样一件小事对他来说有必要这么犹豫?
“那钱他收了没?”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