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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无情,战争无情,乱世更无情,总有人活着,也总有人得死。
他曾经千里追杀,血洗边城,杀人无算,肆行不惮,可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痛楚过。
可即便内心再矛盾痛苦,他却别无选择,依然要作出诱敌深入以一城之殇而换取歼敌护国的决定。
——虽然他比谁都更清楚,这个“国”,值不值救,还能不能救。
这念头,让他如遭雷击般骤然一颤:京城内,战场上,庙堂中,江湖里,已有太多人为这个飘摇的末世王朝而死,可是付出如此多的代价和生命又救回了什么?
天知晓。
——“为什么?”
他惨然一笑,不知是自问,还是问人,“为什么?”
在战火烽烟、断戟残旗里的这一问,倾倒了一个书生的执着,也倾倒了整个宋室的明天。
“起码我知道,你所为的,不是富贵荣华,不是滔天权柄,而是——”戚少商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
“足矣。”他言罢,看着顾惜朝眉间的三分倦意三分忧伤,升起了分明的心痛。
“你知道?”顾惜朝望着他,喃喃着,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你知道,你知道……”
他缓缓抬头望了戚少商一眼,然后,唇边如雪意初融般漾起一抹笑容。
戚少商为之一震,忽然失了神。
心动,情炽。
——为这一个笑。
旗亭酒肆上,他一袭青衫,拾阶而上,踏破十丈红尘,模糊了万里黄沙,蓦然抬首,一笑。
三门关外,他宽袍广袖,于冲天烈火、鲜血浮屠之中,念桃花人面,持剑相击,再笑。
此时此际,他血染战袍,身负重创,依身正襟危坐,笑看风云,天地宁寂,三笑。
——但他此刻的眼,却从来没有过的清澈、温润、明亮,浅浅笑意里,是最真的纯粹、快慰,和相知相许的深情。
“走吧,去滦州。”
顾惜朝定定而言,勉里长身而起:“平州已与金军五万精锐同毁,我们先退守滦州,再谋后动。”
戚少商一怔:“你还要继续……”
顾惜朝冷冷一笑,翻身上马,口中道:“我岂不知自古惟上下同欲、将能而君不御者方可胜?这朝廷已救无可救,可偏偏我顾惜朝自负此生,最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戚楼主不也正有绸缪,为保得半壁江山以图后事而劳心劳力着么?”
他挑眉一笑,眨了眨眼睛:“你和姓赵的都需要时间,我何不再助你们一臂之力?”
戚少商怔了一怔,也大笑起来:“好!”
他正欲牵过缰绳,却见顾惜朝勒住马头,迎着落日的最后一缕光芒,南向身后壮美河山投下一瞥,仰天大笑:
“我本江南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江河大地被踩在脚下,锦绣山川被抛在身后,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相叠,并骑纵马驰奔,不一会儿便没入了长天暮色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