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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讶然道：“你不怕我在这茶里下毒？”
耶律铁风冷笑，一饮而尽。“既便你下毒，我也能在毒发前先杀了你！我有何好怕？”
顾惜朝眸中露出些许激赏，“你虽不是好人，但也不失为条汉子！”
“茶喝完了，你的废话也说完了吧！”耶律铁风眼神一冷，“纳命来吧！顾惜朝！我要在流霞面前杀了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不肖子孙！”
剑本就是抢来的，这下更省了出鞘的时间，剑光化做数道闪电，直向顾惜朝刺来。
谁知眼前一花，顾惜朝身子腾起，落雪般的往后飘去。
“你——”一剑落空，耶律铁风何止惊讶。
他查过他的内息，分明没剩下一丝半毫！
这份轻功比起内力未失前的顾惜朝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他已用了雪域幽昙？
暗沉的眸子燃起一簇幽火，耶律铁风握紧剑，抢上前去。
招招致命。
顾惜朝轻功卓绝，接连避过，跃出内室，取过他早已放在门边的剑。
他长笑一声，提剑化解耶律铁风的攻势。
“你失了一只眼睛，武功大打折扣，想要杀我，恐怕没这么容易！”
“你别笑得太早！你的武功我早就摸透了，纵使只剩一眼，照样可以杀了你！”
“是吗？”顾惜朝挑起一眉，剑法忽变。
在烛火的映照下，剑气交错纵横，快得不可思议。一道剑光尚未褪去，另一道又成，变作一张剑网，向耶律铁风笼去。
好快的剑！！比他所见的任何一种剑法都要快！气势磅礴，如泰山倾倒般的壮烈！
好强的杀气！！每一剑都没有退路，每一剑俱要杀敌！
耶律铁风遮面的黑纱被剑气绞得粉碎，几片碎纱要断不断地挡在眼前，反倒妨碍视线，他手一撩，斗笠弧线抛出。
一张令人不愿多看的丑陋脸庞登时暴露在顾惜朝面前。
发觉他厌恶地皱眉，耶律铁风心一痛，怒笑起来：“这张脸都是拜你和那贱人所赐，怎么？不敢看么！”
少了那件碍事的东西，耶律铁风虽然少了一只眼，但胜在临阵经验充足，面对顾惜朝急风骤雨般的剑招，拆解得虽吃力却尚无危险。
渐渐地，他开始习惯如此快的剑法，能在十招防守中加入一记反攻。
顾惜朝暗暗吃惊。
姜到底是老的辣。
心里有了怯意，剑法自然不如先前灵动。
耶律铁风开始还以为这是顾惜朝故意卖的破绽，不敢抢攻，但过得几招后，发现顾惜朝的确是力不从心，剑法渐渐散乱。
正暗自窃喜，颊上一热，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突然如烧灼般巨痛起来。
他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内力聚于剑上，顿时剑芒大涨，逼退趁隙欲攻的顾惜朝。
滋滋声响，脓黄｜色的液体带着血丝从他的手缝中渗出，皮肤一接触到浓浊腥臭的体液便跟着开始巨痛，皮肤被蚀去，露出里面白黄｜色脂肪与鲜红的肌肉。
耶律铁风大骇！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蚀肌散没有解药，顾惜朝与他同饮一壶茶，连茶杯都没有换过，为什么他却没事？
顾惜朝丰润的唇边有一抹残酷的笑容，“只是一种可以使气血加速运行，激发身体潜能的药而已！”
血行加速再加上激斗，就意味着他体内少量蚀肌散的毒，因为弱了内力控制，会跟着血液迅速流遍他全身！
耶律铁风退跌一步，顾惜朝跟进，挽起一朵灿亮的剑花，刺向耶律铁风仅剩的一眼。
“先是你的伤口，然后是你的内脏，耶律铁风，这种死法，才适合你这丧心病狂的疯魔！”
耶律铁风狂吼一声，满布血丝的独眼倒映着美丽的剑花，闪烁出同归于尽的狠绝。
索性不管那大量渗出汁液的伤口，将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到剑招上。一时间室内寒意大盛，森森然地化为剑气，自不同的角度向顾惜朝刺来，诡异莫测。
万剑归一！！
顾惜朝急退，脚尖在墙上一点，身子更如离弦之箭般窜往离耶律铁风最远的地方。
可惜仍是慢了一步。
数道剑气贴肉穿过他的衣裳，更有一道从腰间划过，鲜血如泉瀑，薄而均匀地自伤口出涌出。顾惜朝飘然落地，暗道好险！伸指疾点疾宫曲池二｜｜｜｜穴，血才渐渐止住。要不是他及时拧腰让开一寸，只怕腰间就要开一个血洞了！
“你以为就这样完了么？”耶律铁风内力再催，本来在室内流窜的剑气顿时聚作一束，以万钧之势向顾惜朝劈砍而来。
顾惜朝不敢直面其锋，只能再退，身形化为一道青烟，飘出大厅。
他退，耶律铁风进，巨大的剑气如影随形，始终停在顾惜朝身前半尺处。
顾惜朝心念电转，一时间却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眼看他已退至门边，耶律铁风狞笑出声。
“受死吧！顾惜朝！”
背已触到上门扉，顾惜朝也不禁心生惧意，难道老天今日真要亡他不成？
“惜朝！！”
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弱，但其中蕴含的担忧却深深透了进来。
顾惜朝蓦然抬眉，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运起内力，以传音入密的方法对门外的戚少商道：“大当家！听我的口令，你用全力劈开大门！”
戚少商心领神会，“好！”
顾惜朝看着剑气快速接近，黑幽的眸子亮得骇人。
五——
四——
三——
二——
耶律铁风胜券在握，笑得越发狠厉。
剑气逼近，寒气迫入体内。
就是现在！
“劈！”顾惜朝大喝一声，身如游鱼急速横向移开。
门轰然碎裂，木板四散飞扬。
顾惜朝一个旋踢，将一块木板踢向耶律铁风。
耶律铁风一心以为顾惜朝必死无疑，全然没想竟还有变故。全力施为之际，已将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这招必杀上，招势用老，想要用剑气将破空飞来的木板击碎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只能以左手硬接。
木板上含了戚少商的内力再加上顾惜朝的，无异于一块巨石砸下。
耶律铁风的内力大多贯注于剑招上，左手才接触到木板，便闻骨节暴裂之声不绝于耳。
“哇”的一声惨呼，耶律铁风喷出鲜血，整条左臂都没了知觉，脸色死人般的白，身子缩成一团向后飞去，重重跌在地上。
戚少商在一片烟尘中看见顾惜朝青衣如雾，掠向耶律铁风，寒光一闪，红雾已成。耶律铁风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半边脑袋已经飞了出去。
“惜朝！”戚少商急忙掠至他身边，“你有没有哪里痛？”
顾惜朝神情冷冽，对着满地红的鲜血，白的脑汁，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抛了剑，转头吐了一地。
“惜朝！”戚少商大惊，扶住他苒弱的肩头。
顾惜朝摆摆手，擦去嘴角秽物，笑了，“大当家的，你看懂了那幅画的意思？”
提到这个戚少商就冒火，没好气道：“瞎子才看不出来！！”
顾惜朝放声大笑。
当初大顶峰上，逆水寒二度铮鸣，他曾出言示警，他却当耳边风似的一听而过，仍是执意迎他为大寨主，那时的他，真是枉称知己！
知己交生死，而如今，他们不止是知己。
“大当家，若是你来了，却看到我的尸首，你会怎么做？”
戚少商愣了愣，吼了他一句：“你好好地咒自己死做什么？”脸却红了起来。
“你说过黄泉碧落，不死不休对吧？”顾惜朝眉宇间柔情溢满，“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你一辈子也看不懂我留下画的意思……”
“惜朝……”抱紧了他，戚少商忍不住叹息。“你死了，我想我会发疯的……”
这一路上，他连想都不敢想，要是看到他的尸首，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疯？那岂不是和我一样都是疯子？”顾惜朝轻笑出声，药物的副作用开始发作，身子发颤。
“疼吗？”戚少商察觉了，更是拥紧了他，只恨自己无法替代他受苦。
顾惜朝摇头，拉开彼此的距离。
“世间痴人皆癫狂。”他看着地上残缺的尸首，语气中竟带着怜悯。
“惜朝，我们走吧。”戚少商怕他再吐，转移话题。
“不……”顾惜朝却往里走去，脚底似是踩着刀尖般踉跄而行。
戚少商上前想扶住他，顾惜朝伸手拦阻，道：“让我自己走进去。”
戚少商只有收回手，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墓室。
眼前这具清瘦的躯体中，有着令人不可忽视的毅力与坚忍，让他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顾惜朝静静地站在玉棺前，平静的脸色令人猜不透。
“惜朝……”戚少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耶律流霞真的是你父亲么？”
半晌后，顾惜朝才回答：“也许吧……”
戚少商怔住了，“什么叫也许？”
顾惜朝看向他，笑道，“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要证明他与耶律流霞是否有血缘关系，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他考虑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此时此刻，是与不是对他而言，已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戚少商看着他宁静的笑颜，亦笑着牵起他的手。
“走吧！”
尾声
落雪纷飞，地上厚厚一层绵软的积雪，神侯府院内几树红梅傲然绽放，雪白嫣红，煞是动人。
无情的小楼中，也摆放了一束怒放的红梅，为平素清冷的小楼凭添些许热烈。
铁手丢了几块炭火进暖炉，火焰一下旺了起来，整间屋内暖意盎然。
无情坐在窗边，看着楼下三剑一刀童穿着新衣，在院子内玩雪，唇边露出难得的笑意。
铁剑突然扑向不远处的银剑，将一团冰雪塞入银剑的衣服里，得意洋洋地跑了。银剑大叫一声，连忙抖落衣服里的雪，朝铁剑追去。铜剑和刀童对看一眼，颇为邪恶地笑了，抄起一团雪球，连珠炮似地向另两人扔去。
到底还是孩子，无论一年当中遇到什么样的烦恼，一到过年就会把所有的事情抛到脑后。
铁手也站到窗边，眼神却看向角落里郁郁而坐的穆鸠平。
自从戚少商和顾惜朝在辽国一起失踪后，穆鸠平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话也不说，东西也吃得极少。
“你在考虑是不是要将戚少商和顾惜朝的事情告诉他，对么？”
无情清冷的声音响起，铁手点头应了道，“可就这么告诉他，我怕他会受不了。”
他都难以接受了，更何况是恨顾惜朝入骨的穆鸠平。要是被他知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无情挑眉，想起铁手和追命说出这件事时那支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