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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内。
缓缓的一贴手,抚扫,抚扫,直到两眉斑白,直到天荒地老。公子缓缓的默
念著这个傻念头,一边轻轻的把人支起靠到身下,好不容易一步步的走到床沿,
那人却不安份的抬起头来:「你是在对我好?」
你对我好。
和尚嬉嬉笑著,一手默默的摸过公子脸面,自腮间到鼻梁,右左夹服而上,
偶然碰到了那睫毛一闪,他便又歪歪的笑起来。公子但当他是热昏头了,施力一
捉,又把和尚两手给抓下来。也没有留心听,随便就应了一声:「嗯。」
「你对我好……」和尚若有所思的一念,彷佛又说道出来。「那我们到街上
玩吧?」
「这个……」若是閒时,公子还用得著思虑答不答应?只是如今二人皆从僧
服,莽然走在街上,也不知恰当不恰当。
於是他稍稍一推离了和尚半身,展露了些许意向,谁料得和尚却如苍蝇般追
贴上来,嘴里糊糊一团急欲吐出:「你对我好?」
「和尚,可你这是病了……」公子匆匆的抓过一个理由,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偏要向和尚解释,只是……不这样,却又不忍心。
和尚看看他,又把视线斜住地上,最後却说了一句话。
「你说你对我好的……」
……
匆忙的走出寺门,罩著一头软布走到阑珊兴,公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八辈
子的霉还是什麽,何以偏偏要在这种时节支著个人往街上走?
雨清清,雨冷冷,细雨纷飞过後,就是一条萧条的里巷。公子虽也是良久没
出门的了,可也不感到半分欣喜,只觉得遍体上下都是黏腻,难受难煞得不得了。
只是和尚这时却有了精神,也用不著他扶持,拉著公子的手就直往街上跑。
也许是残灯丽影,也许是远处梵音,公子既无心赏玩,满眼却单绕著和尚转。
怪煞,又不是什麽别致的人,又不是什麽可喜的事,却单单随著他走他看,顺著
他性子战战兢兢。到了後来,连手里给塞了一枝买剩了冰糖葫芦也浑然不觉,滴
到手上的糖化了,直透入身心。
和尚正在身前玩著,公子其实也不太确定,这般的身份能如此作否。只是街
上的人虽或是一脸无奈,又或是带有半分鄙视,却一一顺应了和尚的意思,就像
自己一样跟从著他的希望盘旋。
怪煞了,怪煞了,就是这般糊里糊涂的顺应,又自自然然的变成当然。公子
想要捉住身前幻影,瞬而却又被他拉到无人之处。小河岸,溪长流,两个人站到
一旁,也不知什麽什麽,为何又为何。只是这般站著自然极了,就似是一开始,
前生再前生以前,就该这般站著。
公子看向和尚,只觉有点模糊。
「高兴吗?」瞬而,公子开口,却也不知道那一声经已漏出,两眼却直盯著
人。
「你是对我好的。」和尚回身笑笑,噗通一声,却是掉在地上了。
「喂——」公子急急的唤了声,却被抽袖给拉了下去,一时两个跌在地上,
泥是一片,草又是另一片。
然後和尚开口了:「这里是个平常地方,你到过吗?像这种平常地方。」
「嗯?」
到过了,还是没有。然後寂寂无语、一宿无话;然後背靠著背,待在这麽一
个平常地方,平静的呼吸吞吐。和尚许是累了,靠在人身上是显得那般的无害,
也许,亦有多少无奈。
公子显得有点糊涂,忘记了吗?当初那一点目的。
和尚把长草绕在手里,湿湿凉凉的青绿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深沉:「你对我好,
为什麽呢?」
似乎连怀中的玉,都变得温热起来。
「和尚啊,和尚,这是为著我欢喜你啊。」这话倒说得轻易。
随著夜色闪现的一片光照上,本是伏在公子脸上,後又照到和尚手背。和尚
转身爬进那人怀里,微微的抚著,但道:「哦,你欢喜我,那又是为什麽呢?」
「这个……这个又能有什麽理由呢?小麻雀。」公子淡然笑了,彷佛,这是
一个多傻的问题。「再说,你当初干的那些坏勾当,不也因著你欢喜我吗?」
和尚笑了。
是……不,又不全然是。
世上万事,皆有一个理由。欢喜了,欢喜什麽,怎样欢喜,为何……通通都
有一个理由。世上本无虚渺的东西,就是成仙为佛,顿入幻境,都是前人积褔,
今世得道,怎能没有理由?
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我欢喜你哦,爱煞你这小东西了。」公子数说著,微微吻在和尚额上,似
乎要给他一个安心,以为这般他就会信服了。
其实的,比起这种虚无的话语,不实的感情,和尚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
和尚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疏离,却又不失温暖。
公子,原来你一点不知道。
与其说这些欢喜不欢喜的话,还不如你给我一个实在理由。
比方说是因为我笨,比方说是因为我痴,比方说是其他许多许多,我猜得到
却说不出口的理由。
这样我就能知道,你会待在这里多久。
或许有一天,你就会这样说……
和尚慢慢的看著月下的那个人,风清高节,就在那柔光之中,现出他那张慈
悲却冷淡的脸孔。这样的人,其实他是知道的,熟悉得很。
你不知道吧?
其实失去了,你就不会再要。
可是我知道啊。
「喂……」和尚正要开口叫他,可身後,恰时传来一声惨叫。
其声悲切,瞬而刺入云霄。
那一声,却是自烟式处传来的。
那小孩儿不知从何时开始跟到他们身後,从何时开始被拉住,又从何时开始
退却了那一脸苹色。只是从这时起,他的身後,多出了一张脸孔。
和尚正是惘然,忽然又见一面平扁刀锋横出,然後银光冷冷,一如月色悲凄,
架到烟式膀子上去,就更使得他脸色青白。顺著刀锋而下,几根白指头的主人正
微微的笑,黑衣虽挡了他口鼻,却无碍老相识相认——来者,正是前夜横空而来
的黑衣人。
「哈哈……」和尚虽站在原地,却是失声一笑,又似惊惶,又满有嘲讽。只
见他回头往公子一偏,眼里不知是爱是恨,公子站在旁边,却又是不知反应。
一时间,四个人,两头巷,双双对持,一街冷冷清清。
正猜他是什麽主意,黑衣人却开口了:「你果真有那个价值。」
这时烟式微微发抖,就是颈上划上一度血口,却及不得身後那人可怕。他想
要叫喊,又怕黑衣人动怒,两情交迫,一下不为意竟是怕得尿了裤子。
那黄水滴滴,顺著裤裆湿了地上一片。黑衣人偏偏眉,公子也皱皱眉,四人
无声,最後却是公子说了:「难看。」
「主子……主子……」本来眼泪己是迫著,又逢他威怒一震,呛呛就流得烟
式满脸都是。
和尚见了不忍,声音却是不温不怒,徐徐而来:「你拿著个小孩儿干吗?」
黑衣人闻言,横刀削削,却是笑意满腔。
「你来,他走,这交易划不来?」他把玩著手上刀器,一边又细瞧和尚表情,
若真个就是此人,这回他可是立了大大的功。
「为何?」开口的,却不是和尚。
「主子们总喜欢明知故问。」淡淡的朝向公子,黑衣人爽朗的应一声,一刀
稍压向烟式,一边笑看和尚。「来,还是不?」
「你这个是问题?」和尚也笑了。
黑衣人答道:「不。」
疼痛只是一线,血色或是一道,也许只是个奴才性命,毕竟再走一趟六道轮
回更为省事。和尚但可不应,无所谓的甩甩袖,虾起那道软绵腰板,回复他的獐
头鼠目模样,暗地走出世上风波。
「请便。」公子许也是同等想法,只听他闻言冷哼一声,拂袖之声随之拍拍
而起,冰俊、傲人、简简单单——不送了,就送走一个孩儿性命。
照说黑衣人听了,岂有不怒之理,岂有不杀之情?这刀也下得简单,不过连
削带割,便宜的让孩子走一趟。可这时下子,和尚却说话了:「这是何必?」
随而他又笑说,云淡风清。「老纳既要随你远行,怎能不收拾收拾行装,备
一备路钱呢?」
黑衣人又笑了,似乎是听到什麽欢喜事儿,那一脸的喜,若是不看他手上的
刀,却是比得起初为人父的小伙子。他缓一缓手腕,巧妙的把刀一扭,却是直指
向和尚:「没想到你可真善心。」
「若非,你又拿住个孩子干吗?」和尚但亦笑作和应,越是显得道貌岸然,
越发露出一派非凡心计。一时,黑衣人也拿不准他是实是虚,默然瞧他一眼,却
仍旧有一副贪生怕死的琐相隐隐欲发。
於是黑衣人心头一转,扬声作道:「俗话说杀鸡儆猴,咱若不拿住个猴儿,
师父你又怎会心惊?眼下若想路上平安,我看还是把人斩了好。」
说罢,举刀欲起,瞄的正是小孩儿的心窝——「慢!」
和尚怒而喝,惊而起,血刀未下,人已先行。只见和尚弃了一脸嬉皮笑语,
两眉紧缩但改作怒火心焦,莫看他昔日闪躲猥琐,此时改立心扑到黑衣人怀里。
只待那刀锋一偏,直直歪到他心头之中。
黑衣人见了他焦懆模样,虽是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心下一疑,嘴角一
笑,刀,却在刹眼间滞了一回,偏过半分,歪歪的扭一扭头,却是架到和尚膀子
上去。
眼下形势刹那万变,公子还来不及应声,黑衣人就满意的把和尚一捉,跌跌
撞撞就把惊徨未定的某人给拿来了。黑衣人瞄他一瞄,见了和尚眉目间就义之意,
心里就明了此人,想必,或许,真个是由衷担心,万分柔肠。
於是他下了批注:「师父还真是个侠义人。」
和尚掉了一脸笑,却又从速捡起摆到脸上去。「倒是大侠你言而无信,卑鄙
过人。」
「说走,可没说连命。可看在师父脸上,放了,也就罢了。」黑衣人白眼看
向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