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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骑马的,以至於抓宝时的趣事、失去什麽而伤心,某君都全部了然於心。可对
方呢?……
小麻雀终归都只是小麻雀而已。
「呵呵,呵呵。」想著他平顺又和蔼的笑了,就这样张著嘴发出乾燥的笑声,
直听得人心里发麻,心脏似乎亦随之并裂出一道道乾裂的纹。某君这般笑著,又
用怀愐的声音道:「小麻雀若真个能在掌心跳舞那多好?巴掌般儿大,随时可收
在怀袖间,想见时低一低头,哼一声就会唱歌……多麽的细小,多麽的好,只要
握一握就会闷死在掌心里头……」
某君说著不觉张开了手,像是上头真有一个可视之物正在起舞,他神色迷离
的看著,似乎亦相信了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就这般平静、谐和……突然他把手用
力一握,就什麽都散落开去。
「啊。」和尚不觉暗叫一声,就惹上了某君的注视。只见他神秘又诡谲的笑
笑,揭起袍服缠人的尾摆,站立起来就偏身往床上探去。
「你看我给你留下了什麽?」某君轻轻的招著手,像往时一样把和尚唤来身
边,像当初那个模样把一切与他分享。和尚探头而视,单看得某君怀中正抱著一
个方正长盒。
盒子是木造的,镶了无数精致的贝面,在一重油亮的漆黑中泛起腻人的珍珠
白。乾枯的手指一衬上去,竟也似是一对儿般细致轻巧。和尚正看得入迷,某君
却徐徐把手偏移,方把盒盖悬垂一点,又无力的跌落回去。内里的颜色尚未透出
一点,却已被一片乌色掩了,和尚又是失望,又是心寒,微微斜看某君,单看得
眼目里一串疯狂。
他们这般待著,也不知是在等候什麽,单知道这盒子开了,一切就不再同样。
虽然,一切早已不复最初……
「哎?」此时和尚先退缩了,身子靠後一偏正要跳落下来,不料却碰上了许
多清脆碎裂之声。他把那声音踏上,一阵血气,一阵药气,浓郁的充溢满房间,
环绕在某君身旁。
某君古怪的笑了,就如同平日教训臣子的模样,嘴角偏斜一点,傲慢地把目
光懒懒的射向和尚。不失高贵的,他慢慢道来:「你瞧,我的身体经已大不如前
……」
他说著把袖挥开,就如同风筝支著瘦弱的骨架般和风而行。某君抬手要把和
尚邀来,可却不敌袈裟拂来的风,急急忙稍稍退後一寸,才得以屹立如初。故而
他又笑了,尖刺著声音既似声嘶力竭,又似虚弱无力:「小麻雀,小麻雀……」
某君随著腥气前走,眼里不失哀恸,两手空空的一捉,在怀抱中的还是那方
长盒。和尚且走且退,一会儿又想迎上前来,一会儿却恨不得就此飞去。如此这
般跌盪反复,再也顾不得脚上的伤,再也顾不得某君说著的话,和尚摸著怀间那
一抹多年前的虚情,眼睛直直的却往那个长盒盯去。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你的……」某君见他有兴致了,不免又摆动著盒儿诱
他上钓。弯著背左摇右摆,这一位与那一位,谁人看来不形似疯子?他们这般半
哭半笑的对视著,缓缓的窥探著彼此,却又猜不透那麽一点透明的心思。
某君的长盒伸著伸著,终於碰上了和尚的指尖。他乐了就笑,也不管和尚有
没有收起,跳在对方身後就把人环抱起来。某君这般恋恋的贴著和尚膀子上肉,
缓缓的吸吮著那麽一点皮肉,却渐渐的把整个人都咬下去。
和尚跌碰的抱住了盒子,贴在胸怀间又冷又冰。这是什麽东西大概他经已得
悉,可要真切去确认看看,和尚却又是不情愿了。他再一次审视那个黑白分明的
盒子,看向其上镶满的花饰,只见那一个个神子天将跪满堂,用恭恭和和的笑著
拜著朝见著万天的君王。然後和尚仿似看到什麽不祥的东西,两手促瞬的一抖,
那盒角撞在地面,碰,开了。
接著某君和悦的声音来了:「小麻雀,这天下都是你的。」
其之八克克复几时(中)
这天下就在眼前滚动。
和尚自某君怀中脱出,颤抖著手跪下,把那流出的内容缓缓地收起来。他也
没有多想也没有多看,速速的只想把东西收拾好,可怎麽把手卷著还是滑溜的给
它溜走。
他这麽俯身上前追著,平铺在地的一片黄却还是这般缓缓的流去,和尚心下
一慌,手里狠抓乱把纸揉成一皱。天下山河顿时被手汗搓成黏稀的一团,油油黄
黄的带著泥色,就在和尚指缝间被搓圆按扁。他就这般掉了魂似的跌坐在地,可
手还是那般细细的把卷轴收回怀内,彷佛这是他下地就生成的责任,要这般持志
守成石头才能心息。
然後和尚突然发现这卷平整方正庄严的旨意被他弄得不像话了,他匆匆忙忙
地扫空青砖地的一角,把纸勉强张开放好了,又呵口气,用著手肘绵力要把皱纹
揉服过来。和尚一行一行的按压著,手肘沾上了纸面的朱色就看似一道道血痕,
缓而逆流割上手臂、溅上脸面,随著肌肤纹理裂开无形的伤口。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可惜养下来的习惯就是这般,谁管得那纸上书著何种
青红皂白,一一叩头谢恩了事,以後就是领过一道白绫,又或是吃一杯毒酒,莫
不是含恩带泪重谢天恩。一个可笑人哑口吃黄莲,吐了出来,还是满嘴皇恩。可
到和尚自己,还不是乖乖从著这个路数走……
——这是命,生来如是,强压如是,又哪会容得人抬头笑骂一声?
於是和尚致志按压著那张粗长黄纸,一抓一抓的拉前上去,看来就像朝拜佛
光的人一般诚心爬伏在地,一步一叩的乞讨著什麽。某君一直从旁观赏著,耸起
的肩膀就像两座险峻的山般尖刺,又随著山岭的撼动震发出可怕的笑声,就这般
一弧一弧的扩散开去,教被横扫到的人都被削下头来。
和尚不解的把目光推向某君,瞬而又收回来。某君从来不愿给出答案,他就
是要看你的猜想模样,他就是要看你被自己弄得胆战心惊,然後他就一刀斩下去!
……可恰时又给你掉颗糖,待你安心和顺了,才手起刀落把你的皮毛层层剜下,
回头还要耻笑你血肉模糊的模样丑陋。某君正是喜欢这等游戏,他也正是玩著,
和尚明明知道,可还是要猜猜骗骗的被哄过一世。
「小麻雀别忙著收敛,这东西我可多著呢。」某君逗孩子般笑笑,又玩戏法
般变出几卷新的玩意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你瞧,无论是谁人我都
能给。」
他一边打量著和尚的脸色,一边又可惜的皱皱眉,抿起嘴来又柔软的道:「
都不合你心意?来,我还有几卷空白的,随你爱谁人就填谁人……」
某君笑笑抬手把卷轴一放,和尚就像只讨赏的猴子般茫茫接了过来,一卷卷
的滑开,一卷卷的撕著,似乎里头有一只可恨的鬼躲在一张张纸絮後头,随著飘
起的毛头乱飞,又狡猾地潜伏在下一卷的阴影中。和尚这卷看看,那卷撕开,一
会就填得满地都是迷乱的黄,夹杂著前一刻的血汗、碎瓦、荒唐,散发出教人难
堪的味道。
新净的颜色和风吹拂,掩盖了和尚脸上不堪的神色,只看他这时又哭又笑,
一张脸千般百样的变著直是閒不下来。他这般凝定著目光,又带迟疑後悔的往地
上残碎看去,留不住佛理的清心纯净,却是左挑右选的把一幅幅卷轴拿了又放。
某君看著他高兴,摆著脑袋又兴致盛然的说:「快说,快说,小麻雀你高兴
谁人作皇帝?」
某君虽说得又急又烈,只不过是迎来一阵缄默,和尚缓而倾首朝向他,五观
著尽往中心缩去,形同一股旋涡般要把一切卷走。某君把手往胸前一按,紧网著
心神不让流走,进而又神色自若的道:「你要谁当皇帝?嗯?」
和尚眼里却是一派黯然:「我让谁当了皇帝,然後你怎样?」
「我嘛,就跟你游山玩水,逍遥天下!去吃流水煮的豆腐,去看山色铺的美
人,去走走大江南北每分每寸,去和小麻雀翩翩比翼而飞,也许还去瞧见如来大
佛的掌心,去钓钓顶五山的大鳌,去和……去和五岭的山神下棋,去和小麻雀此
生……此生……」某君突然失神胡扯胡扯著,瞬而又重重的垂下头来,身後的暗
影在烛光中越扩越大,他却是渐渐屈缩在其中。
然後他低低的呼救著:「青,青,我的小麻雀……」
「什麽?」和尚亦是这样低低的和应著,似乎用著这样软而无力的声音就能
把人载起,浮槎浮槎飘到天边净土。
某君却又重新起笑容:「……我这就要死了。」
和尚无语。
某君偏著头颅,却用著肯定的口气,探问般道来:「还是你恨不得?」
和尚眯眼看著他,那嘴上的一綫不偏上又弯下,暗暗的却看到脸上一丝起伏。
只见他屈身又捡起了地上物,飘飘的有如捡拾落叶,又有如拉著无尽的长绢,永
远永远的如此这般。
「你知道我和我的孩子们玩了个游戏……」某君这般瞧著瞧著,突然指指地
上的散碎的纸屑,一边平静的开口。「这是我的遗诏,收在你处,教你爱立谁就
立谁。」
「……难道你自己就没一个主意?」和尚低垂著头,似乎卷曲著肢体能带来
什麽愉悦的事,只是一直一直往里头缩。他咬牙忍齿的强把一句句吐出,诚然这
是他可出主意的事了,可又怎样?难道某君就会由他把持?
和尚把眼睛瞪过去,寻求一个肯定。
「大的糊涂,小的好强,一个是万般锦绣团中养大的残废儿,一个是千般浮
夸中长大的败家子,还有一个,是这般那般宠大的公子哥儿,谁又比谁能成了大
事?」某君无所谓的哼一声,缓而就把指头抬起来前指。「这般无所谓的江山与
其让我糊涂白送了人,还不如听你指点方便……」
「来,青,来说你想点谁?」他究竟还是说出了中听的话。
其之八克克复几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