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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伴君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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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豹子,已经开始露出爪牙了。 
  他虽然想得多,但在外人看来不过眼光转了一转罢了,听见皇帝问他,答得不卑不亢,“奴才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但微臣有个不得体的想法,奴才违抗了主子的命令, 该罚该杀那都是应当的,却也要看是犯了什么错。比如李福海,他没有立即禀告主子,是他糊涂。但看李福海平时的为人,也不是那样欺瞒主子的奴才,微臣想着皇上日理万机,他寻不到时机禀告皇上也是有的……” 
  皇帝暗笑,老狐狸,总算闻出味儿来了,你着急了才好,惊了草才能捕到蛇! 
  盯着他的眼,嘴角的笑敛了些儿,添了丝冰冷,“侯爷仁慈,但也须知道,威不重不足以服下。人人都能找得出理由,那人人都可以饶命了?大燕还要刑律做什么?”眸光一转,“侯爷就是太仁慈了,底下那些人才会把侯爷当作了不会动怒的泥菩萨。” 
  “臣惶恐……”垂手躬身,眸光森冷。 
  宫外先时还传来李福海哀痛呻吟的声音,到后来不知道是被人堵上了还是终于喊不出来了,听不到声音,只听得到板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噗、噗、噗……一下一下,骇得人心头发冷。 
  皇帝踱到门边,李福海行刑处便在不远,清楚的看到那人脸色越来越惨白,显见是支撑不住了。皇帝却像没有看见,慢悠悠地道:“先前有人说侯爷家的奴才时常驾着侯爷的马车在御道上飞驰,朕当场就把这无稽之谈驳了回去。侯爷这么知道进退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御道是什么所在?让一个奴才公然这样做,岂不成了街上的猴戏了么?”说着要笑。 
  靖海侯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知道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这番话,才是真正的把底牌亮了出来。 
  果然皇帝笑了一阵又道:“朕虽然不信,但空|穴来风自有因。别人可未必能这么知晓侯爷的为人,要是有什么话传了出去,侯爷脸面上就不好看了。朕的这片苦心,侯爷明白么?”看了靖海侯一眼,“按理说侯爷是朕的长辈,要说什么提点的话也不是由朕来说,但朕是皇帝……对侯爷也是一片顾惜保全的意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越是咀嚼越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轻轻一笑,“侯爷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回去想想,明儿进宫来,好好跟朕说一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是朱谁是墨?心中凛然,他知道皇帝要大开杀戒了。称一声喏,“皇上教训得极是,若是微臣府上真出了这么个奴才,臣立即把他处置了。” 
  皇帝微笑,老狐狸,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单单是那个奴才管家,说的是周醇林汪震清,也亏了他,假装糊涂四两拨千斤把这件事拨了开去。好,越是小心谨慎的人越容易自疑。不急! 
  看着靖海侯退了出去,沉思一会,听到身后脚步轻轻,登时虚假退尽,眼中漫出温柔,“少卿都听见了,老狐狸虽然狡猾,却斗不过高明的猎手。” 
  少卿本来忧心忡忡,但见到皇帝一脸得意的样子,止不住笑了出来。 
  皇帝倒不依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眼珠子转了一转,“李福海,把葡萄酒端出来,朕要和少卿共品。” 
  少卿失笑,“皇上,李福海还被打板子呢,皇上莫不是忘了?” 
  皇帝恍然,拍拍额头,“真是,都是那狐狸害的。”命人把李福海扶了过来,见他一脸惨白,心下黯然,“委屈你了,这一个月你好好静养,不用服侍了,要用什么药,我让太医院的人给你送去。” 
  李福海被打去了半条命,本来想着是没有指望了,却不曾想峰回路转,原来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又悲又喜,后头哽咽,“皇上……只要皇上不嫌弃奴才,便是死都愿意了……” 
  少卿看李福海慢慢被人抬了出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低低地道:“皇上……” 
  语句虽短,意思却深。皇帝拍拍他的肩,“少卿不用担心,老狐狸已自顾不暇,怎么还能分心去保那两颗小卒子?明日早朝朕便治周醇林汪震清这两个混蛋的罪,给少卿出气!”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还是一般的紫雾缭绕,烛火高照,金砖闪闪。皇帝高高端坐在宝座之上,静静的审视着下边的一干臣子。一切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汪震清眼光在周醇林和皇帝之间游移不定,嗤笑周醇林想得太多了,或许这个年轻的皇帝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深沉。以为今天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临到散朝,司礼太监公鸭般的声音刚吐了一个字出来,皇帝便摆手止住了他,眼光缓缓在众位大臣脸上扫了过去。汪震清低垂着头,臣子是不能与皇帝直视的,但他从这一片沉默中敏锐的感到了什么。周醇林经常说靖海侯是一只老狐狸,在他看来皇帝也不比靖海侯差多少,或许比靖海侯还要狡猾,他从这香脂四溢的大殿里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果然皇帝张口便将梁平之战提了出来,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但他们不是那些庸俗的市井小人,能站在这个大殿上的,都是在宦海中沉浮洗练过的人精儿。没有人说话,沉默中烛火不时迸出一个个火花,唬得人目光也如那火花般跳动了一下。大殿深邃,外边虽然艳阳高照,明亮的阳光却照不进来,只能任凭黄澄澄的烛火拖出长长的影子,摇曳着散落在大殿四周,一色的魑魅魍魉。人人心头也都住着一只鬼,沉默低头,妄图从皇帝简单的一句话中揣测出什么。皇帝的话向来不简单,没有说出的话更是不简单。低垂的头颅下,目光交织成一片纷繁复杂的大网,惊疑、困惑、高兴、嗤笑、漠然……大网的中央,便是皇帝和周醇林。 
  皇帝沉默,眼光扫过那各样的官服,最后落在周醇林脸上。周醇林脸色平静,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到底着急了,皇帝不急,他知道有人比他更忍耐不住。果然周醇林眼风一扫,便有一人站了出来,口中滔滔不绝。 
  皇帝似笑非笑,任他说去。 
  忍不住的不只是周醇林,还有另一个人。皇帝漫不经心,手指轻轻抚着挂在腰上的玉佩。 
  果然萧戟一步跨了出来,劈头狠狠啐了那人一口唾沫,冷笑:“你整日坐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又怎么懂得在外打仗的艰辛?你既然说得滔滔不绝,难道是亲眼看到的?你既然没有亲眼看到,就不要在这里大放狗屁,省得熏臭了大殿。” 
  那人双手发颤,正要说话,却听皇帝淡淡的道:“李卿家,这些话上一次你也说过了,你是状元出身的人,总不能来来去去都是这样几句。你退下,听听萧卿家有什么话说。” 
  汪震清本要上奏,但听了皇帝这句话,目光跳动一下,悄悄的把迈出一步的脚收了回去。 
  萧戟俐落打了个躬,口唇含讽,双目如电,缓缓扫过周醇林一干人等。他至情至性,心中的大悲愤,全由目光中透露了出来。周醇林以下,触到他的目光,纷纷不敢与之对视。 
  萧戟冷笑一声,不再看那群魑魅魍魉,仰头看着皇帝,一五一十的把梁平之战的真相说了出来。他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不能像司马相如那样辞藻华丽,但他话音中自然有一股刚勇,待说到被人迫害深夜逃亡,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恨,更是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声音铿锵,抑扬顿挫,听到之人无不为之落泪。 
  一席话罢,大殿之上早就唏嘘一片。懂得打仗的武将如裴司、范廉等人一边听着萧戟的话一边将梁平的地势,气候,狄人的用兵方略一一做了对比。而丞相司马锐、御史白英却将萧戟的话和大战时周醇林派人从军中送来的奏报一一印证。朝堂之上几十员大臣已有大半信了萧戟的话,只是碍于周醇林和皇上的脸面,没有说出口而已。知道内情的人摇头叹息,不知道内情的人气得满面通红,实在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不堪的人。 
  皇帝依旧淡淡的,仿佛脸上带了一副面具。周醇林本来以为萧戟是皇帝预先布置好的旗子,但看了皇帝这番摸不清端倪的神态,又没有先前那么笃定了。看了汪震清一眼,汪震清低垂着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当真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心中暗骂,果然临到关键时刻,这些平日里拍着胸部打保票的人一个也靠不住了。只得出来,沉吟着道:“你既然这么说,总是有十分的把握了。诬蔑朝廷大臣,可是要受凌迟酷刑的。” 
  萧戟头一扬,微微冷笑,“凌迟虽苦,比起你们这些人的龌龊伎俩,总是光明正大的。我若是没有十成的证据,也不敢说出来。你瞒天过海,以为就能就此一手遮天么?军队不比你家亲兵,几十万的人马,你能一个个去堵了他们的口么?皇上,全军上下,虽然有与之同流合污者,更多的是心怀忠义之人,请皇上派钦差前往军中探查,自然知道真相如何。” 
  周醇林千思万想,却没有想到萧戟竟比他们快了一步,将这件事抖落出来。大惊之下反倒笑了,“萧大人这话说得极是,谁是小人,谁是君子,钦差到军中一探便知!” 
  萧戟听他满口劝着皇帝,怔了一怔,转念一想,人人都说奸猾之徒都是聪明之人,果然是这样。轻蔑一笑,他要拖延时间,那便由着他拖延,横竖他是逃不过一死的。 
  皇帝眼眸一转,早就猜到周醇林心中想些什么,见他这副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得意模样,也不禁为他怜悯。凤眸一扬,“行军打仗,每一处扎营,每一次交战,都是真刀石实枪,几十万双眼睛都在看着,更何况军中书吏都有记录,快马传来的奏折也都还在封云阁用蜡油封着,好查得很。”指了丞相司马锐道:“朕命你为钦差,执了朕的令牌去,一切事务无论大小,务必要查探清楚!”眼光如刀,“谁是国之栋梁,谁是国之大蠹,朕总能把他揪出来。” 
  靖海侯嘴角一抿,看了皇帝一眼,又默然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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