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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终于冲了进来,区区步兵怎能敌得住彪悍骑兵的践踏,很快,阵型出现了一个缺口。
几位将领将我护在了中心,希望能将我向城门方向带去,但是却被敌人纠缠了上。我没有兵器,只好夺人兵刃,拿到什么用什么,幸好我也是练过武的,一时半会还没人伤到我。
但时间一长,渐渐我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而这些骑兵犹如车轮战般企图层层将我们困死在这,但对我又似乎手下留情没有尽全力,不然几次险境都足已让我丧生。突然间我似是明白了,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我,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明摆着是要活捉回去。
看看遥远的城门,再看看那头还不停赶来的敌军,我发现想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再看看正在我周围拼杀的将士,于是我一咬牙,一夹马肚,整个人冲了出去。
回头望去,满意地看见那些骑兵都跟着追了过来,我拼命驾马飞奔,向着敌军中心飞奔。如今的我只有这个法子了,那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我到景华身边,就有一丝希望,那里的有我军大部分的主力,护主应是不成问题。
杀出一条血路,然后我果真看到了他,正在几位将军围护下奋勇地杀敌,我感到一丝欣喜。
他也正好抬起了头,看到我,然后我的欣喜一下消弭干净。
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冰冷的眼睛,就那么冷漠地望着我,没有一丝感情,然后他笑了,冷冷的笑。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整个人僵在了马上,直到他边杀敌边向相反方向退去时我才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一切都是他的计谋,只是为了能引我上钩!遥远处,喊杀声阵天,我知道那是我太子党的将领在与敌人撕杀,而他们的下场,只会与这些躺在黄土地上毫无生命的尸体一样,顶多不过赏个死后的称号,被人赞叹忠君爱国而已。而这里,我孤身一人,面对的是一层又一层的敌军,他们将我团团围住。
突然一阵刺痛,一枝箭羽穿过了我的肩膀,我顿住摇晃的身形,紧紧抓住箭羽的末端,狠狠一下拔了出来,血就那么喷了出来,就像下了一场红雨,弥漫起漫天的血雾。
我却是一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死死地盯着,然后我笑了,大笑了起来,一口腥甜从喉咙里涌了上来,我用手轻轻在嘴角抹着,我知道我吐血了,只是我不知道是为这疼痛的箭伤,还是为疼痛的心。
这便是你对我的报复么?你便是要这样置我于死地么?
如若我活着被北狄虏了去做人质,北狄便可要挟父皇提出诸多要求,只怕得割地赔款,将我换回。而我,定是不忍见此,那剩下的路便只有一条——死。
轩辕景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竟然置士兵将领的生死于不顾,置天朝江山于不顾,轩辕景华,你好狠的心!
眼前一黑,我失去知觉,从马上滚了下去。
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不停地做着梦,哭的,笑的,喜悦,哀愁,最终化成一双眼睛,寒夜星空般的眼睛,冰冷却又璀璨。
我无声地问,“你恨我吗?真的恨我吗?至死方休?”
他笑了,轻蔑的,嘲讽的,然后他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刺向我的心窝,镶嵌的玉石闪出寒冷的光。
一阵揪心的疼痛,我在痛中惊醒。
“你醒啦!快,传太医!”睁开眼,还未来得及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便听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然后我看向他,这个俊朗浑身充满阳光味道的男子,淳于泽易,北狄的二皇子。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竟然又见面了。”我看向他,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的声音沙哑得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勉强扯出的笑容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低着头佯装检查我的伤口没有说话,他也确实无法说什么,难道他说“是啊,因为我和你皇弟联手所以才能那么快见到你”,这里没有傻子,欲盖弥彰的事想必他也不屑做。
我静静躺着任凭太医摆弄,检查包扎完,泽易遣退了所有下人,坐在我的床边。我却没有看他,径自望着头顶的白纱帐出神。周很安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天边流云飘过的声音。
“明天,我将班师回朝。”他的声音有些低,大约是觉得有些愧疚,“你……跟我回去吧,我说过要带你到我的家乡去看看的。”
他这话倒真说的好笑,我禁不住冷笑起来。俘虏便是俘虏,明明押送我去他们的京都还美其名曰带我去他的家乡看看,就像有人偷了你的钱还对你说是替你保管一样,都是一种冠冕堂皇的无耻。
于是我转过头,半讥笑地看向他,“好啊,就带我参观一下贵国的天牢吧,久仰里头刑具集众国之大成,在下还真是好奇的很。”
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变的苍白,愣愣地看了我良久,然后突兀地丢下一句“不会的”,便仓皇地出了门。
等他的背影消失,我的笑容也凝结在了脸上。
景华,你想我死,我偏不会遂了你的愿,我偏生要在北狄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都在昏睡中,大约是伤口有些溃烂,太医加大了药剂,又怕我乱动影响了伤口愈合所以给我服了使人昏睡的药,其实这根本毫无必要,我本就是喜静的人,性子静得实在再适合养伤不过了,哪会跑去乱生枝节。
昏昏沉沉躺在马车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只知再醒来时我已身处北狄的京城——盛都。
都说盛都繁华似锦,堪与天朝帝都——天京齐名,我也是慕名已久,却无奈身为战俘再加上箭伤未愈,只在进城那日透过马车车帘瞧得招摇的旌旗和欢呼的人群,其他却是无缘相见。
要说我是战俘,却也不像,既没被囚禁也没人来提审,甚至都没有带我见过他们的帝王,只是成天待在二皇子府里,吃了睡,睡了吃,或者泽易会过来陪我喝酒聊天,当然酒只是他一人喝,话也只是他一人说,我不过端杯清茶在一旁陪着,听着他从南到北地侃,不置可否。
他说,“贤,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的,我本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思。”
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用盖子刮了刮杯沿,滤去一些浮着的茶叶。
他说,“我开始真的不知道那个太子便是你,我只是觉得这无休止的战争能用一个人质来结束也是不错。”
我对着茶水轻轻吹了吹气,热气一下散了开,烟一般四散逃逸。
他说,“直到那天战车上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所认识的贤便是天朝高高在上尊贵的太子贤。我不否认我是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我可以带你走,可以和你在一起,我说过的,我要跟你做朋友,我要带你我的家乡看看,你也答应过我,你说你愿意的。”
我浅笑着喝下一小口茶,开始怀疑他的记忆力,或者说开始佩服他自我催眠捏造事实的本事。
“贤,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在记恨我吗?不,你不应该记恨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食君禄,担君忧,你为你的天朝,我为我的北狄,我们各效其主,谁都没有错。”
我搁下茶杯,整了整衣袖,欣赏起手指上戴着的翠玉扳指。
“那为什么你还是不理我呢,贤?我并没有拘束你的自由,看,这整个皇子府你可以随意地走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了你,我不惜与父皇顶撞,不过想护你周全,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意呢?”
这扳指还真是漂亮,绿得仿佛沾着露珠的草尖,一碰就会化开。我把它从手指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
“我知道,其实你是在怨恨你们天朝的二皇子,你的二弟吧。不过换了谁都会不好受的,竟然被自己人出卖,你知道吗,射你的箭不是我北狄的,哼,他还真是个‘好’皇子呢,用一个太子换取我的退兵,我想你们天朝争皇位的戏码应该已经非常激烈了吧。贤,你要不要我北狄的帮忙?如果有需要尽管说,我泽易绝对毫无二话。”
手下一个捏紧,硬硬的扳指硌到手指骨上,有些疼,于是又慢慢松开。
“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们天朝人,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常常都不是那么一回事,明明很想要却要拱手让人,明明很恨一个人却还要笑着与他相处,何苦呢,还是我们北狄人好啊,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贤,你说是不是?”
我抬起眼,瞧得他已经有些歪歪斜斜地用手撑着头,知是他开始有些醉了,于是准备离开。
“贤,今儿个父皇又问我要你了,我说你的伤还没好,父皇有些怒了,说太子又如何,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要我三天内将你押解进宫,否则军法处置我。父皇这次是铁了心了,贤,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我站起的身子顿了顿,慢慢垂下眼。
“我不想押你进宫,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不能就这样把你送进宫,贤,我真的不想啊……”
他已经整个人伏在了桌上,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扫过,酒坛砸在地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在这寂静的午后听来格外触目惊心。
我走出凉亭,静静对着亭外惊恐的下人说,“你家主子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又走了几步,停下,转过头对仍然候在那的人说,“等你家主子醒了告诉他,这个皇子府对我来说还是小,适合我的地方,只能是皇宫。”
也不管那些人失望愤恨的眼神,我径自离去。
当晚,泽易便怒气冲冲闯进我的房间,我不禁感慨北狄醒酒的法子不是一般的有效。
在一个人的怒视下,我相信没有人可以安然睡着,所以我很无奈地坐了起来,拿过一件袍子披着。
我无辜地看着他,他愤怒地看着我,就这样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别的动静,于是我起身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算是提神。
茶已经凉了半夜,冷冷得让我一个哆嗦。
然后我听到一声叹气,手里的杯子便被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