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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她片刻,将剑收回,不再搭理她,径直向等候的两名部众走去。
不料她快步跑到他前方,伸手拦下,“祝公子,你不能走。”
他微微偏头,不置可否。
她微抬下巴,神情迸出些许倨傲,笑问:“不知祝公子为何在摩奈圣教范围内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摩奈圣教的贵客。”
“姑娘是摩奈教的人?”他反问。
“不敢隐瞒,正是。”
“姑娘自信可以拦下我?”
她摇头,“我只是想请祝公子多走几步,对我摩奈圣教有个交待。”说完,偏头看向那具被包裹得完美无缺的噫,尸体。
“我为什么要对你们有交待?”虽然如此说着,他却没有移步。
她一时语结,脑中转念一想,微笑道:“祝公子误会了。我摩奈圣教当今教主、圣女对汉人一向敬仰,犹迷汉人文化。我请祝公子有个交待,只是想请祝公子向教主和圣女说明为何追杀顾公子。怎么说顾公子都是教主的贵客,我等领命在此迎接,如今却被祝公子杀了,回到教中必受责罚。所以,还请祝公子”
“好。”
他应得过于爽快,倒让她怔了一怔。抿唇沉吟,她求证似的问:“祝公子的意思是愿意随我回摩奈圣教?”
“是。”他勾唇浅笑。这一笑,炫花了她的眼。
他不能笑,真的不能笑。
不笑时的他冷如冰霜,适才,仅那唇角怡怡然一勾,俊容竟如春风过境,暖意融融,有些艳冶,有些绮丽,还有一些
勾魂摄魂!
中原果然人杰地灵,他到底何方神圣?惹上这种人,对摩奈圣教是好还是不好?圣女见了他是否会
“花姑娘?”他以眼神示意段维和燕子嗔带尸体先行离开,又见她呆立不动,不由轻叫。
她迅速敛下心神,垂眸恭敬道:“祝公子,请!”
晶亮的银饰垂落耳边,她迈开步子为他引路。
没有他想象中的幽昧。
一路走来,只经过一条略显阴暗的山洞,随后眼前开阔,别有洞天。那些竹木建筑与山石林景镶嵌在一起,山水相接,原始自然。
欣赏沿路的异装哨卫,不知不觉来到一座竹楼前。花信请他在外等候片刻,他点头示谢。见她进了竹楼,他转开眼四下打量。在她的引路下,一路上畅通无阻,完全没有什么令牌或口令之类,路中遇到两名蓝衣老者,地位似乎很高,迎面走来时见了她也恭敬让路,可见她在教中的地位不低。
脚步声自后方传来,他转身,见一名陌生的侍女从竹楼内快步出来,对他道:“祝公子,圣女有请。”
他随步入内,只觉得眼前暗了一些。果然,楼内的光线比天然山色还是差了许多。
前方高位上垂了两弯厚帘,隐约有人坐在帘后。花信与另一位打扮相似的女子分立两侧,目色半敛,在烛火光影的摇动下有一种婉约的温顺。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留连片刻,转而注视帘布,第一句话竟是——“你长得很丑吗?”
花信与另一名侍女同时抬头看他。这人好大的胆,敢对圣女如此说话。
帘后无声,过了一会儿,一只素白纤手穿过帘幕,徐徐掀开。铃声轻响,一道素白丽影翩然而出。
“恭迎圣女!”花信与那侍女同时低头。
他打量露出真面目的圣女,情绪没什么波动。老实说,圣女很美,一种很精致的美,就像神殿里的圣物一样,既光洁又优雅,让人难生亵渎之心。
应该很合闵友意的胃口——他脑中无端冒出这句话。可是,他也不能推羊入虎口小小责备了自己一下,他礼貌地抱拳一揖,“圣女。”
“祝公子不必多礼。”圣女的汉语居然出奇的好,她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笑道,“祝公子来我摩奈圣教就是贵客,听说”
“顾承丘我杀了。”他突兀开口,也不理圣女想说什么客套,只道:“他为人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中原犯事,有人出重金买他性命。他逃到这里只为寻求保护,我早已对他发了追杀令,如果你们执意要护他性命,只会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化地窟的追杀令一向是“普杀天下”,只要那人还活着,追杀令就不会失效。他做事一向不喜欢只做一半,速战速决最好。答应她来摩奈圣教解释,他也只不过存着“一睹摩奈圣教究竟”的念头,瞧瞧边远之地的神秘圣教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啪!啪!啪!啪!”掌声响起,一人笑呵呵走进来,犹道:“说得好!说得好!”
来人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披发未梳,眉目俊稳,一身黑袍短甲,袍上绣纹繁复,短甲内隐隐有些金线闪烁。他不见通传公然入内,言笑恣意,身份必定不低。
“教主?”圣女诧异的低叫解释了来人的身份。
“刚才见到龙长老,听说有中原贵客到,我便来圣女这里看看。不敬之处,还请圣女见谅!”口中如此说着,教主转眼来到阶前。
想不到摩奈教的教主意外的年轻他又小小闪了一下神,不着痕迹地与教主拉开距离。这里一下圣女一下教主,比邻而居,不知谁的权势大一些?
“顾承丘的事我已经听龙长老说过,这位公子的解释我也听到了,不过”教主露个高高在上的神秘笑容,“顾承丘的父亲年轻时与龙长老有一段交情,如今顾承丘来云疆寻求我教庇护也在情理之中,但你先杀人后解释,我怎么向龙长老交待呢?”
他直视教主,表情不变。
教主与他对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边笑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笑过,教主低头踱了几步,朗声道:“好!全教上下敢与我对视的人不出三个。我自幼欣赏中原汉地文化,敬重汉儒侠士。听闻汉地英雄辈出,豪杰不穷,我也慕名见过不少,只可惜不过尔尔。”他撇撇嘴,转道:“我,雍臣边,不知可否结交这位公子?”
不敢对视他端详教主,依旧无声。
教主的容貌堪称上等,不过五官带了些外族异味,加上位高权重,周身有些邪魅之气,而且眼神犀利,与他直视的确需要一些胆识。只不过,这位教主虽然邪气,却不及那人的邪气重。那人啊,仿佛侵淫在妖邪冷雾中,一举一动都令人胆战心悸。
教主与那人相比,欠缺的不过是一点戾意,但只这一点,已是大大的不足。
“祝华流。”他缓缓报出自己的名字。此意,已是应了教主的话,愿意与他结交。至于是结交为朋友还是结交为对手,今日不定。
“难得祝兄到我摩奈圣教,不如多留几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可好?”雍教主上前拍拍他的肩,豪爽得像漠北大汉。似怕他推辞,雍教主续又道:“教中正好准备了盛宴接迎贵客,祝兄,今夜你我不醉不归。”
他垂眼无语。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顾承丘这位贵客,不过贵客被他杀了,酒宴不能浪费,就顺便让他吃吃喝喝吧。
雍臣边当他默许,转对圣女道:“还请圣女今晚一同出席,扬我教威。”
“是。”圣女温婉点头。
“哈哈,好,想不到今日能交到祝兄做朋友,我们”雍臣边沉吟须臾,转而微笑,“嗯用汉人的话说,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这次连眼皮都不想抬了。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一脚把这雍教主踹回唐朝和那叫张籍的家伙一起双泪垂。
还君明珠?恨不相逢?雍臣边真的欣赏中原文化吗?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雍臣边居然回头询问:“小花信,是不是应该这么说?”
花信抿唇一笑,“恭喜教主交得好友。”
他移眸看她,唇角微微弦起。
有些话,说了等于没说,有些话,却是不能说。
他没有无师自通的能耐,也没学过苗语。整个酒宴上,除了汉语他听得懂外,全场苗语在他耳中等同于叽叽咕咕。不过听不懂没关系,看得懂就好。所以,把酒言欢是其次,见识到苗女的坦荡大方和艳丽无边倒是真。
宴毕,沐浴之后已是月上中天。他了无睡意,出楼四下走动,转过灌木丛竟遇到花信。
她在吹曲。
身上银光闪闪的饰物比白天少了很多,只留两鬓上方飞扬的银翅翘,也不知道是依照什么鸟的翅膀雕制出来的。
她手中的乐器很新奇,像一支长箫镶嵌在葫芦口上,长管边还有几支短管。在她的吹奏下,曲调婉约柔绵,仿佛曲曲折折的蚕丝,袅袅升空,听起来并不令人讨厌,也不觉得软过头。若是闭眼凝神,细细静听,反倒有一种置身大漠的空旷感。
站在灌丛后,直到一曲终止,他才慢慢走到她身边。
她闻声回头,不掩惊讶,“祝公子?”
他就取岩石在她身边坐下,“你是圣女的左护法天女。”陈述,表示对她在教中身份的知晓。不用他问,雍臣边喝酒的时候全告诉他了。圣女有左右两名护法天女,她居左,居右者是白天与她一同伴侍在圣女身边的女子,名为孟罗;此外,圣女另有两名护法天卫,宴间一直站在圣女身后,他只知道一人叫守牙,一个叫定远,至于看到人时能不能叫对名字,他不保证。
席间,雍臣边还介绍了教中三位位高权重的长老给他认识,分别是禄天波、普仁、龙晟,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龙长老就是他白天在路间遇到、与顾承丘之父有过交情的人。他杀了他故人之子,他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也许是看在雍臣边的面子上,龙晟还是向他敬了酒,不过没喝,酒碗端起后又重重放在桌上了。雍臣边不介意,他更不会介意。
“是。”她放下手中乐器。
“这是什么?”他打量她搁在腿上的奇怪乐器。
“噫?”她短短一怔,释笑,“这是葫芦丝。苗人的一种吹凑乐器,就像汉人吹的管箫或笛子。”
他的疑问得到解答,也不过多放心思在乐器上面,转道:“你的汉语很好。”
她一时怔忡,目光绞在手中的葫芦丝上,半天不言语。月光沾上她的银饰,幽幽冷冷,清昧寒凉。过了半天,她轻道:“我爹是汉人,年轻的时候来到云南,病中被前任教主收留,从此就在这里住下来。我娘是苗人。爹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