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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之中-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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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了理解自己的人。 

  堂野和三桥迅速地要好起来。想着他和自己一样是冤罪,并不是犯了罪的人,就能够不去顾虑什么和他安心地交谈了。聊着聊着,发现三桥和自己的共通点越来越多。“不想被孤立所以想和大家说话,可是我真的很讨厌抢劫呀麻药呀之类的话题。”听到他不经意地说着时,堂野不假思索地就赞同说“我也是。”在之前和犯人们说话时没有发现,原来三桥其实相当博学,还因为经营贸易公司的关系能说英语和中国话。 
  有能够交心的朋友,也习惯了监狱生活的十一月初,剪了头发。头发是二十天剪一次,堂野来这里是第二次剪。理发那天从早上就开始忧郁,因为很讨厌被剪成像初中小鬼那样的板寸头,以此来作为劳改犯的象征。当天晚上肯定要以各自剃的头作为议论的话题。谁的短啦,谁的长啦,这个很帅那个很丑的……同样的会话没完没了,翻来覆去地让人厌烦。堂野一个人读着借来的书,前天自己的工厂和旁边的人换过了书架上的书。视线在这本新书--虽然已经出版很久了--上游走着。之前还为借哪本烦恼了一阵,结果还是借了本十年前的畅销书。 
  “为什么非得要富老头来理发啊,就不能再找个手艺更好的来吗?” 
  由于左右鬓角长短不一,公文不得不自己用剃须刀来重新修整,他皱着鼻头,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看守肯定是觉得,是富老头的话,我们也不会跟他吵起来吧。以前因为头发剪坏了的事情还闹出过打架的大麻烦来呢。看着年轻的家伙就忍不住要抱怨,可要是跟那么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还吵起来,我们也未免太没肚量了。” 
  芝也苦笑着说“我这次还算好的了”摸着自己的头。 
  “这次喜多川的正好,长度也很合适。” 
  公文唰唰地摸着喜多川的头。虽然很不耐烦似地眯细了眼睛,但喜多川什么也没说。 
  “因为头的形状好,所以剪起来也容易是不是?” 
  三桥这么说,堂野和他对看了一眼。 
  “堂野的头形也不错呢。” 
  从桌子对面探过身来,三桥摸着堂野的头。 
  “呜哇,你的头发真软啊,象猫毛似的。” 
  “喂,有点痒啊。” 
  自己笑了起来,三桥也笑了。忽然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转头看去,与喜多川四目相投了。让人生畏的无表情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他到底要做什么啊,赶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第二天是洗澡日。洗澡的时间是一天里轮换着安排的。如果被安排在下午很晚的时间去,澡堂里会浮着污垢很恶心。但今天的时间安排得早,水还是很干净的。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入浴时间里迅速地洗了身体和头发后,堂野泡进热水里,才泡了五分钟,就按看守的命令出了澡堂,向更衣室移动。 
  “说谎。” 
  低着头擦头发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喜多川站在身旁,那没有表情的眼睛俯视着自己。 
  “三桥。” 
  只说了这些,他就唰地背转了身。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突然说出了谜一样的词来,堂野歪着头大惑不解。是说三桥在撒谎的意思吗?可是他是那么体贴人的人,不是会说谎的人啊。 
  三桥因为感冒今天禁止入浴。是趁着他不在的机会特意来说这个的吧,堂野有些在意,但也只是一回到房间就忘掉了的程度而已。 
  再接着是运动日。堂野和往常一样,与三桥一起,坐在围墙下面看着打棒球的劳改犯们出神。 
  “喜多川他……” 
  三桥“你说什么?”地反问。 
  “喜多川是做了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是说犯了什么罪吗?” 
  微微地点了点头。三桥看起来一副知道是知道,但犹豫着说不出口的样子。 
  “你知道的吧。” 
  “不是他本人这么说的,可是从别人那里听过。怎么,你在意那个家伙啊?” 
  “嗯,还好……”堂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了昨天的事。“之前,他突然对我说‘说谎’,然后又说‘三桥’,我有点在意……” 
  “那他是在说,我说了谎?” 
  微妙地包含着险恶气氛的对话。一想到自己也许让三桥生气了,就着急起来。 
  “不是,也不是这样……那个……我和喜多川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却突然说这种怪话,所以就在意……” 
  三桥以很神秘的表情低声叫着“堂野”。 
  “你还是提防着点喜多川的好。” 
  “提防……?” 
  “看起来又沉默又老实的样子,可那家伙专门制造麻烦。突然就会发脾气大闹一番,不知道进过惩戒房多少回了,所以都说他连假释都不允许呢。” 
  喜多川给人以冷酷而毫不关心他人的印象,还真想不到他会失控。 
  “虽然不该说同室的人坏话,可你还是别跟他扯上关系的好。那家伙可阴呢,看哪个人不顺眼了,就偷偷地跑去看守那里打小报告。我知道好几个人因为他的小报告遭到了惩罚。就因为自己不能假释,所以就要弄得别人也不能假释,这他才心理平衡吧。” 
  弄得别人也不能假释,这简直是开玩笑。还这么想着,就听咔地一声脆响。棒球画着抛物线向远处飞去,击球者喜多川迅速地冲刺起来,最后悠然地回到了本垒得分。芝和公文去拍喜多川的肩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像这样发着呆的话,会觉得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犯人呢?”三桥低低地嘟囔。 
  “就算杀了一个人,还是照样吃饭、睡觉、玩棒球,甚至也可以笑。” 
  杀人……这个词语浮现在脑海里。看了看三桥,见他指着那个高个子没表情的男人。 
  “这里原本主要是关长期徒刑犯人的,但是因为判短期徒刑的人增多了,所以就都混杂在一起了。我们的第八工厂基本都是短期徒刑的,但偶尔也会有像喜多川那样的判长期的家伙。” 
  既然是监狱,也会有杀人犯在吧。可是真没想到,和自己一间牢房,而且就睡在旁边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不是直接听他本人说的,可好像是用匕首一刀把人给捅死了。” 
  阳光明明很温暖的,却好像掉进了冰窟一样,脊背冒着凉气。 

  十一月过了一半,每天早晚更加寒冷了。房间里虽然有暖气设备,但三桥说那东西从自己来之后一次也没见它开过。想想以后还会更加寒冷,怕冷的堂野就忧郁起来。 
  从早上开始就下着雨,天气很凉。午休的时候,堂野被三桥叫到了食堂的书架附近。 
  “我好象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是统计工厂的人告诉我的。” 
  他声音小小地说着。 
  “明天开始禁止走出房间,可能要去独房了吧。所以今天就是和堂野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可以与他谈天的人要走了,一想就觉得很难过。不安的心情表现在了脸上,三桥苦笑了起来。 
  “堂野离刑满出狱不也就只差三四个月了吗,加油吧。” 
  朋友要离开监狱了,自己却无法老实地为他高兴,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就对他说了声“在外面也要加油啊”。三桥好象在环顾周围一样地向四下瞟了几眼,把嘴巴凑到堂野耳边说: 
  “不能用大声跟你……说我一直在想,象我们这样被冤枉入狱的人应该有很多,那么应该可以集中这样的被害者,以国家为对象提起诉讼。等堂野也出狱了,我们一起来战斗好不好?” 
  为了讨还自己的清白而战斗……胸中扑通地响了一声,怎样也无法放弃的东西再次动作了起来。 
  “我……我想战斗。” 
  三桥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种痛苦啊,不是当事人就不会明白的……我在大墙外面等着你。” 
  堂野告诉了三桥自己的家的地址。三桥说他也想告诉他自己住址的,但出狱后的住所还没有决定。 
  “到了三月,我就联络你家。那之前我会做诉讼的准备的。” 
  三桥真是到最后仍然很值得依赖的朋友。第二天,他就被转移到独房,再隔一天就出狱了。 
  虽然只剩了一个人很寂寞,可是因为三桥,堂野找到了生存的目的。即使出了监狱,自己也不剩下什么了。可是为了与构陷了自己的“恶”作战,无论是多么辛苦,自己都会忍耐下去。 

  三桥出狱的第二天,来了个叫柿崎的新犯人。二十七岁,很年轻,罪状是非法携带觉醒剂。刑期两年。可能因为年龄比较接近,他单方面地缠着喜多川转悠,还擅自叫他“大哥”,像金鱼粪一样紧紧地跟在喜多川后边。而喜多川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完全不理睬他。 
  柿崎最喜欢说带色的话题,说的全是什么那话儿的形状之类的东西。还炫耀说什么自己用了麻药,整整连续地做了五天的爱。从他那趾高气扬地说着这些的侧脸上,看不到任何知性的残片。而且似乎还是个同性恋,很认真地跟同房间里的人说什么“来自蔚吧”,大家都很讨厌他。 
  他也靠近堂野说“积了很多是不是,和我来一发怎么样”,模仿着大家的样子无视掉他,一句话也不回答。去洗澡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柿崎在旁边露骨地勃起,看得发呆的同时也只好叹气。 
  要获得假释就不能受到严厉惩罚,所以堂野一直很小心地过着每一天。像这样不受惩罚过下去的话,到来年的三月就能申请假释了。 
  堂野是公文所说的“年刑”,但等级是四级。劳改也是分一至四四个等级的,级数越高,每月的会面日和寄信日就越多。四级的堂野会面日和写信日只有每月各一回。 
  十二月初,堂野在工厂踏着缝纫机的时候,看守叫他出来。即使听说了是有人来探监,也无法单纯地高兴起来。虽然想见面,但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家人才被迫改变了生活,看着他们就觉得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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