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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话题-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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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朱老的日语也说得不错。朱老一直是关心我,培养我的。我能去加拿大学习,和朱
老师的推荐分不开。朱老是我的恩师,扪心自问,我从未敢忘记。这里顶多存在一些小误
会,解释开了就行了。”
    栗历厉气得嘴唇哆嗦,他指着赵小强说:“书呆子!书生气!读书越多越不通!这就是
林彪的名言了——脑袋掉了不知道怎么掉的。”
    赵小强付之一笑。对栗历厉一类客人,他从来是欢迎的,一起说说笑笑,有时也不无收
获。但他毕竟与他们不同,他不可能也不准备把他们聚拢在一起,充当他们的“精神领
袖”。他不需要也从未想过让栗历厉他们作他的参谋或者羽翼。他不需要也从来没想过需要
参谋、羽翼、思想库、抬轿人。他们说话,他们提供信息,他不过听听就是了。他有他的
事,他的观点,他的思路。
    第二天他就给朱慎独打电话,上午打了好多次打不通。中午打通了,朱慎独正在吃饭,
听说是赵小强来电话,不接。过了22分钟再打电话,说是朱老已经休息。下午打电话,老
是占着线。五点钟,干脆闯了去。朱慎独悻悻地接待了他,谈谈天气,话不投机,有些尴
尬。不由说起加拿大。朱慎独说:“去了一次加拿大,就目空一切了,不好。”赵小强惟惟
称是,又觉得不是滋味。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给晚报写文章,只是偶然提到了洗澡的事,
我并不是针对任何人……”
    话没说完,朱慎独喊了起来,从沙发上一跳老高,真是老当益壮。他说:“不要对我讲
这些了,好不好?我没有请你来给我上课讲沐浴学!我不是没有文化吗?没有常识吗?我不
是愚顽不灵吗?我不是只剩了一条任务——目标正前方——火葬场吗?”
    赵小强目瞪口呆。怎么不到24小时以前栗历厉在他家说的话,这么快就几乎一字不漏
地传到了朱慎独的耳朵里?莫非朱老在他家安装了窃听装置?要是真安装了窃听装置反而好
了,那么朱慎独就会弄明白,那些胡说八道的话并不是他赵小强嘴里说出来的,也不是他同
意的,相反他严肃地制止了这种胡说。当然,他仍然不能辞其咎,因为这话是在他家说的,
是他为栗历厉提供了说这话的空间与时间,是他接待了说这种不负责任的、简直就是谩骂的
话的人。很简单的一个逻辑,栗历厉没有到朱慎独家说这个话,没有在大十字路口发表演说
讲这个话,而恰恰是在他家里大放厥词,能说是与他没有关系吗?他能向朱慎独发表声明,
把自己“择”(读翟)出来,把栗历厉抛出去,然后与朱慎独一起骂一通栗历厉吗?
    所以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开初,朱慎独听人对他讲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大相信
的,一气,他就把这些话都提了起来。气是真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仍然不敢肯定。然而,赵
小强的心中有鬼的态度使他断定这种话确实是赵小强说的了。否则,赵小强为什么不断然否
认、断然辟谣呢?好一个赵小强,竟这样恶毒地辱骂他!想到这里,他几乎气昏过去。
    赵小强闷闷地步行回家,一路上耳边响着朱慎独发怒的声音,眼前跳动着朱慎独怒不可
遏的身影,特别是朱慎独发怒时鼻子一耸耸,上下唇紧紧并起、由于并得用力,上唇几乎瘪
进去变得像刀削一样直平的神情,使赵小强觉得特别刺激、恐怖。他真后悔不该冒冒失失去
看朱老,简直是自取其辱。这样心不在焉地走着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几乎被一辆“皇冠”
小汽车撞上。三个来自不同方向、驶向不同方向的汽车在他面前“戛然”而止。交通民警与
汽车司机一同对他申斥。然后,他被叫到一边接受交通民警的个别教育。他没有听到民警说
的任何一个词,只是随着那莫名其妙的单调的声音的节奏不住地点头称是。“你态度还不
错,这次就不罚款了,以后自己注意点!”民警的最后嘱咐也就是大赦令,他终于听懂了,
他笑了笑。
    他在路口停留了两分钟,他看着灯光下的一副巨大的电影广告画——《咱们的牛百
岁》,上面画着一个胖乎乎的农民拿着筷子端着碗,斜坐在炕上,大概是在哄自己的正在生
气的媳妇吃饭。他觉得生活真好笑,而且疲劳。他的心情反而变得开朗些了。
    回到家里,一边吃着饭一边与爱人一起看电视新闻,有好几个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的场
面。宾主都态度雍容、胸怀坦荡,连地毯、沙发、茶具、吊灯与挂在墙上的画都有一种舒展
稳定,落落大方的气派,赵小强觉得很受启发。后来电视节目是“世界各地”,介绍的是一
个非洲国家。一会儿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城市,一会儿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一会儿是原
始性的舞蹈。再往后是一台晚会,激光乱射,颜色乱变,“歌星”们拿拿捏捏,令人觉得滑
稽。
    第二天上午,赵小强的同事们与他谈起有关“沐浴学”的争论,赵小强从容地一笑,那
笑容几乎赶上了接见外宾的水平,他说:“其实这些问题讨论讨论也很好嘛,在洗澡的问题
上也可以百花齐放嘛。各抒己见,活跃思想,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又说:“我当然对朱慎
独老师是十分尊重的,对于他在沐浴学上的造诣,我也是充分肯定的。但这并不等于他说的
句句都是终极真理呀!也不等于我就不能客观地报道一点加拿大的情况,或者说一点不同
的,补充性或者商榷性的看法呀!”
    赵小强发现、尽管他说这些话时,非常真诚、自然、悠雅,听他这些话的人却大多显
出·迷·惑·不·解·乃·至·不·安的神色。
    朱慎独那天晚上与小赵大吵了一通,之后,他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悔。但他的性格是越
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便越要迁怒于人。他坚信如果没有别人的敌意、破坏、挑衅和诱惑他是不
会犯任何错误的。当然,他毕竟不能与赵小强这样一个黄口小儿一般见识,他不能有失身
份。所以,此后几天,他也在一些场合说了一些高姿态高风格的话:“好嘛,欢迎争鸣
嘛!”“怎么样沐浴更合理,可以讨论嘛!”“我的书并不是结论,真理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嘛!”“年轻人蔑视权威,敢于提出新问题、新见解,还是好的嘛!”“我们祖祖辈辈都是
蔑视权威、都是反传统反潮流的老手呀!”“我就是靠反传统起家的嘛!”此外,还加上一
些“真理是愈辩愈明的呀!”“真金不怕火炼呀!”“真理是在战胜谬误中发展的呀!”之
类的作为真理的发言人而讲的恢宏豪壮的话。
    双方说的这些话都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这时日,连政治局的会也常常传出消息,更何
况其他!彼此听后,自然休战,都安宁了些。
    但沐浴学的争论已经成了V市乃至N省相当一部分地区的知识界内外的初冬的话题。与
张笑天的小说《离离原上草》被批评、羽绒衣展销会在V市举行、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因为
母亲没有给她买回冰棍、下老鼠药毒死了母亲、又被父亲掐死、而父亲在掐死六岁的小女儿
后又上了吊这些事一道,一老一少的沐浴之争引起了这里的各界人士的普遍关注。大家最感
兴趣的问题是:朱慎独与赵小强的“·关·系·问·题”是怎样发生的?他们两个人发生矛
盾的背景是什么?他们渴望发现其中的深层奥妙。
    不同的人分别找到他们两位,提出了上述问题。赵小强不情愿地叙述了他给晚报写的报
屁股文章,朱慎独也勉强地说起了早晨洗澡与晚上洗澡的问题。他们的回答都使听者问者失
望,都认为这样的歧见实在没有多大意义。也没有多大意思,不足以构成戏剧性的紧张关
系。朱慎独和赵小强都否认和对方有什么“关系问题”但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似乎更加证明
了他们俩的“关系问题”是如何的严重与深刻。“不一般”、“有隐情”、“既有历史渊源
又有现实利害冲突”,这是多数人的看法。
    在N省V市,似乎有一些人有分析别人的“关系问题”的业余爱好。而且他们似乎有一
种业余的“联邦调查局”或者“国家安全委员会”式的机构与效能。不久,就挖掘出了不少
的背景材料,提供了不少内部参考信息。余秋萍和她的朋友考证说,赵小强对他现在的工作
单位职务,待遇与住房条件不满。赵小强留洋镀金之后,本来希图担任N省科学院生物研究
所的所长,希望能提两级浮动一级共三级工资,希望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希望评上研
究员的职称,还希望他的刚上初中的独生女能考入重点中学。但这几条他都没有实现。于是
他怀疑是由于朱慎独这位老权威的阻拦,他产生了怨心和疑心,他伺机打击朱老的威信以泄
私愤。还有人提供补充材料说在一次科学家的茶话会上,赵小强早早伸出手要与朱慎独握
手,但当时朱慎独正忙于与政协主席交谈,忽略了小赵尴尬地伸出的手,无意中的冷淡大大
伤害了赵小强的自尊心……
    栗历厉和他的朋友们则着重分析一个事实,在V市,凡有志于学术界文艺界钻营的人都
成天价往朱慎独家跑,一登龙门,身价十倍。谁拜了朱家码头,谁就算领了特许营业执照,
谁就能在各个路口得到绿灯。然而赵小强生性耿直,书生气重,在他自加拿大返国返V市
后,竟然时过一个月没有登朱老的门,遂使朱老饮恨在心,怎么看怎么觉得赵小强不顺眼。
有人放低声音补充了一个“绝密”材料:说是V市住着一位农学家,时堪虑教授,素来是朱
慎独的对立面。赵小强留学归来的第二天便登门拜谒时教授,并给时教授带去了速溶咖啡两
听、“咖啡知己”一听、电动剃须刀一个、六用电子广播钟一个和西洋补药两大包。而对朱
慎独是一个半月以后才去了一次,只带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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