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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藏身的门从前面拉开,“哐啷”一声关住了。钥匙在锁洞里转了转,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除了从钟楼的顶层射下来一小道微弱的光,照在牢笼的栅栏上,到处是一片黑暗。他们被锁在钟楼里了,锁在了这个坏人住的漆黑的石牢里。老师已经走了。伊安哭了起来。林达自己几乎也要哭了,但她还是想法安慰着伊安。
伊安把她推开。“我要妈妈!”他哭着。
这叫林达很丧气。这个时候,整个世界上,她要的也是自己的妈妈。上面透下来的一点光,正照在监牢的栅栏上。林达睁大眼,盯着栅栏。她咽下自己的眼泪。“我们爬上去。”她怂恿着。“我们到上面可以看见所有的东西,房子,也许还看得见海里的岛!”她许诺着,说出了她能想出来的一切好东西,因为这也等于在向自己许愿。虽然她也怕监牢、怕栏杆,可是她不能告诉伊安。钟楼上面有光,而且上面没有牢笼。
伊安不爬,还在哭着要妈妈。林达把他拉到梯子旁边。“我就在你后面爬,这样你不会掉下来。”她对伊安说,并把眼避开那些铁栅栏。她几乎把伊安举上楼梯。伊安不得不专心地用自己短短的小胖腿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因为他不能一边爬一边哭着要妈妈。但他仍然在使劲地啜泣。林达从后面挤住他,她急于想离开黑屋中的监牢和铁栅栏。
两个小孩向亮处爬去。他们爬过屋顶上那个活门儿;上面还有一层又长又陡的梯子。这儿有点光亮。光从窗户样的开口处射进来。因为开口太高,他们不能伸头探望。不过这儿没有带铁栅栏的监牢。
他们手牵着手;这地方,这么陌生,这么寂静,真使他们有点害怕。高高的开口处,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广场上没有孩子们嬉笑的声音。世界和小村子好像都不存在了。他们看着通向更高一层阁楼的楼梯。
“也许爬到那儿,咱们就能看见房子什么了。”林达小声说。
伊安摇摇头,他不想再爬梯子了。突然他跑回到地板上敞着的活门门口;下面一片黑暗,像个无底的黑洞。伊安呆呆站在洞边,害怕地望着脚下那黑乎乎的一片。他又离开洞口,转身跑到通向上面的那个梯子。
像爬第一张梯子一样,他们费劲儿地爬上第二张梯子。林达紧跟在伊安的后面,她的脸几乎贴在他的木鞋上。就在这时,伊安的一只木鞋掉了,打在林达肩上,又摔到了下面的地板上。伊安哭了起来——他要鞋。可是林达不知道怎么下梯子。她把自己的两只鞋也踢掉,为了使伊安心里好受些。于是伊安把另一只鞋也踢掉了。他们觉得穿着厚毛袜,还更容易爬。可是伊安现在又要回去,把鞋子都捡回来。林达催他快走,他只好再向上爬。
又推开了一个活门,他们发现了另一层悬楼。那窗户样的开口处仍然太高,他们还是看不见外面,看不见林达答应过的房子和小岛。伊安伤心地抽泣起来。“林达你说过……”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伊安突然自己走到另一个梯脚下,开始往上爬。林达赶紧跟在后面。当伊安爬过又一个活门时,他像打嗝似地抽啜了几声,最后一声就在嘴里停住了。他面前高耸着那庞大的钟。他们爬上了钟楼的顶层!自鸣钟滴滴嗒嗒地走着。伊安睁大了眼,看着那些巨大的铜齿轮。那些慢慢移动的齿轮和沉重的滴嗒声,使他害怕。机器上面传来急促转动的声音。当!时钟重重地敲了一下,是半点钟。
“它真响,把我的耳朵都震疼了。”伊安得意地说。他又惊讶,又紧张。他抓住铁架,好像要爬上去。林达马上把他拉住了。
“不行,不能上去,”她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你妈妈……”她没有说下面的话,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自己进到钟楼里的过失。“我们再爬上去就会看到岛了?”她急忙说,以便赶走对妈妈的内疚。
“好!”伊安居然同意了。他开始听从林达,好像她是自己的母亲。
钻过上面的活门时,他仍然跪在地上。 “那是什么?”他问。
是口大铜钟!他们一生中,每天都听到声音的大铜钟。它那么庞大真叫人吃惊。它从天花板的巨梁上挂下来,垂在他们面前。它太大了,几乎碰着了地板。
伊安趴到钟旁,向里面望去。钟里面,垂着个巨大的钟舌。伊安突然躺在地板上,扳着钟沿,钻到钟里,去抓钟舌。他简直入了迷。
林达站在那里,看着伊安的两只脚。她大吃一惊。伊安在钟下!她马上抓住他的两只脚,想把他拉出来。可是一点也拉不动,因为他攀住了钟舌。
“你出来!”林达大声叫道。
“我不!”伊安回答。他的声音从钟下传出来,瓮声瓮气,那么古怪,使林达有点害怕。
“喔,伊安,”她改口说,“从这儿可以看见所有的东西——整个村子,房顶,还有小岛呢!”
“我不看!”伊安在钟里说。
“连鹳鸟在飞都看见了。”林达说。
她满怀希望地等着。这些天,她听见很多鹳鸟的事,也许鹳鸟具有吸引力,伊安会爬出来了吧?可是伊安连理都不理。他的沉默使林达很感不安,这些她全是编的,她说了谎。她把视线从伊安的脚上移开,像犯罪似地四下里看了看,唯恐有人听见她的谎话。是真的!她没有说谎!她可以看见钟楼外!挂着大钟的这层楼,三面敞着,很矮。像窗户样的开口处,有一条条的斜木板。从斜木板的缝隙中,能够望见天空和远处的海,甚至那些小岛。一个岛的边上,有个白色灯塔,矗立在动荡的黑色海面上。
但是,没有鹳鸟。
林达再看看大铜钟,她想把伊安叫出来。可是她撒了慌,说有鹳鸟。林达拚命向远海望着,好象要使鹳鸟出现。她的姐姐莱娜,除了鹳鸟,不谈别的。莱娜说过,风暴过后,一只鹳鸟都没有了。喔,莱娜也撒了谎!鹳鸟!两只鹳鸟从海上飞来了!两只大鹳鸟,慢慢地扑打翅膀。远远地,从海上飞向灯塔。它们像灯塔一样白。下来了,在海上降落了!不再飞翔!鹳鸟站在海里!远远地,它们站住了,但是没有灯塔那么远。
非叫伊安出来看看不可。林达踮着脚,走到钟旁,冷不丁抓住伊安的两脚,把他拖了出来。
“快看!快看!”林达把鹳鸟指给伊安看,甚至两手扶着他的头,让他从正确的方向看。
“海上白的东西?”伊安问。“两个白的东西?是鹳鸟?”
“当然。它们刚才在飞,但是现在站在海里。我告诉你了!”
“看见了。”
看见一动不动的鹳鸟真是难得,可是总不动,就没有更大的吸引力了。伊安又回到钟下去摇那巨大沉重的钟舌。
有人在敲教室的门。老师还没有走过来,门就开了。莱娜的母亲和奥卡的母亲站在门外。
“也许我们不该打搅您……”莱娜的母亲先开了口。“可是老师,伊安和林达不见了!我们到处都找过了。”她的声音很大,似乎有些绝望。她用眼睛找到了莱娜。“莱娜,你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找。”
“奥卡,你也来,”奥卡的母亲也说。随后她哭了起来。
“我们都去,”老师立刻说。“如果大家都去,可以到各处去找找。”
“我们是在上课钟声响的时候,把他们放出来的。开始都以为在隔壁家里玩。”奥卡的母亲绝望地说。
莱娜的母亲点点头。“林达是莱娜的妹妹。她曾经说过鹳鸟。她听见莱娜替风暴里的鹳鸟着急,所以我们担心她会到野外去找鹳鸟。可是,路边的每条沟里都积满了水!他们不在村里。每一家我都去过了。”她再也站立不住,转身跑出了教室。奥卡的母亲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我跟她们去。有个男人帮着会好一些。”老师匆匆地说。“你们每人负责一条以前找轮子的路。堤上的路,要两个人负责。”说完,他向莱娜的母亲追去。
老师已经不上课了,事情一定很严重。莱娜思索着,神经质地咬着嘴唇。野洛指挥着一切。他说:“莱娜,你跟我到堤上去。”她默默地,简直是感激地跟着野洛走了。
野洛匆匆地在堤顶上走着。莱娜静悄悄地跟在后面。顶着风在堤上跑,使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听野洛说。作为侦察队队长,似乎使野洛又神气起来了。当然他的妹妹没有走丢!在神气中,野洛好像忘记了到堤上来的目的。他向海面望去。“最近几天用不着找鹳鸟,”他内行地说。“风暴还在英国呢!”
莱娜觉得他很讨厌。野洛是全班地理最差的一个,他连英国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现在莱娜又焦急起来,她快步走着。她真希望是奥卡,而不是野洛和她在一起。奥卡的弟弟伊安也丢了。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两人都会分外地焦急。也许野洛叫人讨厌倒是件好事。这使她不会出现林达和伊安会掉到沟里的可怕念头。莱娜匆忙向钟楼看了一眼,快十点钟了。林达和伊安已经失踪两小时了。
野洛也有意见。“老师不应该跟你母亲和奥卡的母亲一起去。他应该去打钟。这样村外的人都会来。他们也会帮忙找一找。如果两个孩子到村外的话,在田里工作的人总会看见的。”
“不!老师不能去打钟,”莱娜火了。“他不能那么干。”她这样讨厌野洛。“你知道政府规定了他打钟的场合。想想,人们会四面八方跑来,以为是失火了,或者其它什么更可怕的祸事。”
“难道这不是祸事?”野洛争辩道。“两个小孩也许在水里淹死了……”喔,野洛意识到他不该这么说,但已经太晚了。听见莱娜急促的呼吸。“他们大概在什么地方玩,被锁起来了,或是出了这类的事,你看吧!”野洛急忙改口说。
“我们快走吧!”莱娜说。
他们向老杜瓦沉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