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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洛,不要下去!”
“我也不要,”野洛古怪地说。“我不想……”他喉咙梗塞了,疯狂地挣扎着,想使嘴巴露在外面。“艾卡,我不行了!”
艾卡恐惧的眼光,从野洛飞向岸边的木桩。木桩没有了!它在野洛手里!不久,那木桩会随着野洛的手,没进浑水中。野洛带着木桩同时下沉!艾卡想也没有想就爬下岸来,爬下车辐造的小梯。他紧抓着最后一个木桩,爬进水中。他拚命抓住木桩,向野洛所在的地方踢。野洛感到有人踢他,用手摸索,紧紧抓住艾卡的脚。艾卡攀着木桩,后面拖着沉重的野洛,野洛死命抱住了他的两腿。艾卡不能用腿,只能用手抓着木桩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和野洛拽出水面。他像有无穷的力量,足够担当一切。野洛突然在下面叫道:“艾卡,放手,放手!木桩都松了!”
艾卡恐惧地向下面看了看。野洛松了手。艾卡翻身上岸。他顺手抓起最方便的一件东西——放在一旁的那张弓。他把弓伸向两眼大睁的野洛。野洛抓住了弓。艾卡把野洛拖到岸旁,停在那里。
“能不能把我拉起来?”野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艾卡摇摇头。突然间,那股猛劲儿消失了,他又害怕起来。野洛吊在水里。除了最上面的一个,所有的木桩都松了,垂在岸边。他曾经扶着它们爬上来,后面拖着沉重的野洛。剩下的一个桩子又直又牢,是野洛第一次钉进河岸的那个。突然,艾卡把他这头的弓挂在木桩上。他跳起来。
“野洛,”他绝望地说,“我非得找人帮忙了。我不敢用弓拉你起来。断了怎么办?”他向周围看看,不见人影。没有人,没有移动的东西。“野洛,”他说,“你呆在那里不动,行吗?不要用力拉弓,不要移动。行不行,野洛?我跑回韶若去找人。”
“那么,快跑,”野洛绝望地说。“别光站着。快跑!”他充满恐惧的大眼望着艾卡。
“就去,就去,”艾卡叫道。可是出发好像是件难事。自己跑开,却把野洛一人留在那静静的运河中,他感到不安。“我走了。”艾卡说。他转身就跑。
他拚命跑。拚命跑才能逃开野洛所在的地方。野洛现在独自一人,在静悄悄的运河中。野洛留在那里了,心里非常害怕。
艾卡四顾找不到帮手。没有移动的东西。路上空荡荡的。运河也是静静的,空空的。而野洛留在运河里。
突然艾卡不再奔跑。他僵直地站在这寂静的旷野。他不能离开野洛——野洛害怕了。野洛从来什么都不怕,但是他现在可是要吓死了。
艾卡猛然想到,他能把野洛从运河中拉上来。那条绳子一定经得住野洛!它一定经得住!它曾把车轮吊了很久,那车轮比野洛重十倍。他也有力气把野洛拉上来;因为那条绳子不但吊住了车轮,而且他自己只凭手指尖,也经住了那大轮子的重量。
这使艾卡吃了一惊。他向回跑去。他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很强壮。他也许又胖、又慢,但很有力气。没有人知道他是这样强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难道他不曾把轮子吊起来?难道他没有把野洛拖出水外,直到木桩松了?他一定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强壮十倍。
他回到运河边上老地方,向下张望。
“喔,你回来得真快。”野洛感激地说。
“我没走,”艾卡说。“我回来了。我现在要把你拉起来。”
“怎么啦?”野洛焦急地问。
可是艾卡没空答话。他把两端绳子系在一起,他腰上的一段,和车轴上的一段。他把那个结试了试,然后在一头打了一个活结的圈套,把圈套垂向野洛头部。他又把岸边唯一的木桩试了试。他踢掉木鞋,以便稳稳地用脚抵住木桩。
“现在,”他命令野洛把一只手臂穿过绳圈,用另一只手抓住那弓,再让绳圈套过另一只手臂。慢慢地,”他警告道,“慢慢来。不要太猛,太紧张。”
野洛照他说的做。他小心地移动着,避免在弓上增加不必要的压力。绳圈一落到野洛胸部,艾卡就立刻把它拉紧。他说:“现在我就把你拉上来,不要乱动;就像米袋那样挂着。”
“那绳子不行。刚才不是一缕缕散了吗?”野洛害怕地说。
“可是整条绳子会经得住。我用它把那个车轮从高谷仓里吊出来,那轮子比你重十倍,我也可以把你拉上来。既然我都经得住那轮子,我就可以拉你上来。”
为了野洛,他的话比他的感觉要自信的多,因为野洛在害怕。
“可是,艾卡——”
“别说话,”艾卡简短地说,“现在上来吧!”他用脚抵住车辐,一把一把地往上拉绳子,一把又一把,他把全部重量都抵在木桩上,避免旧绳在岸边摩擦。艾卡咬紧牙关。野洛在水里时,还算容易,现在他整个重量都挂在艾卡的手臂上了。不过得避免绳子贴在岸上,别让它摩擦。艾卡一把一把地拉,拉,拉。
突然间重量消失了。艾卡有一阵子以为又要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了——一定是绳子断了。可是没有溅起的水声。野洛已经抓住岸上的木桩,自己翻上岸来。他两腿伸向空中,滚了又滚,从运河边滚开。
艾卡忽然躺下。躺着真是舒服,尤其知道自己完成了一件事——完成了一件他盼望做的事,而且是按照他的计划完成的。他强壮有力;那绳子也没有断。这是一种奇妙的骄傲感觉。
野洛爬起来了。他低下头对艾卡说:“天哪,艾卡,我从来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艾卡仰望着野洛说。“我正在想这件事。大概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大家总认为我小,自己也这么想。好多事不等我做,爸爸和哥哥总是都替我做了,因为我最小,我是个娃娃。”
“了不起的娃娃!”野洛感激地说。
突然,他们相视而笑,可是彼此又都很拘谨。野洛不知道怎样表达他的感激。艾卡几乎可以看得出,野洛费尽心思在寻找着合适的词儿。两人又相视而笑了。
“天哪,艾卡,你也许慢,可是我不知道你那么大力气!那么大力气,你参加我们的什么游戏都行!……”
艾卡知道这是野洛表示感激的方式。他跳了起来。“你知道,我在想——也许我们最好把车辐和轮边捡起来,拿到学校去,告诉老师。岸上那个木桩留着作记号,这样我们可以找到那个地方。然后我们也许可以用长柄耙子捞轮圈,顺便把车轴也拖起来。”
野洛顺从地走到岸上,把四散的断木捡起。艾卡把所有车辐都用一个臂膀搂住,他们一齐走向韶若,身上往下滴着泥水。大个子野洛不时望望在他身旁稳步前进的小矮胖子艾卡。他摇摇头,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了不起的娃娃”他突然大叫出声来。艾卡咧嘴笑了。
七 奥卡和锡贩
奥卡被派去搜寻堤防下的那条路。这条路直通乃泗村。出发时,莱娜在堤上,奥卡在堤下,他们彼此大声招呼着,心情十分愉快。从堤上,莱娜应该侦察通向偏僻田庄的小路。
“我要一直到乃泗去,”奥卡向她叫道。“也许穿过乃泗。”
“可惜我不能去。”莱娜羡慕地回答。
“为什么你不能去?”
“因为那些偏僻的田庄上,有时会有很大的看家狗。我怕狗。”
“它们不咬人,”奥卡向她保证。
“只要盯住它的眼睛,一直走上前去。”
“盯住哪只眼睛?”莱娜从堤顶问道,一面神经质地傻笑。
“你要和我换吗?我找小路,你找我这条通往乃泗的路。”奥卡提议说。
“不,不要!”莱娜怀疑地说。“你那条路上房子多。房子越多,狗也越多。至少从堤上我看得见人家院子里有没有狗,是不是光有狗,还是也有人。我只要一路唱着走下去,这样,狗会听见我来了。”
“你的意思是不愿出其不意,把狗吓得半死?”奥卡取笑她。
莱娜对他作了个鬼脸。
在堤下的路上,奥卡到了第一家农庄。农庄就在拐角的地方。从这儿开始,这条路离开了海边和堤防,向内地乃泗村伸展。乃泗有树木,还有鹳鸟。奥卡急着到乃泗去。
当奥卡搜寻过一个院子和谷仓出来,莱娜已经不见了。后来,奥卡经过一条窄巷的时候,听贝转弯处传来轻微的歌声。一定是莱娜。奥卡哑着嗓子汪汪叫着。
莱娜听到奥卡的声音。奥卡也到莱娜神经质的笑声。
“希望你找着一打车轮,可是没有狗。”奥卡对着已经看不见的莱娜叫道,然后就匆忙向乃泗走去。
奥卡终于走近乃泗了。可是一路上什么也没有找到。哪一家也没有多余的车轮。隔着平坦的田野,乃泗村的屋顶,在阳光下的绿树丛中,闪烁着温暖的红色。奥卡在大路旁的一条小土路边上休息,希望莱娜会从那条小路出现。在寂静的田野中,他留神听着有没有歌声。一种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从灌木茂密的小路深处传来。奥卡听着,咧嘴笑了。一定是莱娜。
她大概唱累了,所以现在摇着什么叮当作响的东西,警告那些看家的狗。
那细微的叮当声好像渐渐靠近了。可也很难说,那声音停一阵,响一阵,现在又停了。过了好一阵子,响声又起,逐渐稳定了,靠近了。终于奥卡知道是什么了。一定是那卖锡器的小贩,他整个车上用钩子、铁丝挂满了发亮的锡锅、锡罐、水壶等。果真是那个小贩。沿着小路,一匹消瘦的老马慢慢地出现了,后面拖着一辆叮当作响的马车。可是座位上没有人!马车的一边不在路上,而在草地里前进!一定是这匹老马决定回家,把锡贩子丢在哪个农庄上了。
车停了。奥卡看见锡贩从车后转出来,在草地那边的后轮上鼓捣着什么。奥卡等着。终于,小贩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