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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拿起了第二杯酒。
“您知道,我不能喝,”阿盖耶夫尴尬地说。
“喏,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端过酒杯,沾了沾嘴唇,一股烧酒味扑鼻,令人厌恶,于是他放下了手。热卢德科夫不慌不忙,均匀地一口一口把酒喝干。阿盖耶夫把酒杯传给霍米奇。霍米奇一声不吭,接了过来。先把瓶中酒给阿盖耶夫的邻座——淡黄发男人斟上,然后又给自己添上了一些。
“好,愿他在那边也有酒解馋。”
叶甫斯季格涅夫不满地吭哧一声:
“霍米奇,难道你以为在那边也有这种事……也象在这边一样。毫无秩序!你们总是想一件事……”
“不,那边有秩序!”瘦骨嶙峋的热卢德科夫发火了,眼睛飞快地一瞥,激动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那边可不象这边。那边象在军队里一样!……”
“他也讲起了秩序!”霍米奇善意地挖苦了一句。
“你从哪儿知道和军队里一样?你怎么,当过多年的兵?”叶甫斯季格涅耶夫生气道。
“我的女婿是准尉。我听的多了……”
“不了解的事,你就别讲!”叶甫斯季格涅耶夫打断他。“军队里有秩序,可是在平民里——差的远了!”
“他了解,”热卢德科夫向阿盖耶夫眨眨眼,“干了二十五年。”
“请你注意,是二十八年。战争中的一年按两年计算。”
“处在你的地位,叶甫斯季格涅伊奇,可以干三十年。你是坐司令部的吧?”
“对,是在司令部!”叶甫斯季格涅耶夫摆出庄严神态说,“你以为怎样,在司令部轻松?”
“难极了,”热卢德科夫眯缝起眼循,伸手去拿一条鲭鱼,“文件报表会累死人的。”
“你以为,不能吗?我应该办的有多少事?五种格式的人员组成名单。转移和换防。人员牺牲名册。队列通报。命令!还有奖励材料,归谁整理呢?……”
“是啊,大概连腰都来不及直,”热卢德科夫仿效他的腔调说,一面咀嚼夹着鲭鱼的面包。
“你以为怎样,有时接连几星期伸不直腰,”叶甫斯季格涅耶夫越发激昂起来,“一个力求完成所担负任务的好工作人员,总是汗流浃背的。我从来不是玩忽职守的人,这一点你可以相信。”
他用询问而又含有警惕的目光扫视在座的人,目光在阿盖耶夫身上稍许滞留了一下。阿盖耶夫注意听着这场舌战,甚至怀有某种兴趣。他们这些人互相熟悉得很,大概不止一次这样聚会过,当然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谈话。至于他,乃是偶然来此的过客,所以不忙于对他们作出评说或指责。他想听听,以便了解每一个人。他们又喝了一些,虽然这一次没有向阿盖耶夫劝酒,他对此表示感谢,他果真不敢喝酒,尤其是伏特加酒。
显然叶甫斯季格涅耶夫感到被什么刺伤了,他激动万分,没有专朝任何人地发泄道:“就有那么些人,他们以为只有他们战斗过。若是个飞行员,就自以为已经是个英雄了!但是在一部伟大卫国战争历史上白纸黑字地写着,胜利是各个兵种间心协力取得的……”
“这一点,我们听说过,”热卢德科夫摆手道。
“不,叶甫期季格涅伊奇说的对,”胖乎乎的黑发男人忽然说咬口令似地插嘴道,“我们对这—点往往估计不足。”
“什么事我们估计不足?”热卢德科夫抬起头来,“你,斯科罗霍德,战争里干过什么?”
“喏,随军记者。怎么?”
“记者?你为哪家杂志写作?”
“不是杂志,我在近卫空军报社工作。”
“你,怎么,是飞行员?”
“我不是飞行员。可是我写作,也写飞行员。”
“你既然本人没飞过,怎么能写他们呢?”
“在地面上看得清楚些,”霍米奇狡 地眨眨一只眼睛。
“那又怎样,有时确实看得清楚些,”斯科罗霍德一本正经地指出,“你知道,为了评价煎鸡蛋好坏,没有必要本身去下蛋。”
“下蛋!”热卢德科夫挖苦道,他激动得甚至跪了起来。“应该把你送到散兵线,尝—尝机枪火力的滋味!你知道什么是机枪火力吗?你不知道!……”
“我知道它干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机枪连长。机枪火力——这是活地狱!这是血面团!这是世界的毁灭!这就是机枪火力!谁若是陷进机枪火力,即使偶然没被打成肉酱,他也会死在精神病院。这就是机枪火力!”热卢德科夫一口气说完,用冷漠失神的目光把大家扫视一遍。
叶甫斯季格涅耶夫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说道:“喏,假如说,世上有些东西比你的机枪火力更可怕。”
“不,没有更加可怕的了。我正式宣布!”
“有。”
“举个例子!”
“比如说,轰炸。”
热卢德科夫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笑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上级呢!对于司令部人员来说,战争中最可怕的——是上级。”
“不!”叶甫斯季格涅耶夫坚决地一挥手,“如果一个军官遵守纪律,有条不紊地克尽职守,那么他就没什么可怕上级的。可是,轰炸——倒的确……”
热卢德科夫不错眼珠地瞧着叶甫斯季格涅耶夫,重又跪下来。
“除了轰炸,你们在那里——在司令部里还见过什么?炮击——打不到你们那里,迫击炮——也打不到。狙击手不会干扰你们。六筒火箭炮也射不到你们。唯一的——就是轰炸。”
“听你说话的口气,就象这场战争只是你一个人打胜的,”斯科罗霍德插言说,“你瞧瞧,多么英雄!”
“我就是英雄嘛!”热卢德科夫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惊异神情,“我是步兵呀。可是,你们——你,他,还有他,”他把头轮番向斯科罗霍德、叶甫斯季格涅耶夫和一直坐在阿盖耶夫背后沉默不语的普罗霍连科方向歪一歪说,“你们只是负责保障供应。可是,我得告诉你们,供应得不好……”
“为什么说不好?”叶甫斯季格涅耶夫警觉起来。
“就是因为我负了六次伤!是你们造成的。没有及时供应。本应该供应,按规章规定的那样供应。”
跪着很不舒适,所以他侧身坐下,把短腿收拢一些。老兵们的相互关系先前本来很亲切,此时却明显地罩上一团冷意。不出所料,果然是叶甫斯季格涅耶夫第一个对此作出了反应。
“热卢德科夫同志,在军队里每个人都应履行他所承担的职责。我履行了自己的。斯科罗霍德同志也履行了自己的。而且履行得不坏。否则的话,我们怎么会受到奖励。”
“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的苦比谁都多,”斯科罗霍德马上应和道,“我虽然没受过伤,可是我从头到尾一直在作战部队里。有些时候,累得你头昏脑胀,会想哪怕受点儿伤或者挨点儿震荡,好到卫生队里去躺上个把星期。哪能行啊!得工作。得准备材料,写作,改稿。况且不得不亲自去收集材料。到战壕去,到前沿阵地去,到战斗队列里去。到各个机场去。还有道路呢!……不,热卢德科夫,你知道,若是受六次伤,你得离开前线去休养多少个月?”
“我马上就告诉你多少个月。两次重伤,各三个月,四次轻伤——各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总计大约十四个月。”
“噢,你们看!”斯科罗霍德高兴道,“在后方十四个月,可是这时前线上正进行浴血战斗!整个战争期间只要把你的给我一半就行。那我就能睡足了……”
“瞧,瞧啊,”热卢德科夫已经不象先前那样激烈了,“把我的分给你三个月就够了。把我流脓淌血的那三个月分给你。那时候我肺子被弹片打穿,发炎化脓了,折磨得我直想在床头上吊自杀。”
坐在阿盖耶夫身旁的烧伤了脸的淡黄发男人,伸手去拿翻倒在草地上的酒杯,带着责备口吻说:“你们算了吧,找到什么题目吵嘴!还是再喝点儿吧,霍米奇,怎么,睡着了?”
“我随时响应,请吧,”霍米奇活跃起来。
“作战的不只是我们。比如这位同志吧,大概也作过战。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和父称,”邻居客气有礼地问阿盖耶夫,他的左颊病态地抽搐,显得怪模怪样。
“简单地叫我阿盖耶夫吧。”
“在前线,还是在游击队?”
“既到过前线,又到过游击队,”阿盖耶夫说,“到处都呆过不长时间。”
“喏,在这场战争里,不长时间就能摊上祸事。拿我来说,半年之内换了四辆坦克。第四辆之后,没来得及再换——战争结束了。”
“烧毁了?”
“有的烧毁了,有的被炸了。什么都经历过。”
“是指挥官,还是机械师?”阿盖耶夫探问道。
“他在我们这儿干机械这—行,”热卢德科夫说,“现在还在农业机器技术站当司机。”
“那就是说,战场上学到的技术派上了用场,”阿盖耶夫说。热卢德科夫立即接道:
“斯科罗霍德学的也用上了。而且是怎么用的!都当上了报纸编辑。现在还当着州报的编外编辑。”
“你妒嫉吗?”斯科罗霍德瞥他一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战后我的专业派不上用场。我——派到哪儿算哪儿。什么地方没呆过……”
“现在在哪儿?”阿盖耶夫问。
“现在我管理箍桶作坊。在工业联合公司。谢苗诺夫就在我那儿工作。一直干到最后一天。正喝着酒就死了——丢下了木桶板。”
“我认识他,”阿盖耶夫说,“也是个苦命人。他讲过一些事。”
“大概没全讲。他怎么放了八年白熊,没讲过吧?”
“这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