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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死者 作者:[苏] 瓦西里·弗拉基米罗维奇·贝科夫-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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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他立即辨认出了,那是他熟悉的德军柴油发动机的响声,这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它划破晨寂,响彻整个村镇,渐去渐远,突然消失了。大概是停在镇中心广场上了,阿盖耶夫困意顿消,紧张地倾听着——须知,巴拉诺夫斯卡亚的房子是在镇子边上,离镇郊不远,要想听见镇中心的声音并不那么容易。但镇中心确实在发生什么事情。可以听到嘶哑的喊声或者命令声、嘈杂不清的说话声和淹没一切的汽车吼声。突然,在附近的寂静里响起了女人清晰的哭声,可能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女人绝望的哭泣声没有停止,又响起了小孩的尖叫声:“妈妈,妈妈,妈——妈!!!”阿盖耶夫侧转身子,坐了起来,为了不致引起疼痛,小心翼冀地蜷起那条伤腿。墙缝里已经可以透进清晨的暗蓝光线,估计这时外面要更亮一些.只听从远处,从右测的镇边涌来一片惊惶的人语声。阿盖耶夫没有立刻明白,那片声音究竟是什么,是哭泣?是交谈?还是祈祷声?但人数有上百之多却是肯定无疑的。高低粗细的嗓音汇成—片似有节奏和调门的呻吟,这集体的呻吟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从右向左慢慢地移动着。阿盖耶夫猜想,这里发生的事既是强制迁徒,又是末日来临,几百个人必须按照一个残暴凶狠的意愿,背井离乡,在惊吓恐怖中被人赶走。没有信念,没有希望。他铁青着脸,倾听着,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听到的声音,他要理解和记住这一切。他的理智麻木了,在心灵深处凝结成了一个词:“恶棍,恶棍……”这一声咒骂里既有他的仇恨,又有他的无能为力,这使他痛苦异常。

  又过了不久,天已大亮。可以听见,整个村镇很象遭捅的蜂房。在一片令人心碎的无尽无休的哭嚎和呻吟的合唱中,已经无法分辨个别人的声音了。声浪忽起忽伏,忽而微弱,忽而成为痛苦与绝望的强音。

  突然,无疑就在临近的街上,响起一阵清楚的对话声:“快点!快点!……”有人操着蹩脚的德语喊道。

  “别推,坏蛋,我自己会走!……”这是女人的声音。

  “快点走,快点,停住干吗?……”

  “警察老爷,这么快不行,我太老了……”

  “快点儿,可恶的犹大!……”

  “噢,上帝,噢,保佑吧……”

  人声又消沉下去了,可能是被驱逐的人群已经全部走向了蒙难地,警察狗子也不再吠了。但是突然,象闪电划破夜空一样,一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

  “妈妈!妈妈!!妈——妈!!!”

  又是一片寂静。没有回答,也不再有喊声。惶恐不安的阿盖耶夫,在床上战缩成了一团。外面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些声音不能告诉他详情。但悲剧还在继续,阿盖耶夫就是一位无声无息的见证者,也是一位无能为力的剧中人。也可以说他不是剧中人,反正都是一回事。因为他听见了一切,却无所作为,这真是太痛苦了。

  这时,远处的哀声怨语又开始向近处涌来,变成了清晰可辨的哭喊与抱怨。时而响起刺耳的命令声,但喊些什么却无法听清。邻街上有一只山羊在绝望地嚎叫——怎么回事,是把它的小羊也赶走了吗?还有一头奶牛也嗥了几声。接着是凶狠的赶牲畜的喊声和咒骂声。大概连牲畜也一块儿赶走了.阿盖耶夫想,看样子暂时还没有人被杀,但就在这时,拐角处响起一声步枪射击,几只鸡惊叫着飞进了菜园,跟着是一阵男人的开心的大笑。阿盖耶夫判断:可能是警察狗子们在取乐。他还在等待新的枪声,但是没有了,远处的喧闹声也开始静下来了。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叽哩咕噜的德语说话声。一个德国男人在说些什么,但阿盖耶夫只熊听见个别的词:“……组织,西方……”可以肯定。这是德国人,他们在街上走过去了,距离阿盖耶夫不会超过二十步,他完全可以用手枪干掉他们。阿盖耶夫抓住床沿,伏在墙缝上窥视着,但他看到的只是草莓丛棵、马铃薯地和邻舍的屋角。此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现在人群声浪集中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它从房拐角转向别处,可能是离开了镇中心广场。它不再象先前那样忽高忽低,而是持续不断了。阿盖耶夫忧心忡忡地继续听着。他想,这种长时间的等待,连对他这个局外人都是难以忍受的,那么广场上那些当事人又该怎样呢?在他对人群的同情感中,忽然有一股怒火升起了,怎么能这样无所作为呢?总得行动起来嘛,逃跑或者躲藏起来,但决不应该逆来顺受——这正是法西斯匪徒们所希望的嘛。过了一会儿,阿盖耶夫还在想,他们该行动起来。事情总是旁观容易做起来难。在自动步枪枪口下面,情况大概要复杂得多,也要可怕得多。如果考虑到那里有那么多的小孩、老人和妇女,那就更不足为奇了。旁观者清,但旁观者是否就一定对,——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当远处的喧声逐渐消失,不再听见哭喊时,近处又响起了另一种普通的谈话声。阿盖耶夫立即猜出来了,这是在驱赶家畜。街对面正在装东西,可能要把各家的什物集中到一起去。阿盖耶夫听见有人说i‘站住,往哪儿溜?……去,去呀……牵住……动作快点,你长眼睛了吗?……费季卡,费季卡,把剩下的都拿走!……”人们似乎忙作一团,把抢来的一切运走。可能是警察们在干,也可能是在警察的督促下由老百姓干。忙乱的逐户抢劫持续了一上午,使人觉得没完没了,前后左右到处都有声音传来。

  直到中午,嘈杂声才逐渐消失,最后,死一艇的沉寂笼罩了村镇。阿盖耶夫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情绪低沉,烦躁。他想:他的毅力还能承受到几时,已经到了极限的忍受力还能持续多久?他如坐针毡,如处火海,时刻都在等待死神的到来。也许,死亡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吧?那他干吗还要坐在这里拖延时间呢?如果不必坐等,那他在目前情况下能做些什么呢?等敌人来时开枪反抗吗?或者于脆持枪出外,壮烈牺牲?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没有人来找他。连巴拉诺夫斯卡亚大婶也不见踪影。他又开始不安了,莫不是她也遭到不幸?莫不是把她同犹太人一块儿赶走了? 

第八节

  巴拉诺夫斯卡姬直到晚间才露面。一直竖耳倾听的阿盖耶夫,从老远就辨出了女主人急促的脚步声。仓门开了一条缝隙;女主人黑影一闪,溜了进来。

  “啊!我还以为准得出事呢!一直提心吊胆……”

  她如释重负地挥挥手,坐到门槛上就哭了起来.哭的声音很小,边哭边抽搭着,同时用花斑黑头巾擦拭着双眼。阿盖耶夫沉默着,他已经猜到,女主人为什么哭。

  “噢,德国人会怎样对待他们呢?全都给抓起来了……一个不剩,一个不剩……没有谁幸免,东西也都抢光了。连我都给抓去搬粮食去了……抢个精光,一点不剩……”

  “他们给赶到哪里去了?”阿盖耶夫颤声问道。

  “谁知道呢?说是要去车站。不知道要迁到什么地方去。有人说,要赶到戈列雷泥炭地里去枪毙。”

  “怎么,没有人逃跑吗?”

  “怎么跑啊?所有的街上、菜园里都有带枪的岗哨。听说,有两个青年人不肯顺从,当场就枪毙了。叶夫谢耶夫娜也给带走了……”

  “叶夫谢耶芜娜?”阿盖耶夫惊得一跳,反问道。

  “是的,叶夫谢耶夫娜。她的母亲上了年岁。她和母亲一道给赶走了。”

  阿盖耶夫暗暗骂了一声。从昨天起,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助产士到来——该换绷带了,脓水连裤子都打湿了。更糟的是,他一直觉得伤口里有东西在蠕动,可能是那些白色的蛆虫在啮咬他的肌肤。一想到这点,他总禁不住厌恶得发抖。可他本人却一筹莫展,既没有一块棉花、绷带,也没有药品。他想,要是伤势恶化,可就够瞧的了。但他没对巴拉诺夫斯卡亚说这些,他觉得,女主人今天—天着急上火已经够多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草垫床上,伸展着那条倒霉的伤腿。女主人情绪稍定之后,擦了擦眼睛,长叹一声。

  “我走了。晚饭得给您煮些土豆。”

  “哪还顾得上吃晚饭呢,”阿盖耶夫有些粗鲁地说。

  “这是怎么说的!您得快些养好伤才行……”

  “伤不伤有什么关系……”

  巴拉诺夫斯卡亚走出了仓房。阿盖耶夫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摆脱困难,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样呆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这以前,他还可以指望医生的治疗和药物,现在希望化成了泡影……总该想想办法才好。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再苦思冥想,寻求良策,但都归枉然。伤病使他动弹不得。逐渐地,他觉得自己只能束手待毙了,因为他已经把唯一的良机失掉了。他行动迟缓,坐失良机,或者说,在特殊环境下失掉了特殊的对策。现在只剩一条出路——为自己种下的苦果付出代价。

  当然啦,他还有莫洛科维奇可以指望。

  于是,阿盖耶夫又开始急不可待地盼望莫洛科维奇来,不论怎么说,莫洛科维奇在当地比他的神通大得多。莫洛科维奇熟悉情况,能有办法。上次分手时他们没有约定再见的时间,现在他盼着他快来,俩人一起商量个对策。

  当牛棚里响起谨慎的脚步声时,他本以为是莫洛科维奇来了,因为除了他,巴拉诺夫斯卡亚还会同谁悄声交谈呢?在这个时辰,外面可能刚刚抹黑,可小仓房已经黑成一片了。当低矮的小门静静地打开时,阿盖耶夫仅能辨出微白的长方形门洞。门开得比通常女主人进来时要更大些。有个人躬身走了进来,但显然不是莫洛科维奇。是一个陌生人,身材魁梧,以前从未来过。阿盖耶夫警惕地抬起身子,但女主人在来人的宽阔背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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