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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夜点亮灯,低头恭顺地为那几位爷倒茶。灯的光晕入眼,齐王的瞳孔本能地收缩,可就在那转睛之间,孟小显不见了。
空荡荡的门框,入室的风摇曳着一灯如豆,齐王瞬间怀疑刚才孟小显的存在是一种幻觉。
“二哥,刚才那个人……”齐王忍不住开口,秦苍道,“神出鬼没孟小显,江湖中人,不惹权贵,三弟别理会他傲慢。”
齐王复又看向孟小显刚才倚身的地方,然后回忆起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孟小显明明是靠在桌子上。目测一下桌子和门的距离,足足八九尺,却在秦苍的三言两语之间,孟小显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门边。
根本毫无感知。齐王突然脊背发凉,他有些怕。
秦苍道,“三弟,怎么了?”
齐王笑了一声,说道,“二哥,那孟小显可真够可怕的,咱们这一进屋,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秦苍道,“他一向如此,来来去去,鬼神不知。”
秦苍淡定不经心,齐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把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夏心夜,言笑道,“果然是清姿淡雅,空谷幽兰,野云出岫,怪不 得二哥宠着,无论如何舍不得。”
夏心夜深深低着头退至秦苍身后的暗影里,齐王却是笑道,“小王听信谗言,误以夏姑娘为鬼怪,惹得二哥生气动怒,也差点伤了夏姑娘性命,还请夏姑娘原谅则个。”
夏心夜道,“齐王殿下言重了,奴婢不敢当。”
齐王道,“夏姑娘的一位故人,托我给夏姑娘捎来一样东西,叮嘱我务必当面交给夏姑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这就让二哥领着送来了。”
夏心夜茫然地看着齐王微笑着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放置于桌上,她轻轻退了一步,垂着头,发觉秦苍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夏心夜行礼对齐王道,“奴婢斗胆,请问齐王殿下,故人何人?”
齐王晏笑道,“已故萧御史之妻,纪氏。”说着他竟至打开那精美的小盒,里面竟是一支华美非常的玉簪。
红玉如绡,白玉如雪。齐王道,“这支簪,萧御史获罪仓促,不及携带狱中,纪氏说,萧御史对夏姑娘情深意重,痛悔当初将你卖为鬼妾,把这支簪买来,本打算是因为生而无缘,死而祭拜,不料世事无常,萧御史先走一步,纪氏将此簪送于夏姑娘,亦是替萧御史,聊表昔日恩爱之意。”
秦苍在一旁似笑非笑的,齐王拿起簪子看,递给秦苍道,“二哥你看,这上面还有字呢!”
秦苍接过簪子于亮光处细看,笑读道,“深情浅趣,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他读完,撂下簪子对齐王笑言道,“不想萧慕然也如此痴心,我这鬼妾,当真是要成精了!”
齐王笑,三人起身出去,秦苍对夏心夜耳语一句,浓笑着,深深看了她一眼。
安平王秦苍,沉醉温柔乡,三日未曾下阁楼。
齐王送来的五个女子,妖娆妩媚,能歌善舞,团团围绕调笑,秦苍焚身之欲火,得以燎原之广阔,烧得烈焰朝天,肆无忌惮。
王府的下人都惶恐不安地私下议论,王爷茶饭不思,闭门不见,只是享乐,稍有劝阻便大发雷霆,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灯枯油尽了。
卫襄去找孟小显商议,孟小显当时嘴上叼着朵花,吊儿郎当却满脸戾气,当下切齿道,“你要听我的,好,杀了那些女人!”
卫襄为难道,“可是,可是王爷在,……”
孟小显道,“我管他在不在,你只管进去缠住他,那些女人我动手!否则那五把火,非把他给烧死不可!”
卫襄一敛眸,杀机毕现。两个人布置高手护卫于外围,下令若有女子闯出,格杀勿论。
卫襄敲门,里面是秦苍的怒吼,“谁?滚开!”
“王爷,是我。”卫襄话语如常。
秦苍发出一声欲仙欲死的呻吟,半晌都未有下话,卫襄按剑隐忍,再次敲门,秦苍不耐道,“给我 滚开!”
卫襄道,“王爷,属下进去了。”
他挺身而进,顿时愣住。他以为定是场景狼籍不堪入目,却不想秦苍只是半敞着怀,调弄美姬于榻上,见他闯进来头也不抬,埋首于香软之间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他的话语冷,却带着一种陌生的邪气和低靡。
卫襄却不知如何作答了,秦苍从美人之间抬首,斜睨卫襄道,“你这一身杀气,是想要杀谁?”
他言语似乎带着笑,说完起身,眼神炽热,带着一种艳若桃花般妖魅狭长的狎昵轻佻。
他看起来神志清明,却总是有那么点不对劲。卫襄一时犹疑,秦苍道,“你闯进来,想杀我吗?”
卫襄跪地道,“属下不敢!”
秦苍一哼笑,突然厉声道,“孟小显!”
他话说着,身形动,竟快若闪电,翩似游龙!卫襄见状,欺身而上,闯既然都已经闯了,不开杀戒,岂不是白闯了!
五个美人尖声惊叫,抱做一团。然后卫襄生生顿住,骇然看着秦苍将剑抵住孟小显的脖子,已然露出了血痕。
秦苍双目血红,目光冷酷。卫襄道,“王爷!他是孟大哥啊!”
秦苍哼然一笑,对卫襄道,“你给我出去!”
卫襄气恨地大声道,“王爷!”
秦苍则更大声,“我让你出去!”
卫襄看着孟小显,孟小显用眼神示意他出去。卫襄出了阁楼,挥手让外围侍卫散去,然后孟小显被秦苍从窗户里扔了出来!
卫襄赶过去扶,孟小显打开他的手,坐在地上捂着脖子骂道,“他奶奶的!竟然跟老子动刀!那厮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孟小显伸手一看全是血,他的脖子被秦苍威逼之下划了道浅浅的血痕,迫他放了一个被杀成半死的女人。孟小显想来窝火,切齿骂道,“秦二算你狠,敛不住性子,竟然连我也想杀!”
卫襄扶孟小显起身,孟小显龇牙咧嘴地,对卫襄道,“没事,他没下死手说明这厮还认识咱俩,还没丧心病狂,应该还有救!”
“嘭”地一声,巨大的掀桌子的声音,骇得卫襄和孟小显一激灵,不约而同往阁楼上望。
卫襄唤声“王爷”就欲奔上去,被孟小显一把拉住骂道,“你傻啊,他和那群女人发脾气你管什么去!”
正说着,桌子破窗落下,卫襄两个人仓皇躲开,继而阁楼上是噼噼砰砰砸东西的声音,秦苍困兽般的怒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孟小显一拉卫襄道,“快走!”
两人奔至花园更深处,在一棵大槐树下坐下。那是王府林木最茂盛阴森的地方,参差连纵,蓊蓊郁郁遮住月光,平时白日也幽僻少有人走,是传闻中北狼王血洗安平王府后集体埋尸的地方。
不远处便是安平王府祭花的小园,卫襄和孟小显 两个人坐在地上喘着气,孟小显抚着脖子,一边咧着嘴上药,一边抱怨,“你说他比划哪儿不好,偏偏比划脖子,这么薄的皮,全是血管,他也不怕一个失错手真把我给杀了!”
卫襄不语,孟小显道,“下次我们用迷药,把他们都迷倒了,再把那五个女人解决掉!”
卫襄忧心忡忡,“孟大哥,我今日见王爷神色有异,怕是,他身上的独阳散被烧起来了。”
孟小显一怔,卫襄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的毒已经被催发,我们杀掉那些女人,王爷如鱼离水,命在旦夕。”
孟小显道,“你等等。齐王送女人来,是个人都知道他不安好心,是吧?”
卫襄点头,孟小显道,“秦二那个人一向心思缜密,他会让自己跳进圈套里被催情死掉吗?这不可能,他一定是装的!”
卫襄道,“即便是有防备,但独阳散发作,人的意志力根本控制不了啊。”
孟小显道,“那厮对自己一向下得了狠手,上次他为了试探夏心夜,不是让你往尸体上下毒吗?这次,他又有什么打算也说不定啊。”
卫襄道,“上次没有女人,而且很快进宫解了毒,这次,和那些女人在一起三天了。”
两个人同时默然,却见一个纤细的影子从对面的丛林深处弯转出来,二人警觉地藏身,那人影子越来越近,竟是身着青衣的夏心夜!
她半垂着头,敛着宽大的衣袖,走在荒僻小径上的步履清净淡然。卫襄和孟小显面面相觑,她深夜到这鬼魄丛生的幽僻之境来干什么!
夏心夜径直来到祭花的小园,疏淡的月光斜照着,她屈指叩响柴门。
“咚咚”的轻响,夜色寂静而幽旷。
第三十三章 花非花 。。。
柴门“吱呀”一声打开,夏心夜躬身行礼,对着那须发洁白的老人唤“水伯。”
水伯的表情浑浊而平淡,很奇怪地看着她。
夏心夜垂首道,“三日前,王爷陪同齐王给我送了件东西,王爷临走时对我耳语说,有事了找水伯。”
水伯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一词。夏心夜恭恭敬敬地将那个小盒子呈上,说道,“这是他们送过来的东西。”
水伯也不接。
夏心夜恭恭敬敬呈递着,水伯不动摇不言语,一时那么僵持着,不远处猫头鹰在放荡地笑,气氛有那么几分诡异。
夏心夜双手呈着东西,低着头缓缓地跪在地上。水伯突然叹了口气,声音苍老而低沉。
“独阳散无药可解,姑娘你,知道吧?”
夏心夜直觉得眼眶湿潮的,好像有露水下在了身上,细碎,薄凉。
水伯复叹了口气,“他的用心,你也知道吧?”
夏心夜咬唇默认,低头静静地落下泪来。
水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放于鼻端轻嗅,叹息道,“波斯传来的幻樱,在玉表下毒,经由肌肤进入体内,如若与服了幻樱的女子相结合,便能催生出无穷无尽的欲望和力量,不眠不休,至死方休。再遭遇独阳散,……”水伯突然哼了一声,看着那玉簪子冷笑道,“齐王歹毒之极,安平王,终是输了!”
“前辈!”夏心夜抓着水伯的衣襟哀求道,“王爷让奴婢寻您而来,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水伯道,“我不过是一个痴迷种植的花匠,解毒配毒非我专长,姑娘你,回去吧。”
夏心夜欲再求,水伯拿着玉簪子,决绝转身,掩上柴门。
卫襄正待出声,被孟小显一把堵住嘴,孟小显盯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一时眸光闪烁,念头百转千折。
夏心夜跪了半晌,起身向回走,林子里有淡淡的雾,树与树枝杈的缝隙却透出斑驳浅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