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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才领略到亦非的另一面,他的军队就像他的臂膀一般,可以运作自如,他身先士卒,剑到之处,所向披靡。
他在战场不再是那个一本正经,木头一般的亦非。
他是生动的、精采万分的亦非,战盔下是他燃烧着的双眼,他在呐喊,鼓励他的军队进攻,进攻再进攻。
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三岁的亦非挥舞着木剑,指挥我冲锋陷阵,我每次跑不出多远就躺在地上装死,以期快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气愤不已,小脸涨得通红,一遍遍比划告诉我:我亦非的军队不会那么差。我则耸着肩摊着手告诉他,总有差的。
他第一次教我写字,就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我替自己取名叫清秋,却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追求。
亦仁一直站在城楼上。
他的贴心走狗,我的师兄劝解了他很多次,他依然不躲开,我可以看到他放在城墙上的手紧紧握着,骨节处都泛白了。
他有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他说道:「小秋,我们向这些蛮族卑躬屈膝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这片沙漠之后的地方……都纳入我南朝的版图。」
他回头微笑着对我说:「你信不信,亦非他会实现这一个梦想,他是我最完美的将军,会替我实现这个梦想。」
我望了一眼他修长手指所指的远方,那里除了突厥,还有北国。
我苦笑了一下。
突厥骑兵强在奇袭,这种平原之地的大规模作战根本不是他们的强项,更何况在筹谋多年、有备而来的亦非军队面前。
不过三个来回袭击,突袭骑兵就开始北撤。
没跑出多远就见他们的马蹄深陷,一些身穿黑色紧身衣,手持弯月状尖刀,身材矮小模样的人跃出沙石,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带动弯刀,专削马蹄,到处可以听到突厥骑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这一仗整整打了一天一夜,等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昨天突厥骑兵来时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仿佛都成了南柯一梦。
察尔汗战死,纳尔海却在部下的护送下逃了出去。亦非带领部队趁胜追击,亦仁则意犹末尽的从城楼上下来。
「你那么爱打仗,做什么不自己下去!」我开口道。
亦仁微笑道:「因为我在战场上不如亦非,我在战场上只能是一个谋士,成不了一个将军!」
我一咧嘴,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亦仁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听到我这句讽刺,回转头来笑道:「因为我是一个帝王,就该明白,什么是自己胜任的。」
我咂了咂嘴,差使别人去做事倒确实是亦仁的强项。
我跟在亦仁的背后,一前一后回了王府。亦容带着人微笑着出来迎接,见了亦仁的面便万福道:「皇妹恭贺皇上旗开得胜!」
亦仁微笑着说了一声平身,大家都是疲惫至极,自然各自回屋歇息。我却偏偏跟在亦仁的身后,他的走狗,我的师兄想要拦住我,却被亦仁阻止了。
「小秋一直跟着,莫非是想要与我谈话。」
亦仁微笑着推门而入。
「不是!」我找了一张椅子,大剌剌地坐在上面。
师兄连忙将亦仁的床榻铺好,伸手扶着亦仁躺下,好像他不知道他是一头一张嘴就会开口吃人的狼,倒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似的,我呕。
「亦仁!」我大声喊道。
师兄的脸黑得发青,亦仁摆了摆手,半闭着眼睛道:「你又没话跟我说,跑我房间里来做什么,快回去吧,亦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我想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亦非勾结上了,却还装模作样的让我去跟亦非为敌。
想到他害得我如此,就恨得咬牙切齿,于是谄媚地笑道:「奴才这是想来表几句仰慕之词。
「皇上天纵英姿,尤其表现在唱戏上,要是真的去唱戏,保准会是金陵一等一的红牌。
「只是戏子只唱一台戏,皇上却能一连唱上几十年,只怕哪个戏子都要自愧不如,堪得亘古宇宙,古往今来,独天得厚第一戏子。」
师兄黑着脸喃喃道:「他又犯病了。」
我不去理会他,翘起大拇指眉开眼笑地道:「难怪皇上的皇帝老爹给您取名艺人,那是大大地有先见之明。」
亦仁一听,微笑道:「让他在这儿说个够吧,他存心来找碴,我先睡一会儿……」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很小声地道:「他跟展亭倒是有一点像。」
「是么!」我冷冷一笑。
「那我接着说,你与亦非只怕早就结成同盟了吧!」
亦仁笑道:「对突厥,皇子中,只有我与亦非是战派!」
他慢慢地坐起来,道:「我们这几年为了诱四处为家的突厥南下聚而歼之,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
我一声冷笑,道:「若非我当年受你之命,去烧亦非的火器,我还真当你们心心相印呢!」
师兄气道:「你知道什么,那根本就不是……」
亦仁伸手阻止了师兄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郑伯克段于鄢,我若是存心加害于亦非,无需让你去烧火器……」
他拂了拂身上的衣服,淡淡地道:「相反只要这批火器在亦非的手里……不用我动手,他就能死上好几次。」
我心中一动,脊背一阵发凉,他只要将亦非私藏军器的事,知会给那个六亲不认的老皇帝就好了。
我腰一松,倒在椅背上,亦仁又躺了下去,含糊地道:「濛濛,亦非当初对你的处置是正确的……」
我一愣再想要细听,他似乎睡了。
我又嗨了一声,道:「郑伯克段于鄢,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冷笑一声,道:「你们刚刚勾结害死了自己的一个兄弟,倒还睡得着。」
亦仁微睁开了眼,道:「我没想过要他死……我很不想让他死,亦非也是。我也不想当郑伯,亦非给过他警示,我也给过他警示……」
我大声打断道:
「你算了吧,惺惺作态!你心里是希望他上当的对不对,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你不想当郑伯,但郑伯就是帝王!」
亦仁呻吟了一声,扶着头有气无力地对他忠诚的走狗道:「赶快把小秋送亦非那儿去,跟他说我实在吃不消……」
师兄沉着脸,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丢出门去。
他冷冷地道:「亦祥又是什么好人,他一边劝说亦非叛变,可又假装护驾,暗地勾结突厥,若不是亦非心志坚定,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知道是谁?」他说着狠狠地将门拍上。
「只能说明你们亦家兄弟果然是兄弟。」
我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顺着道一直走出了王府大门,见出去追击的士兵竟折道返回。
只听说前方有很大的流沙,这些中原的士兵虽然在沙漠里卧薪尝胆十年,但还是不敢轻易在诡谲的流沙中前行,只得中途返回。
我问了一声亦非在哪儿,士兵指了指戈壁滩上的石群。
我走了过去,见亦非独自一个人正坐在戈壁石上。我一跃而上,坐到了他后面,开口道:「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亦非用那沙哑的口吻道:「收拾完皇上了?」
我一愣。
「原来你先回过府了,是啊,我刚才就在皇上的寝室里倾心交谈,皇上还问我愿不愿意再回去伺候他!」
亦非微微侧过头,我看见他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问:「你怎么回答?」
我眼睛眨也不眨。
「本奴才当然是三呼万岁了,当皇上的奴才总比当王爷的奴才更有前途不是……爬皇上的床也必定比爬王爷的床更有……」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揪住,从石头上跃上,按在石壁上,我见他棕色的眸子满是怒火,沉声道:「我不许!」
「你不许?」
我掏了掏耳朵。
「是你自己说要放我到外面的天地自由的爱恨,难道我只能自由的爱恨,却不能自由的上别人的床?」
「我一直在寻找你!」
亦非似有一些忧伤地看着我,突然一低头吻住了我的嘴,是我熟悉的气息,隐隐带着的那点血腥味大大刺激了我的情欲。
我狠命咬着他的唇,像一只饥渴的野兽一般想要吞噬他的所有。
可是我突然狠咬了一口亦非,他有一点吃痛的皱眉,我一把将他推开。他刚要再上来,我一脚踹去,亦非不得不闪身躲开。
我冷笑道:「恭亲王爷要改变主意了么?」
亦非微笑着前行,见我严阵以待,只好退回道:「现在不同了,真的……」
我静静地看着亦非,淡淡地问:「有什么不同,我背后的杖击伤口还未痊癒,天地就已经扭转了么?」
亦非一愣,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未说。
我继续冷冷地道:「因为亦非你已经能够狠心看着一个与你交好的弟弟,慢慢走上绝路,你将因此一战,而一人在上万人在下,名留青史,名利双收,可是你的公正在哪里……
「你知道若是史官有情,他会怎么写你……他会说不悟亦非妙计,不知郑伯未绝,郑伯都没你狠啊!」
亦非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地喘着气。
我眼睛一阵模糊,胸口像是有一层东西被捅破了,里面火热的东西不断的涌出,灼烧着我,令我想要吼叫,但我淡淡地道:
「是因为你终于发现我们似曾相识了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不出我?因为你永远活在自己的天地里,自以为是的安排一切……
「很可惜,我想你错了,我不是濛濛,我甚至也许不是陈清秋,我是顾九,每一次回来,我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也许我们都错了,我们从未给过彼此机会去接受岁月对我们的改变,你一直在找寻你当年的濛濛,而我一直在追随我当年的亦非!」
说完,我与他擦肩而过,把他留在了戈壁滩里,我曾经以为我无法留下他一个人,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回头去寻找。
我曾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