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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敲起了小鼓,他在乱说什么……可是心里,竟隐隐的有那么一丝喜悦......
“我还喜欢心有灵犀一点通,喜欢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同命,不见不散…。。惜朝…。。。”他看着我,目光深情而专注。
“惜朝,换作是你,你愿意吗?”
“我——”我也喜欢挥笔写乾坤丹心报国家,也喜欢醉饮千杯酬知己,喜欢不发一言而两心自明,喜欢死生同命不离不弃,可是......我们可以吗......
人在乱世,身不由己,我们怎么可能如此纵情恣意?
我不能对他说愿意,但那个“不”却怎么都难说出口。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双眼紧紧锁住我的目光,我心跳得很快,暧昧不明的气氛中,我的呼吸压抑,胸口很闷。
“惜朝,你们在聊什么?”
听到晚晴的声音,我迅速抽回手,心里那面小鼓擂得更快了,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回头对晚晴露出微笑,“我在听戚先生聊他的革命浪漫主义人生理想,只可惜——”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瞬间有些苍白,“我是个很传统的人,只怕不能和他志同道合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完工作依然会去医院看看他,我只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因此也不想刻意的避开他。而且,或许是种习惯了吧,从我们奔赴前线的那天开始,我们每天都会见上一面,在路口或者在医院,看不到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好在他的表现也让我满意,他没有再胡言乱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谈工作、谈战局......谈一切不会触及什么底线的话题。
然而看到他一副若无其事谈笑风生的样子,我的心里竟有点酸。
人都是这么矛盾的吗?
一个星期后,戚少商恢复工作,我们之间一切如常。
但战局却越来越不容乐观。
十月中旬,我军还取得多次胜利,歼灭了不少敌人,然而从十月下旬开始,我军阵地寸寸失守。
10月24日,复旦大学我军阵地失守。
10月25日,我军走马塘阵地也被突破。
10月26日,我军被迫放弃大场、庙行、江湾。闸北守军也自动放弃阵地。
10月28日,日军占领闸北。
11月2日,日军强渡苏州河。
......
事已至此,我几乎可以预料到我们并不光明的未来,但部队将士不遗余力拼死守着最后一寸土地,而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坚持到最后。
那天,顾团长陪着几位军官来前线视察,恰好遇到我,他又一次对我说,“没想到,你不仅有政治才能,还有军事谋略,军队里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每个人都有适合他的位置,我始终是个文人,喜欢握笔胜过拿枪。从前我也有过动摇和疑惑,但我有个朋友说的对,仗打败了,军队会撤退,政府会撤离,但我们记者手中掌握的精神阵地和舆论战场却无论如何都要守下去,报纸是这一片混沌黑暗的时局里老百姓唯一的精神指南针,只要民族的精神不倒,我们的国家就不会亡!”
“你还真是固执啊!”顾团长露出无奈的笑容,“在虹桥机场你就这样说,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勉强你,但其实,我很想说服你,但可惜,我们恐怕很快就要撤出上海了,没有时间了……”
11月8日,我军第3战区长官部下达转移命令。
11月9日,我军放弃苏州河南岸除南市以外的阵地,向青浦、白鹤港之线转移。
11月11日,南市我军奉令撤出阵地。上海市长发表告市民书,沉痛宣告上海沦陷。
11月12日,日本侵略军开进上海市区,淞沪会战结束。
那天,日本兵大部队开进南京路,耀武扬威的走了一个过场,离开了。上海租界由于洋鬼子的庇护,免于被日本人侵占,自此,上海租界名副其实的变成汪洋中的一只孤岛。
我和戚少商在前线的工作也正式结束,最后一次为交换照片稿件在那个路口碰面的时候,我们的心情,难以言喻的沉重。
天气越来越冷,上海的秋天总是很短,似乎夏天的炎热刚过,马上就吹来凛冽的寒风。
我们不再衣衫单薄,却仍然感到刺骨的冷。
“看来明天,我们不需要在这里不见不散了…。。。”我说,我无力的说,“都结束了……”
“不!”他声音不高但无比坚定的说道,“不会结束的,至少我们还有报纸这块阵地!”
他说的没错,但是,上海沦陷了,我的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慷慨激昂起来,“我累了,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下……”我说着,转身便走,满地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惜朝!”他从身后拉住我,我猛得回头,正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忽然间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刹住自行车,蓦然回首,也是这样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直看到我的心里去。
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哗哗作响,我们同时抬起头,看路灯照射下的一圈光晕里,大片大片枯黄的树叶,自顶端的黑暗处簌簌落下,飘散在那片灯光里,在我们头顶,却好似天女散花一般落了满天满地。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一句话忽然浮上心头,有些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惜朝,”他却对我说,“我们说过的,要坚持到底,你还记得吗?”
我不由的点头,“当然记得,我们的事业,我从没打算放弃过。”
他笑了笑,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我们的事业?你不是说无法和我志同道合吗?”
我就知道,他对那天我说的话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我也笑了笑,“我不能苟同的,只是你满脑子的浪漫主义!”
他放开我的手,收起笑容,神色变得认真,眉头又微微皱了皱,十足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良久,我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扬扬眉毛,“我在想,我的浪漫主义和你的批判现实主义是否有融合之道……”
……
我不知道戚少商有没有想出什么融合之道,但第二天,残酷的现实就告诉我,我即将面临失业。
日军占领上海后,宣布对上海的报纸,包括租界内的报纸实行新闻检查,也就是说我们报纸在出版之前必须把大样送到日军设在上海的临时新闻出版署检查,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再在报纸上发表任何抗日言论。
一张失去立场失去言论自由的“失语”报纸,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于是,上海大小报纸,只要是爱国抗日的,纷纷停刊,不少报刊已经着手转移到外地出版发行。
《申报》也在这一规定出台后宣布停刊。自此我便处于一种半失业状态,因为我仍然是《申报》的员工,但《申报》却停止出版了,我一时间无所事事赋闲在家。
而《新闻报》,他们的洋老板貌似接受了日本人的贿赂,竟然同意向日本新闻当局送检,戚少商和大多数员工听到这一消息,都愤然辞职。
这一下,他比我失业的更彻底,想跳槽都没得跳,因为大多数报纸都关门大吉了。
他昨天还说,我们至少还有报纸这块阵地,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马齐喑究可哀,现在的上海,太适合这句话了!
上海大多数行政部门都已经撤离,只剩下外事办、法院的一些工作人员还没走,我原以为,如果傅宗书要走的话,一定会把晚晴也带走,没想到他们却留下了。
老天暂时帮我留住了晚晴,我们的婚事一直拖到了战事结束,而如今,我又失业了。
我跑去找总编,我受不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报馆究竟有什么打算?难道要无限期停刊吗?”
“我和老板商量过了,我们准备把《申报》迁到武汉,等时局有转机,再回上海!”总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去武汉?”我真没想到《申报》也会迁。
“是,很多报纸都迁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编很是无奈。
“没错!迁到外地出版,也可以想办法在上海发行,这的确是个办法。”
“嗯,但报馆有些员工尤其是本地人好多不愿离开上海,所以去武汉的事,随大家自愿,小顾,你是要跟我们去武汉继续工作,还是留在上海?”看总编期冀的眼神,我猜他一定想让我跟去武汉。
“这——”我想了想,如果继续留在上海,岂不是要继续无所事事的做无业游民?可是去武汉?真的要离开吗?离开我在前线炮火中与之共存亡的上海?离开追随我而来的晚晴?离开……他……
“总编,你让我考虑一下。”
撒嬌第一名。可愛無敵追寶寶^^
'楼 主' | Posted: 2007…03…13 16:37
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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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走出报馆,我在路上漫无目的走,望平街被上海人称为“报馆一条街”,消息集中望平街,报馆东西栉比排,以往,家家报馆的大玻璃窗外,张贴着来自各地的消息,街上百姓常常挤得满满地看报,看到捷报到来就欢呼雀跃,听到失败的消息就喟然长叹甚至愤骂出声,清晨和傍晚,早报和晚报分别出街的时候,报贩的叫卖声总是特别的响亮。
而如今,大多报馆都紧闭大门,墙上张贴的消息都已经很久没有换新,报贩的叫卖声也少了很多,冷冷清清。
中国的报业中心就这样迫于日本人的淫威突然间没落,真的好不甘心!
亲日派的汉奸走狗们已经在日本人的授意之下办起了几家报刊,大肆宣扬中日亲善友好的卖国言论,无耻!
若想让沦陷于日本铁蹄下的上海市民听到抗日救国的声音,听到属于自己民族的声音,选择迁到外地出版再通过特殊渠道发行到上海,或许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为保住报纸这块唯一的宣传阵地,我们只有以退为进,一旦有机会,我们就一定会重返上海,中国的报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