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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公子?”任鑫刚刚沾了凳子,闻言跳起来,大惊大喜之下,一时竟然说话也结巴起来,“真,真的?!!”
他和任骉这二十来天的日子里,担的心受的怕几乎比过去二十几年都多了。自然乃是因为任何方里里外外,身心皆是受创颇重。看任何方一天到晚蒙在屋里,除了隔天一浴毫无其他动静,心焦是自不必说的。可又哪里敢去问上一句半句,也不知道如何能劝,只得好生伺候了,小心翼翼找些机会旁敲侧击而已。
今天,任何方终于肯出来透气,算是有了起色,任鑫自然欣喜,只是尚有太多要担心忧虑的。到了听得任何方轻描淡写一句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知道算是因祸得福,能修成这层,公子内外均已是无大碍,顿时就高兴得忘了手脚怎么放了。
任何方淡淡一笑,问,“任鑫,你说我是把它们收了好呢,还是把它们逼清了好?”
“啊?”任鑫正往下坐回去,听得此句不由僵了身子,就那么撅着臀,石雕般竖在那里,“还能……收?”
“为何不能。”任何方探足轻勾任鑫身后长凳,凳面边沿在任鑫腿后轻轻磕了一下,看着任鑫木木跌坐了上头,任何方继续,“这极乐丹性热,是百年前的胜乐粉,经过当时的歧黄国手调和了……”
他刚刚开始细细论说医理,忽然想到自己面前不是精通此道的二师父,而是粗晓医理的任鑫,不由摇头失笑,莞尔,顿时长话短说,连比带喻解释道,“……另几种药,新创了方子而来的。而这巩青丸性寒,若借这温性的琼花散抵在中间,把两头两味慢慢收了中平了,再用内息化去,有何不可?”
“我现在心法进了这一层,当然容得了它们折腾了。又有那几味药材护法,大可放心了。不过把这两边凑到一块的时候,多少难免吃些苦头罢了。”
“如此啊……自然收了清了都是好的。”任鑫明白了其间关系,想也不想便结论,顿了顿,加劝了一句,“只是,公子还是先行多多调养一段时日吧?”
“恩。”任何方心知再调理纯属多余,不过他并不急这件事,加上任鑫任骉这段时间操劳忧心,他因了这份情,多少不忍忤了他们好意,哪怕实在婆妈,也就爽快答应了,“任骉呢,又进山去了么?”
“也就这时候回来了。”任鑫看看日头,“公子晚膳想吃些什么?”
既然好了,食忌也就解了,清淡了这么久,公子肯定想打打牙祭。
“不用太麻烦,稍微来些就好……”任何方摸摸下巴,开出菜单,“百鸟朝凰,麒麟脱胎,当归黄鳝,荔枝石磷……”咕嘟嘟咽了口唾沫继续,“虫草鸭舌,红梅鱼肚,龙凤穿翼,清汆丸子,八鲜清煲,宵笼鱼丝,桂香干贝……”
“公子……”任鑫开始还数着默记,到后来听得头昏,终于明白某人直把他当猴耍,忍耐地哀哀叹了口气,打断任何方没有尽头的妄想,无奈道,“……任鑫知道了……”现在哪里有这些食材,有也根本不会做。往后去第一楼、天下鼎那种地方的时候,记得再替公子叫上就是了。
任何方眯眯眼,瞄瞄垂头丧气,哭笑不得的任鑫,耸耸肩,放过他,转头瞅瞅旁边木矮桌上的茶盏,端来润了一口喉。
——点得有些口干了。
而后,想起了那句“渴了”之后的山水,和唇舌交缠。
“任鑫,把任森的剑给我。”
任鑫闻言一愣,拿不准该说什么,于是默不作声取了当初在崖边上好不容易找到的剑,递给任何方。
任何方接过,握了柄,端详了会鞘,而后拔剑。
那剑出鞘一尺,便没有了。
断了。
断剑难铸。
故人不再。
任何方横举剑,向着太阳方向眯起眼看了会。
而后解了那上头有些年头了的穗。
归鞘,剑递给任鑫。
起身回了屋里。
二
有情有义也好,无欲无求也罢,游岳荡,游岳荡,游岳而荡,不过教人无论作什么在何处,时时记得寄情与这天地之大,莫要被往事凡尘遮了眼,蔽了真性情。
至于身游,还是心游,并不要紧。
游天下山岳川野,荡心中尘埃浊然。
所谓尘埃,所谓往事,不过新旧记忆而已。
人在出娘胎前,早于睁眼见世,便开始了记忆。
怎么样的记忆,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过往,怎么样的现今。
此心法所求的心境,便在其中了。
——出神入化。
我可为山,亦可为水。我即山水,山水即我。不为世恼,不为世拘。山水记得,我亦记得。
——天人合一。
山即是水,水即是我,我即是山。山山水水,记不记得,皆在足下,皆在心中。
——光阴如驻。
沧海桑田,所谓如驻,便是永恒,亦是刹那。永恒刹那,刹那永恒,无山无水,无水无山,亦无我。
如此,往事前尘,景景幕幕,记得,也是不记得。
—— —— —— —— —— ——
任何方静静坐在屋顶上,迎着初升的朝阳,顺体内真气畅快流转。
如同江河入海,化云回天,凝雨凝雪,重降世间,润物养生,复聚低洼,而后,重入江河。
天生的,再自然不过的循环。
前尘往事一幕幕来,清清楚楚,却也淡淡。任何方记起那其中,自己种种苦辣欣喜,爱恨情仇,悸动酸痛。
但是,这次,虽依旧身在其中,却再无半分撕扯,只余心静。
不知运行了多久,真气慢慢平息敛回丹田。
任何方睁眼,眸中清亮淡定,竟是如同白首峰上,那火口湖一般透彻深邃。
拔剑,出鞘。
右手执剑,左手移近湜匡剑尖,无名指伸向锋刃。
立刻,指上多了道一寸长的伤口。
乌紫的血从其中喷薄而出,色泽又马上转成鲜红,流淌得也慢了。
催动内力逼出带了残毒的污血,甩甩手指,归剑入鞘,掏出伤药撒了些粉。
手上,伤口触药立收。
地上,毒血所及之处,野草立见焦黑。
—— —— —— —— —— ——
起身,回头,果然见得任鑫任骉在院中看着。
一夜露湿了他们的衣衫。
任骉山上打猎救回来的本地女子,从房门里探出些来,也怯怯地打量着。
任何方朝他们略略点了点头示意安好,掠了出去。
屋后不远,便是莽莽山林。
无须竭力用功,由内息自如流转,稍稍提气,已如大鹏般乘风而行。
足尖偶尔在树梢叶尖轻轻一沾,立刻,又飘出下一个几十丈。
衣袂乌发,在劲风中烈烈,五脏六腑,在吐纳间清透。
任何方一路朝山峰尖顶而去。
—— —— —— —— —— ——
千丈悬崖,雪峰之上。
“原来,在世为人,其实不过旧事重演。”任何方举剑对日,另一手顺了顺上头旧旧的剑穗,“那么,我许人世间一方平安富足,人世须让我讨一个公道。”
明晃晃的阳光从剑穗间隙里,射过来。
任何方在一片白耀中瞳孔收缩,眼睛却眨也不眨。
金白光华中,再次看到,那片平原上与骑兵恶战的狼群。
那些前仆后续,赤红眼迎着火把而上,撕裂马腹,掏出马肠,扑下骑兵,咬断咽喉,自己却也被马刀腰斩,被乱箭射杀,被枪矛刺穿的狼。
那个绿眸黑发,浴血尤笑的兄弟。
那些纵野马群来相助,又豪爽朗笑拍肩辞别而去的人。兄弟的兄弟,亦是兄弟。
任森。
剑在穗在,人在剑在。
我在剑在,穗在你在。
我在,你即在。
从此,再不愿苦苦寻觅等待可驻情之人。
只愿爱这天下人,爱这西北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的彪民悍马。
如墨青色,巨狼为旗。
我要这片西北动乱,马贼横行,人命草芥之地,一载而平,三年而起,五秋而富。
三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外围,一老旧的院子里。
“大娘,往后莫要碰冷水,莫要着凉风,莫要做重活。”任何方未施易容,素面朝天,一边开方子,一边对旁边的老妇人道,“这贴方子配来用不了几个铜板,而且大多都是田头村边即有的,可是药效还算不错,平日累着了勤快用用,逢变天变得厉害时加五成份量,腰骨便不会再作痛了的。”
开方子不难,开便宜而好用的方子却不易,开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方子更是鲜少有人能够。
“多谢,多谢大夫。”老妇人粗布衣衫,连声道谢,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个油布包,开始一层层揭开来。
“不用,不用。”任何方摆摆手,继续开方子,自有任鑫替他劝回那个老妇人的诊金,“大娘,我家公子不倚行医为生,大娘您年纪大了,多留着些傍身才好。”
任何方从矮草屋子里出来,那老妇人一直送出院子,饶是任鑫能说会道,也又走了好一段,才勉勉强强劝住她相送。
老妇人感激不舍,立在原地念叨着,目送他们远去。
她身后远远近近的各家院子上空,炊烟袅袅。
无什么风的缘故,一柱柱轻柔直上,慢慢散在了高些的空中,融入了春夏交接时节,朗朗晴天的暮色里。
“公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逐渐昏暗的泥路上,任鑫紧跟了几步,道。
“如何了?”
“远威威远皆已着手,”掏出一个小小纸卷递给任何方,“公子要的消息,楼里刚刚送到。任垚过来专心相助,公子三师姐吩咐他传话说……”
“说什么?”
“……如此好的传信码早不拿出来,看我回去不教他尝尝龙舞流银的味道!”
“没事,林蝴蝶的命,有四五成还仰赖于我。”任何方淡淡答,也不曾停步,瞄一眼消息,冷冷一勾唇,两指也不见怎么一捻,纸卷化粉而散。
他没有说的是,三师姐的鞭法,未必胜过自己的一筹。毕竟丁兰慧好玩闹厌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