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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撇撇嘴道:「你对我急什么啊?不想杀他?不想杀他你把他折磨成了这样儿。我告诉你,他先前那身子,活到九十岁还有剩,可这才几天时间,你看看他都成了什么样子?这不知道你是怎么又忽然善心大发找了我来,再晚二三天,就算不死也是个痨病入骨的症候,活了一年半载也得没命。」
说归说,他仍是刷刷刷开了好几张方子,递给弄玉道:「你派个人到总管那里,告诉他方子上的药全要最好的,若敢给稍次点儿的,当心我剥他的皮。还有,这上面有一味甘南子,寻常的不行,再派人去江百川那里,要他们绿水派后山尖上长的那种,他那里应该有个药。」
说完又对花蕊道:「你去我的屋里,靠南面的柜子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盒描着龙凤图案的金针,你给我拿来。」再转向魅容,递给他一张方子:「让厨房按这上面的材料方法做了汤来,最好快着一些,大喜哥这身体太差了,若不进补只怕熬不过去,真是气死了,论理这样病饮食要清淡一些的。」
他说着恨恨看了沈千里一眼:「我说大哥,你不想他死,折磨的这么狠干什么?告诉你,他这病症不是一天两天落下的,劳累纵欲,着凉受雨,愤怒忧思,胸闷气堵,好嘛,他可都占全了,你说你本事也大,寻常人有一两样都难得了,你倒是用的什么方法,能让他一下子就摊上了四样。」
沈千里脸一红,头一次在这个五当家的眼前示弱,低头不语,只小声问着:「究竟怎么样?要什么时候能痊愈?」等语。
霜和趁月在旁边看了一眼,心里道:怎么办到的?公子白天让总管给安排那又累又苦的活汁,晚上就去人那里做那档子事,不到后半夜不肯出来,明知道他爱惜粮食,就命人浪费给他看,趁着大雨,就让人在雨里站了一天,如此一来,就让大喜哥把这些病症都占全了。
只是这话可不敢说出来,听凤羽哼了一声道:「什么?你现在还有心想着痊愈?告诉你,他这寒气入肺,忧思入心,虚弱入骨,能先把命捡回来就不错,还想痊愈呢,那最少也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一边说着,花蕊已取回针来,彼时李大喜烧得迷迷糊糊,方任由凤羽施针,否则他若清醒,是断不肯配合的。
一时施针完毕,李大喜便睡着了,沈千里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弄玉和花蕊小心端着煎好了的药和炖好的汤进来。
正好李大喜也睁开眼来,不待她们喂给自己就对沈千里冷冷道:「你还想干什么?俺如今就在这里,也打不过你,你快干完了把俺送回去,俺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呢。」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沈千里心痛的白了脸色,他刚陪上笑容,说了一句:「大喜,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这不是怄气的时候儿,快把这药喝了。」便看见李大喜的手向那药碗伸去,他心中一动,连忙出手,那碗方不致被掀翻,他又急又痛,忙道:「你要发脾气尽管朝我来,这一碗药是熬了两个时辰的,得来不易,你快喝下。」
谁知说完了,李大喜便怒目横眉道:「呸!俺喝药干什么?俺穷人穷命,喝不起你这么高贵的汤药。。。。。。」一语未完,便不住猛咳起来,随着几滴猩红鲜血落下,只吓得一屋子人都开始嚷叫。
凤羽一头冲了进来,看过后摇头道:「还好咳的不多,别让他的情绪激动了。」说完看向沈千里:「大哥,他既然生你的气,你便先出去,等他平静了,有什么话摊开了说,这时候还是不要在这里刺激他了。」一边说一边推着恋恋不舍的沈千里到出去了。
待沈千里走后,李大喜便又躺了回去,弄玉等劝他喝药他也不肯,只嚷着要到去后院干活。逼得弄玉无奈,将一屋子人都遣了出去,这才来到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李大喜也不知怎的,本是理直气壮的,却一点点被她看得低下头去,喃喃道:「你。。。。。。你看俺做什么?俺又没做啥亏心事。」
话音刚落,就听弄玉沉声道:「你是没做亏心事,你只是在做傻事。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来就因为耍性子闹脾气,险些就害了你自己的性命。。。。。。」
不等说完,李大喜就抬起头来大声道:「害了就害了,也好过和那个心狠手辣的小狼崽子在一起。」
弄玉气的哼了一声,正色道:「你只顾着自己,是不是这些天来公子太宠你,让你已经忘了自己乡里一千多口人的身家性命。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就死了,可活着的人怎么办?今天有你在,你能从菡芳仙子的手里救下小兰,明天你若死了,在那个狠毒女人的手里要死多少个丫头?你只因一时血性,不顾性命的和公子对着干,怎么就不想想柔能克刚的道理?」
李大喜悲愤道:「什么柔能克刚?俺就救了小兰有什么用?小霞不是已经死了吗?再也救不过来。屈死在沈千里手下的,还不知有多少冤魂,弄玉,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垂下了眼:「俺救不了她们,俺哪像你说得那么有用。」
弄玉摇头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和公子对着干的?」
李大喜点头,委屈道:「俺本来就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以后别动不动就要杀人,当初俺在山上,就是他要冻死你们的那一次,他也明明答应俺以后会疼惜属下和丫环们,可这过不到半年,他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个干净。所以俺想着这次必要下点猛药,让他记着这话,谁想到猛药还没下完,他就。。。。。。他就把俺赶出了屋子。。。。。。以后。。。。。。以后更是对俺做了那么些猪狗不如的事情,弄玉,俺算是彻底认清他的真面目了,俺是再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说喜欢俺,爱俺,那些都是假的,俺们村大牛喜欢他媳妇,那是真的喜欢,还有阿五喜欢俺们家兰花儿,也是真的喜欢,他们是从不会让喜欢的人受委屈的,哪像沈千里,他根本就不是喜欢俺,这回失心疯一样救了俺,下回还会杀俺的,他拿杀人是不当回事的。」他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弄玉,心想这个丫环一定会认同自己的话。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谁知弄玉却笑了出来,摇头道:「大喜哥,你啊你,真是个老实直率性儿,你想问题,就不能拐个弯儿吗?非要一个劲儿的往牛角尖里钻。」说完拿过药来,一勺一勺喂给他道:「你先把药喝了,听我慢慢的说给你听。」
她这样温柔,李大喜倒不好拒绝了,皱着鼻子将那药全喝了下去,弄玉又拿过那碗补汤来,一边喂他,一边款款告诉他道:「大喜哥,你刚才说的,全是错的。你要知道,爷和你的大牛阿五都不一样,那两个人和你都是农民,他们和他们爱的女人从本质上说,地位都是平等的,他们从小儿学到的东西,只有勤劳质朴,一辈子的目标也不过是拥有自己的几亩地,盖几间大房子,让老婆孩子过的舒服一些。他们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什么等级之分,所以他们反而懂得真心去爱惜呵护自己喜欢的人。」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可是公子和他们不同,公子从小就出身于贵族,他爹娘早死,根基又好,方被派中的长老们收为弟子。不到七岁便被定为青山派的下一任执掌人,可以说,他从小到大,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高高在上的,他所学到的东西,只有勾心斗角,阴沉冷酷,耍计谋玩手段让自己获得更高的地位。他是不了解穷人们的困苦的,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认为这些下人不过是些牛马猪羊,要谁死谁就得死,他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她看见李大喜想要开口反驳,忙止住他道:「大喜哥,你听我说完。老实说,你这次忽然改变态度,我也十分不解,如今你告诉了我原因,我不妨也老实告诉你,我可是一点都不认同你这种做法的,纯粹是害人害己,我若早知道了,必然要骂你一顿。你别不服,你仔细想想,小霞是死在三年前,三年前你还没遇到公子呢。你说得也对,这些年来死在公子手下的冤魂不知有多少,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只能说,公子根本不是个人,他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更何谈怜悯之心。可是自从他遇到你以后,一切就不同了,他因为关心你喜欢你开始活得像个人了,他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为了你一句话,就放了本要杀掉的三十多个丫环,甚至为了你,竟不惜得罪菡芳仙子而把小兰放了,这在以前,我们是根本不敢想的。可见他实是将你放在了心里,也开始为了你而改变。你怎么能因为以前的旧账,就对他彻底失望了呢?这些天他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想逼你低头和他重修旧好,你若早把话说开了,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反正,总而言之,人是要往前看的,小霞她们毕竟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做她们也活不过来。你要做的,是好好的改造公子,从此后彻底杜绝像小霞这种悲剧的出现。大喜哥,你仔细想想,我这番话在理不在理?」李大喜犹豫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在理,只是俺真能改造得了他吗?你也说过,他根本不是人啊。」
话音刚落,弄玉就「噗哧」一笑,摇头道:「公子也是做下的孽太多,如今上天派了你来磨他,你放心,你只要对他好好的,不似这几天那样冷漠,我敢保证,公子一定会改过来的,别说杀人了,你让他连菡芳仙子和五派盟主的地位都放弃了,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李大喜不解道:「俺就是一个农民,还比他大好几岁,又是个男人,俺哪里来的那么大权力。」
说完见弄玉也摇头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猜着就连公子,也未必知道呢,只能说,姻缘二字,实在妙不可言,他就是看你对了眼,这可是谁都没法儿的事。」言罢喊众人进来道:「好了,大喜哥没事儿了,方才五当家的说要在晚上再施一遍针,你们快去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