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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响,屋里屋外一片死静,全没有一点声响,只有那垴畔山上的白杨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了……
明白了。娥儿一切都明白了。
活人的路儿有千万条,我为何单选那独木桥;做乐的法子有千万种,我为何抱住堆牛屎守着哭?
一连好几天时间,娥儿硬是个无精打采,没情没趣的。白天抱着个脑袋蒙头睡,晚上蹑手蹑脚地去翠花家院子里去听门,越听越上劲。
天下的事,从来就是听着比那作着好,人人都爱干没干过的事。就是大都市的街道上,若有一个人捏了个空拳让人猜,大家都会热气腾腾地费精神呢,更何况这小小山村里的男女风流事呢!
娥儿第一次听门时,只是个激动,只是个肉麻,心里头乱得麻络络一般。明明是人家于小辉和翠花的事,她自己倒颤抖得忽沓沓的,一股道没了章法。听见人家喜一阵,怨一阵,瞎一阵,好一阵,巧嘴弄舌地说着玩,她的心里就如蘸水的鸡翎扫了一般,麻得格乎乎的,全没些办法了。
但是第二次听门时,她便冷静了许多。好像听电影录音一样,那屋里的说话声、响动声、喘息声,都变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画儿。随着那声音的节奏,娥儿能觉得自己正在经历那样一种过程,享受那样一种快乐。当时她心里想,屋里的乐趣有十分,她身上的乐趣至少也有二十分。若不是,身上会那么舒坦吗?
就这样,于小辉和翠花儿一次又一次地穿送着,娥儿一次又一次地想象着。也许于小辉和翠花儿还没当成多大的事,反倒把娥儿教导得成了气候了。
有一夜,娥儿正好在村里借了个小小录音机,趁着天黑又跑到翠花儿的门前,准备好好听一场,醉一场,录下个声音细细致致地比一场。谁知那天晚上却落了个大败兴。屁事没办成!
刚进院子时,就看见于小辉趴在窗台上直祷告,翠花儿窝在屋里骂先人。
于小辉可可怜怜地央告道:“放人一马,自己精神。抬举别人家的一个牛犊,才能保住自己家的一只羊羔。翠花啊,你怎就这无情?”
翠花儿不开门,漫着嗓门骂:“倒灶鬼小子你不算人,热腾腾的屁嘴里含不住一块冰。老娘不干了。”
于小辉哭丧着脸儿道:“嫩妈妈,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哩么。有什么意思你提出来,保证能改正。”
翠花儿骂道:“嘴夹紧,再不要气你先人了。风尘尘不动树梢摇,你什么时候学下个嘴不牢?”
于小辉听了,大吃一惊:“我的嘴儿怎不牢?咱们的事,铁钩子也在我口里钩不出来呢?”
翠花儿一听更气了,又骂道:“呸,还哄老娘的耳朵欢喜呢。你给人家说,你给人家能,直把老娘的人丢尽了,还不赶快滚!”
于小辉正想说个什么,只见那天窗“呼”一声打开了。拦天窗扔出一个胖大枕头来,正好打在于小辉的头顶上。美美地吓了于小辉一跳,也吓了娥儿一跳。
这之后的事娥儿就不知道了。她只觉灰稍稍地打不起个精神来了,倒勾着头回家去了。
这天晚上娥儿可算哭美了。可怜的人儿,把自己和拴牛打结婚以后的欢乐一件一件地加起来,觉得还不够人家翠花得到的零头多。心想道:人和人不能比,人家也是活人呢,自己也是活人呢。咱这人活成什么样了。现如今,就是把裤子脱下来在肩膀上奔也追不上人家翠花。直到天亮时,娥儿才擦干眼泪,横了心肠:咱也放马奔一回!
第二天是个响晴天,河湾里柳稍放了绿,小河里的流水解了冰,村路上四处都是半大毛孩子吹着“咪咪”奔。娥儿终于发现了翠花家那个折胳膊小儿子。看见这孩子,她的心里就不由地一阵热,连忙走过去。
“娃娃啊,婶婶问你个话。”
“什么话?”
“正经话。”
“什么是正经话,能换‘咪咪’吹吗?”
“能哩,能哩。只要你能给婶婶说实话,我给扭一个大‘咪咪’,吹得呜拉拉。”
“那你就说吧。”
“你妈妈这些天干啥呢?”
“穿衣哩,吃饭哩,梳头哩,打扮哩,还给我爹爹做鞋呢。”
“你妈妈晚上还做啥呢?”
“睡觉呢。
“和谁睡觉呢?”
问了这句话,娥儿的脸红了。紧了紧自己领口的扣儿,总觉得脖子上凉丝丝的不好受。
那孩子拐了个脑袋,眯起个眼睛朝着蓝天看了半会儿,才慢慢地说:
“你问这个干啥呢?我妈妈不让说,说了就要打嘴呢。”
“乖孩子,你不要怕,你给婶婶说,你妈妈和那于小辉叔叔晚上干啥呢?”
“我不说。说了不是好孩子,你也不是好婶婶。你的‘咪咪’我不要了。嫌臭哩。”
孩子说着便飞奔了。
娥儿的心里更乱了。
第三天,又是一个响晴天。菜园里的韭菜长了一寸高,过冬的菠菜绿得脆生生。娥儿正在园子里割韭菜,猛不防那于小辉来到井台上担水来了。
扁担闪得吱吱响。
娥儿心慌了,正想问个什么,没小心让镰刀把手指割破了,血流得硬是止不住。
于小辉看见了,连忙奔过来道:“弯弯镰刀割韭菜,轻轻抓了细细揣,你怎不割韭菜割指头呢?那指头能吃么?”
说话间就笑嘻嘻地递过个火柴盒儿来,剥了个硫磺皮皮就要给娥儿的伤口上贴。娥儿的心慌了,意乱了,想好的话儿都飞了,冷不丁说了一句半生的话:
“爬球开,谁要你骚情哩。”
于小辉的脸“呼”一下红到了脖根处,忙慌慌地拐了脑袋朝四周看了看,担了担空桶回去了。
于小辉走远了,娥儿后悔了。她恨自己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儿连自己也没想到。原来想瞅个茬茬和那于小辉交往呢,谁知道一句话反把个事情说黄了。
第四天,又是一个响晴天。村里来了两个说书的,一个男,一个女;一个老,一个小;一个满脸长着些乍乍胡,一个脖子上挂了金链链。打麦场上撒摊子,又是说又是唱。
男的唱——
太阳下山一个点红,
瞎子算命出了一回门。
出得门来用目观,
好婆娘真是看不完。
哟,真正爱死我老汉了,
女的唱——
太阳下山一个点红,
十个瞎子里九个没正经。
你眼里的苦水都流干了,
还看人家婆娘女子干球甚。
咳,真正是不正经。
男的又唱——
太阳下山一个点红,
瞎子没眼也算些人。
可恨娘老子心眼坏,
没生眼睛光生出念头来。
咳,让他儿子受洋罪。
女的又唱——
黑石缝里一个点脓,
风吹雨打你就成了人。
成人你就说那成人的话,
满口喷粪为什么?
嗨,我的那笨大大。
这两个瞎子就这么一递一句地说着,听得村里人灰塌塌的,一满打不起精神来,只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那里磕闲牙。娥儿也觉得无趣,正准备车身儿离开时,猛然觉得后脑勺上凉丝丝的,好像着了一股风。回头一看,大大地吃惊,只见那于小辉品了支香烟,正朝着她咧嘴笑呢,笑得真有味。
娥儿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心儿打得格铮铮响,脸蛋儿红得火燎上一般,连忙扭头下了麦场往回走。
临过小河时,只听见于小辉在后面低低地喊:“跑啥呢,回家去奶娃娃呀?”
娥儿回头望了他一眼,骂道:“贼屁嘴,你做下的好事我知道。再不要成精了。”
于小辉像只黄鼬一般一下转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的身上捏了一把,道:“哎哟哟,穿得这么薄,操心把肚子凉坏了。”
娥儿的心乱了,忙忙地朝左右望了一眼,道:“球腥气,操心别人看见了。”
于小辉昂起脖子朝着天空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用拇指和食指一勾,在娥儿的头上弹了个“栗儿崩”,低低地说:“今天晚上把门留下,我给你说笑话儿听。”说完便手舞足蹈地去了。
留下个娥儿独自犯了一回傻,发了一回愣,脑子里云云雾雾地扑腾了半天,这才慌慌地离开了。老远处还看见那于小辉朝她笑嘻嘻地招手呢。
女人是一锅浆,男人是一点卤,男女事正如那热豆浆锅里点卤水;女人是一朵花,男人是一只蜂,要紧处谁也说不清是花采蜂浆呢,还是蜂摘花蕊呢。总而言之一句话,娥儿竟然也和于小辉好上了。
等哥哥等的心儿焦
25。等哥哥等的心儿焦
那天晚上,娥儿硬是没吃饭。菜也炒好了,面也擀好了,那煮面的水儿烧开又放凉,放凉又烧开,只是不记得把面给锅里下。
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大开着,那电视里人儿不管男女老少,娥儿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能看娥儿好几眼。那眼光光怪不济济的,好像知道了娥儿的事情了。
娥儿的心慌了,意乱了,浑身上下都乱了,还不到8点钟便忙慌慌地关了灯,闩了门,铺好被褥和衣躺下去睡了。
谁知道,她眼睛蒙着呢,心里活着呢。脑子里一浪赶着一浪胡盘算,硬是不瞌睡。她把自己的胳膊提了提,绵绵的,就想起于小辉白天捏她时说的那句话。心里虽然不美气,但还是用被子把肚皮盖住了。真怕肚子凉了么?不是的,她的手已经不由自己了。她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硬硬的,就又想起于小辉白天弹的那“栗儿崩”来了。口里虽然没说话,心里想:那小子一满没眉眼,那爪子硬撅撅的,弹得人心里麻。
这当儿,她终于又记起于小辉临分手时那句话;不由得用鼻子哼了哼,想:我又不是你小子买到的马,凭什么给你留着门?说这些没成色的话,不怕闪了你的牙根子?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那身子还是不由自己了。悄悄地摸黑爬起来,走到门关前,把那门关紧了又松开,松开又紧了,反反复复捣腾了好几遍后,这才意意思思留下一条缝。这缝儿轻推不介卷,重推就开了,就看他于小辉小子有多少耐心劲儿。
夜深了,月晕了,窗上的槐树影子拉长了。娥儿等着等着心慌了。天老子,生格扎扎迎回来一个人,怎好意思呢?
鸡啼了,狗叫了,窗上明光不见了。娥儿等得心急了:天大大,我用干草棍儿顶门哩,那小子不来哄我哩。
这时候她猛地心里想起一件事:心急得,肉颤得,后悔得,焦躁得,浑身抖成个铜铃铃。没口子骂自己:天爷爷,怎就做下这事情。我把门关了,让人家怎进来?摇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