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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崆相当厌恶自己的身子,平常好好的,却不知何时会突然生病。
他一直咳,一直咳,咳得全身都痛得几欲散开,今年九岁的他已经度过这样不定时的苦痛九个年头了,最让他过意不去的是,每当他难过时,第桀也会跟着不舒服,虽然没他严重,却大部分时候也只能瘫在床上,做不了任何事。
这时的他们便会被分开来,在不同的房间由不同的人照顾。
好难过,又好无聊。
没一刻能得闲的第崆偷偷在下人们不注意时将难喝得要死,像是黑泥浆的药倒掉,假装喝完药的他便将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郁闷地边咳着边想,不知小仔子有没有被他姊姊骂?他该给他一件更好、更漂亮的女装,那幺他姊姊就不会骂他,反倒会感谢他才是。
「唔,真无聊……咳咳……咳咳咳……」第崆抖动着单薄的身子,连披在肩上的外衣也被抖落,他无法自主,只能拼命地咳着。
◇◇◇今年十一岁,但由于长期未得到充分的营养,花雾夜长得比同年纪的小孩还瘦些,但他骨架长得还不错,若能吃得好些,也许还有希望能长高吧,谁知道呢?今天他随着母亲来到一户好心、愿意一同雇用他们母子俩的大户人家里工作,他们有幸不用在严酷的寒冬里过着餐风宿露的生活,他一定要好好地、努力地工作,多攒些钱好让母亲能过好日子。
花雾夜由衷地想着。
他依管事的指示,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勤奋地扫着地,一面扫着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瞧见手臂上的瘀青,不禁令他想起今天上午遇上的那个怪人,那个怪小孩面对猛烈的火势一点也不惧怕,倒是对他桶子里的水怕得要命,真是奇怪?
那个怪小孩脸上虽然布满烟熏的脏污,但那双眼睛可真是漂亮,母亲说看人要看对方的眼睛,因为眼睛最不会说谎,他是不懂要怎幺看才知道那人没在说谎,可是那双眼眸真的是他见过最最漂亮的,亮晶晶的,映着火光,好似他的眼里也有两簇火在狂烧着。
咳……远远地,又好似在近处,有人不停咳着,花雾夜听着听着,不由得为咳着的人心疼,那人好象很难过。循着声,花雾夜来到一扇老旧的窗棂下,身材娇小的他必须踮起脚尖方能一窥窗内,究竟是谁正病着呢? 孰知一踮起脚尖,竟对上那双熟悉的瞳眸,他心中一惊!似乎又带点……欣喜?「是你!?」 异口同声,两个小男孩睁大眼瞪视着对方。
「你怎幺会在这儿?谁准你来的?咳……」若非见他咳得难受,花雾夜真想马上丢下他,懒得理他,这种坏脾气的小孩,谁受得了? 花雾夜一副小大人般地忖度着。
「和你一样,不然还会是什幺?」由他白天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看来,他应该也是在这府里帮佣的下人吧! 「和我一样?」总不会他还有个突然间凭空蹦出来的弟弟吧?第崆虽聪颖,但鲜少用在正途上,但在瞧见他手里的长扫帚时顿时明了,原来他将他当成下人了。呵,也好,第府里的仆人们都会因他的身分而对他有所顾忌,他少了可以胡作非为的同伴,这个人倒很适合。
「你叫什幺名字?」 咳得面色泛红的第崆眼睛为之一亮,首先,要先耍耍他。
「哼,问别人名字前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年纪虽小,但花雾夜在某些地方也是相当固执及刻薄,别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人,这是他一贯的处事原则,毕竟年纪轻,不可能够圆滑。
「咳咳……」也不知是真咳亦或假咳,总之第崆咳得令花雾夜良心不安,好似是因为他不顺从他的意愿,才会害他咳个不停。
「花雾夜。」 很神奇地,第崆愈是靠近他愈是觉得自己好象比较不想咳,也比较不难过了,甚至在听到他要的答案后,便不再咳了。
「我是十一。」似是为了预防花雾夜跑走,第崆紧握住他的双手。
「我好饿,你身上有没有吃的?」一不咳嗽,第崆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个不停。
「只有我娘给我的干粮,很干很硬,要配水吃才能咽下去。」这府里会让下人饿肚子?以后他得趁有东西吃的时候多留些在身上,以防万一。
第崆拉着花雾夜坐在桌旁,倒了杯上好的碧螺春,将吃不出味道的干粮囫囵咽下,饿毙了的他什幺都可以吃,毫不介意。
吃得太急的第崆一不小心噎着,咳了咳,花雾夜忙替他顺顺背,看他那副馋相,饿得可真久。
「别急,都给你,你是不是犯了什幺错才会被关在这里,什幺也没得吃?不过你放心,晚上我会替你带吃的过来,不会让你饿着的,我得快去扫落叶了,否则会被骂的。」 「好,那我等你!」不想揭穿身分的第崆没有理由可以强制留下他,只能放人,不过,很快地,他们晚上便可以再见面;像是找到新乐子、新玩具的第崆,眼眸熠熠发光。
不由得多看那双漂亮眼眸一眼的花雾夜,「嗯」地一声,便急忙走开,继续他方才的工作。
盯着花雾夜离去的直挺挺背脊,第崆露出兴味盎然的笑意,他该怎幺整他才能让他记取识人不清的教训呢? 嘿嘿……
第二章
过了几天,不知为何竟比往日更快恢复健康的第崆,早已捺不住浑身乱窜的精力,又想出外捣蛋。「你陪我出去嘛!」 「不成,十一,我还有工作要做。」花雾夜拒绝得很干脆,而且学聪明地不看第崆可怜兮兮的眼,以免自己心软。「我找别人帮你扫?」 「不可以,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去做,不可以麻烦别人。」 「花雾夜,算我求你好不好?」够拉下身段了呗,快快答应吧! 「不行,除非院子里的落叶扫光,否则我不能出去玩。」 才十一岁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不想玩耍?但为了母亲着想的花雾夜,说什么也不能被诱惑。
这些天,不论花雾夜吃什么,他总是会想尽办法多要一份或是将自己的一半分给十一,三餐总是聚在一块儿的两人,虽然肚子常会因为吃不饱而咕噜咕噜叫,但彼此感情却快速地加温。
「那怎么可能?」仰望树上秋日仍属茂密的繁多叶片,怎会有落完的那一天?第崆跺着脚,不揭露自己的身分,就不能拐他出去玩;但若揭露了,又怕他不会以平等的方式待他,唔……好为难。
因为瓜分了他好几餐的食物,因此常常可以听见花雾夜一边勤奋地工作,一边肚子不停地叫着,甚至饿得睡不着,顶着一对愈来愈黑的眼圈,教他有些内疚,一些些而已啦!这样整他,够了吗? 正当第崆兀自挣扎不已时,有人已然为他做了决定。
「十一少爷,您在这儿做什么?是否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蛟。」
打破第崆的谎言的是第府的资深管事许添福,这超难伺候的一对活宝十一少和十二少,让他头疼多年,而府里的人也常因他们俩看不顺眼而被辞退,这对母子是可怜人,而且冬天又快到了,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许添福没有足够的聪敏领会第崆挤眉弄眼的暗示,径自续道: 「十一少爷,您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替您找大夫瞧瞧?」 接收到花雾夜迅速窜升的距离感及瞪视,第崆知道他再怎么暗示许呆子也无济于事。
「瞧什么瞧,我要借你一个人用用,可不可以?」
「当然,少爷您说什么是什么。」他能说不吗?不过他这管事治不了的并不代表老爷也治不了。「以后将他调来我房里,归我管,我要他做什么你都管不着。」第崆小小的手指笔直地指向花雾夜,看见他眼神很明显地排拒……他竟不想成为他的手下。「这不好吧,雾夜才刚来,有很多事都不懂,万一什么地方没注意到,让少爷您不快,那……」
「许管事,我不过是要个人而已,你喳呼些什么?」第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没将大他好几轮的长辈放在眼里,只是脖子仰得有些酸。「可是……」 「我说了算,走!」 第崆拉住花雾夜的手欲走,却遭受到抵抗,他更是用力地拉,而花雾夜也不愿依他的意,直抱住树干,拼命抗拒。
「花雾夜!」从没有人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抗他,好样的,他非叫他听命不可! 「花雾夜,找叫你跟我走,你听到了没?」
不论第崆如何吼叫,花雾夜就像紧闭的蚌壳,不肯开口也不肯松手,两个小孩像是两只固执的牛,争执不下。倒是一旁的许添福看不下去,瞧,花雾夜的手都被粗糙的树皮给磨破了。
「少爷,如果你要玩伴,我叫小牛陪你好不好?雾夜才刚到咱们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您就别为难他了。」 「不要,我就是要他!」被花雾夜的举动激怒的第崆敌不过他拼了命似的缠功,扯不走也扳不开他抱住树的双臂,既然力气不够,那么他改用别的方法,他张大他的小嘴一咬,狠狠地咬,咬他的手背、紧咬他的手腕、咬他的肩膀,想教他因吃痛而松手。偏偏花雾夜脾气也硬,咬着牙,不出声呼痛,也不放手。
「少爷别这样……」
花雾夜铁了心,就是不想跟欺骗他的人走,不想再看到他,不想和他说话,他讨厌被唬弄的感觉。
花雾夜在唇上咬出一处又一处的血痕,就是咬不出他想要的成果,第崆头一回看到脾气这么硬的人,他不服输的个性没那么容易屈服,此路不成换另一条,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才不介意去不丢脸?
「哇啊!」 第崆突然间的大哭震愕住他身旁的两人,也引来不少闲杂人等的观望。是谁惹哭了十一少爷? 不相信第崆说哭就哭,认定会骗人的他这回必定又是假哭,想博取他的同情罢了,花雾夜扭过头,不理他。许添福立在一旁不知所措,他该如何在两个使性子的小孩之间自处?事情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情况对初到的花雾夜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