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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无所谓地挑挑眉。
连这痛苦,都已经熟悉得快要麻木了。
好久不曾喝酒过量了,今晚忽然间一次喝这么多酒,旧伤毒疮,不跟着被诱发出来,那才怪呢。
总是这般自讨苦吃……
他低低地轻笑,一手拿起酒壶,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抬头看寂寂天宇,然后直接扔了壶盖,倒转壶身去喝酒。
或许,每一世都怪不得旁人吧?误他的,从来都是他自己的偏激和任性,只是,一世又一世,直到现在,他却还是固执地不思悔改。
所以,这一世,不管有怎样的结局,也依然,是只能算是他自找的吧!
阿汉,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愿醒来,而我什么都清楚,却还是不愿醒悟。
说起来,我这个精明人,却似乎比你这头只会贪睡的小懒猪,还要笨上许多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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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五天之后,柳恒登门拜访了方轻尘。
方轻尘在秦京的这座“府”上,总是宾客盈门的。虽然他谁也不见,但那些想要通过他和秦旭飞亲近亲近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地上门,而对于那些礼物,方轻尘倒是来者不拒的。
于是,他这府中,便堆满了各方人士送来的礼品。他也不介意府中下人看着孔方兄的面上,和来访的人胡编乱造地“透露”他这位主人的诸般爱好。
以讹传讹之下,关于方轻尘的性情,身份,来历,以及和秦旭飞的关系,便又有了诸多奇特的新传闻。
然而,柳恒却没有和大家凑热闹。
“听说柳将军日理万机,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怎么倒有时间半夜跑来找我聊天?”看着面沉如水的柳恒,方轻尘很有些头疼:“你素来比秦旭飞知轻重,不要把他的莽撞胡闹学了去,却丢了你自己的稳重谨慎。”
方轻尘心中暗自叹气。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秦旭飞时候久了,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学会秦旭飞这种半夜三更,不经通报,就爬人家墙头的毛病了。
柳恒神情凝重,一字字道:“殿下以往也常这般找你,是他不拘形迹,可我这样做,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方轻尘哦了一声:“柳大将军,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这个闲人,竟然需要掩人耳目。”
柳恒定定看着他,沉声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问方侯。”
第二百七十八章 坦然相对
方轻尘微微一笑,静静等柳恒说下去。
“外面那些流言,殿下自是不知情的。但方侯何等人物,不可能不曾听闻,为何竟能无动于衷?”
方轻尘悠然一笑:“流言这么有趣的东西,多传传也没什么不好。大家的日子这么单调无趣,能添些乐趣也是妙事。”
“方侯就不为自己的名誉着想?”
“名誉?”方轻尘做惊讶状:“你听了哪一句流言里,提到了我方轻尘三字?”
柳恒气结。没错,天下人只会传,秦旭飞好男风,贪逸乐,国丧兄丧,国家荒败之时,犹自与人牵扯不清,还华屋锦室供养男宠,任那人收受百官贿赂,作威作福,亦不干涉……
至于那男宠是谁,可是没名没姓。若是方轻尘真的好意思不认,可不也就真的不认了?
“流言中虽没有明着提到你,但是,我们军中诸将,自是人人都知道是你,便是那些足够聪明,耳目足够灵通的官员们,怕也是已经猜出你的身份来了。”
“那又如何?凡当事人不承认的,一律都是谣言。我又不象秦旭飞,他的身份明摆在那里,灯笼似的亮。我的身份,只是含含糊糊,少数人心知肚明罢了,谁又真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多嘴?”
方轻尘又是悠然一笑:“不知情的人,不知道是我。知情的人,知道了是我,又有谁会真的相信,我是秦旭飞的男宠。”
柳恒无言了。是啊,方轻尘的身份不暴露,流言再多,坏的也是秦旭飞的名声,与他无关。方轻尘的身份暴露出来,以他的权威尊荣,所谓的男宠之说立刻就不攻自破,于方轻尘本人,更是不可能有半点损伤。总之不管怎么算,都是秦旭飞吃亏。
“怪不得方侯任凭这流言越传越是荒唐,也不理不顾,原来存的竟是如此心思。”
方轻尘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心怀鬼胎,那你们自己呢?哪一个不是袖手旁观,乐呵呵,等着看热闹,恨不得这谣言传得越玄越好。你们这些知道我身份的武将,心中又有多少好意?”
柳恒觉得有些冤枉。虽然他私心里确实也有点看热闹的心思,甚至好几回因为好奇想秦旭飞知情后的反应,而差点忍不住去点醒秦旭飞。但是放任流言到处传的人里面,好象并不应该包括他吧。
“还有包括你父亲在内的,那些消息灵通些的文官。这些人,应当也早就猜出或者套问出了我的身份。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我,便该明白,所谓男宠之事,纯属流言。可是,却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文官站出来极力辟谣,加以制止。为什么?”
柳恒心头一堵。军中的将领们不干涉这件事,自是因为大家私底下都把秦旭飞当做极亲近的人,所以难免有点小小的恶作剧看热闹的心思。这固然是唯恐天下不乱,却绝无什么恶意。
但那些文官们,知情而无所作为,却只能说明,这些碍于情势,不得不接受秦旭飞成为君主的人,私心里,始终没对他建立起真正的忠诚来,因此也不会有那种替他维护声名的热情和勇气。
至于那些对于这种会影响秦旭飞名声的流言,不但置之不理,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人……
“你放任谣言,是不是也想借此提醒我们,多多注意百官,不要以为大局已定就放松警惕。只要借这次谣言事件,多多调查百官行止,和一些极过份流言的出处,也便能查出许多心怀二意之人,就算眼前不便处置,心里有了数,将来也能防备?”
方轻尘懒懒洋洋道:“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
柳恒怔怔看着他,良久不语。方轻尘有些不耐烦了:“你偷偷摸摸地来找我,总不至于就是要问我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
柳恒终于长长叹息一声:“方轻尘,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一次次,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浑不在意地替殿下做了许多事,却又总不承认。你是不是也一样可以拨弄筹谋,将许多人卷入战乱,让兵祸连绵,赤地千里,然后却还是这样,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方轻尘唇边极缓极慢地绽开淡淡的笑意,抬眸,眼神里都带着微笑,看着柳恒:“我也罢,秦旭飞也罢,甚至也包括你。我们的身份地位,权力职责,注定了我们翻手覆掌之间,都影响掌控了无数人的生死存亡。把许多人推进地狱的事,我们都做过,而以后,也许还会一直做下去。柳恒,莫非你竟以为,你或者秦旭飞,就比我清白?”
柳恒黯然。“你说得没错。我们谁也不清白。但是,我是秦人。秦国的土地百姓,是我发过誓要守护的,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将士,每一位都是我的袍泽。所以,虽然我也不清白,甚至我还曾经从中得利,可是,我终究还是要问你一句……”
他注目望着方轻尘。
“是你,对不对?”
方轻尘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你既然来问我,想必是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
“是。只要还有一丝不确定,我就不会对你提一个字。我和秦国都不能承担你的愤怒,殿下更不愿你受任何冤枉委屈。”
“既然都已经确定了,为什么还要多费口舌来问我?”方轻尘似笑非笑看着他:“想来大义凛然地责备我?还是想满怀被骗痛苦地来问我,为什么?”
柳恒静静站了一会,终于长叹了一声。
“方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若说我这个秦人,可以因此而指责什么,那真是可笑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国家而努力,正如我们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而努力一样。更不要说,你并没有在布好陷阱后,就袖手看好戏。”
他神色渐渐落寞:“一次又一次,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却从来不居功。你不止是救过殿下,也救过所有人,甚至在很多细微之处,你也都给过我们许多指点。很多事,我们没想到,你考虑到了,总是用你的方式来引导我们去理解醒悟。没有你,现在的秦国,还不知道……”
他顿了一顿,才能接着说下去。“如果我可以只将你看作是楚国方侯,该有多好!那样我只会承你的情,只会感谢你,感谢在胜券在握之时,仍旧放我一条生路。”
柳恒惨然一笑。“可是我不能。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我来说,你是楚国的方侯,你更是方轻尘,而我依旧是个秦人。整个秦国,千里江山,无数军民,都被你玩弄于掌心之上的时候,我却在与你为友。我不可能不怒,不可能不痛,我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知道了这些,我的心中已如油煎火炙一般难过,又何况殿下……”
“如果他脆弱地连事实的真相都不能面对,那么,你也就别指望这种人当了皇帝后,还能挽救这个危难破败的国家了。”方轻尘声音冰冷,决然打断柳恒的话。
柳恒苦涩地一笑,叹息一声。
“罢了,我本来就辩不过你。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指责你,或是同你争辩什么道理。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了,而且,我马上就要进宫去,把所有的调查结果,告知殿下。”
方轻尘倒是一怔:“你还没有告诉他,却跑来同我说?这件隐密,你绝对还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对吗?”
柳恒叹息。现在秦国这种局面,哪里还有力气再去和楚国打仗拼命,争个是非对错。以秦旭飞现在这种心境,他哪里又还能让秦国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