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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现实中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心神微动,这才无可奈何地提起精神来。
其实从他护着这帮难民,一路向秦国国境深处而来,他心中就隐约知道,最后怕是难免要跟秦旭飞的人撞上的。虽然他并没有刻意想去寻找秦旭飞的军队,倒也什么要故意回避躲闪的念头。只是真看到了祁士杰,他还是莫名其妙地叹气啊。
他在这边叹气,祁士杰还在那边目瞪口呆。他们也都听说过方轻尘失踪的消息,但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方轻尘居然会这样,有些凄凉有些狼狈地,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秦国的国境深处?
他傻眼了半晌,才想起来抱拳深施一礼:“末将拜见方侯!”
秦军上下,无论对方轻尘有着怎样的复杂心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失礼。
反正他们这帮人身上的楚国官爵都还没有革除,所以他对方轻尘执以下属之礼,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方轻尘站起身来:“好了,既然你们来了,那这帮人就交给你们了,没我什么事了。”
看他这样子,竟是要如释重负地赶紧离开,祁士杰慌忙上前一步:“方侯既然入秦,总该去见见殿下,好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方轻尘淡淡一笑:“兵凶战危,这些虚情客套能免则免,我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什么话啊。你跑到秦国,却不见殿下,甩甩手就走,这才是真添麻烦呢!放你走了,我回去怎么交差?知道有你这么个敌友莫辨的强人忽然间出现在左近,今天晚上军中重将们怕是谁都睡不好觉吧?
祁士杰心里闷闷地想着,脸上还真不敢表现出来,只小心地拦在门前,恭敬地道:“殿下素敬方侯,若知方侯至秦,我却未能请来一会,必不能饶我。方侯您就体谅我这微末小将的苦楚,还是先去见见殿下吧。”
方轻尘失笑:“我若一定不去,你待如何?”他似笑非笑看着祁士杰:“硬捉了我去?”
祁士杰当即一脑袋全是汗。
硬捉?
他身边就带了一千兵马,能捉住方轻尘?再说,方轻尘是什么身份?就算是能捉,他也得也得敢捉,他也得好意思捉啊!
他们这些秦军将领,对方轻尘都是又恨又敬,又怕又羡。想杀他的心思固然不是没有,但他们人在楚国的这几年,全军上下,明暗之间,却不能不说是多得方轻尘照应。此番回国征战,更是多得他相助。
他们这才回国几天?若是他真要以众凌寡,这会子就下令全军联手欺他一人,他的这些部下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更何况,方轻尘的背后,是整个大楚国,在现在这个时候,已是千疮百孔的秦国,哪里还有力气冒险去招惹另外一个强敌。方轻尘到底是为什么来到秦国的,他有什么目的,这一层真情没想明白,他怎敢随便动手。
动手是不敢的,但要他将眼前的方轻尘就这么轻轻放走,那他可是更不敢了。想来想去,他只有苦了脸,心下一横,对着方轻尘深深施下礼去,腆脸道:“方侯明鉴,殿下待方侯的相重之意,方侯想来早已深知。自得方侯失踪的消息之后,殿下日夕难安,只是眼前战局凶险,国势危艰,无力分身亲自探查方侯下落罢了。殿下每每忆起方侯,总是黯然神伤,牵挂难忘,如今殿下刚刚攻破颖城,身心俱疲,身受重伤,此时方侯若能从天而降,必是殿下意外之喜,对于殿下的恢复有极大帮助,求方侯念及这一场相交之情……”
方轻尘终于蹙了眉打断他的话:“他如何受了重伤?”
祁士杰垂下眼来,黯然道:“殿下以就百骑力攻破颖城,反复冲杀,击散卫军八千余人,岂有不伤之理。”
方轻尘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居然又让自己的元帅亲自去冲锋陷阵,你们这些将军们好威风,好本事,好光彩啊……”
祁士杰不敢激怒他,低了头不说话,只在心中腹诽。
你用十来万兵马,在后援不足,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四下扑火,到处救人,同时对抗四面八方的强敌来试试?就算是你方侯,怕也没本事能安坐帅帐,指手划脚吧。
方轻尘虽然明知他心里肯定没好话,却也懒得与他计较:“你这样拦着大门,却叫我如何去见他?”
祁士杰猛然抬头,喜道:“方侯答应了?”
方轻尘瞪他一眼,斥道:“我不答应,你能放我走吗?”
祁士杰哪里还会在意他的态度恶劣,连忙笑嘻嘻地让了开去,点头之,哈腰之,鞠躬作揖,恭恭敬敬地陪着方轻尘走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章 束手束脚
祁士杰一迭声地下令回军颖城。一千兵士将方轻尘围在中间行进,前呼后拥之,监视控制之。他们心无旁骛,直线回程,行进速度自是奇快,次日天明时,一行人就赶回了颖城。
柳恒早接到了祁士杰派人快马传回的消息,城楼上,瞭哨时时刻刻眺望这边的动静,一发现他们这支千人队回来,柳恒便领了一直正装等待的诸将,场面盛大地迎了出来。
在这等兵凶战危,伤疲欲死的时候,他们还是摆出如此正式地格局来迎接方轻尘,对方轻尘不可谓不重视了。
然而,方轻尘目光淡淡,在众人之间一扫,只不由得微微皱眉。
出来迎接的人中,找不到秦旭飞的身影。
以秦旭飞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劳师动众地迎接他,但是既然真的迎了,他便一定会亲自迎出来。现在这种局面,这能说明,他已经没有能力作主,也没有能力出城。
以秦旭飞的坚强和毅力,要多重的伤,才能让他放弃指挥权,甚至连强自挣扎出城都办不到?
他心里一闷,连最基本的客套也不讲了,对面的柳恒还在客客气气跟他见礼,他直接就问:“秦旭飞在哪里?”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在场秦军,不分兵将,人人侧目。
以前在楚国时,不管秦旭飞和方轻尘二人都暗藏什么心机,私下里打得头破血流也好,唇枪舌剑也罢,在众人面前,表面上的客气还都是做得丝毫不差的。一见面,你喊方侯,我叫王爷,面子上的事,谁也不会出什么错。
如今他当着所有秦军的面,这么直呼秦旭飞的名字,大家自是颇觉愕然,谁心里能舒服。
好在柳恒的涵养好,至少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满,只苦笑了一声:“方侯来迟了,昨天一大早,殿下已是引兵向京城而去了。”
方轻尘一怔:“他伤得那么重,如何能领兵。”
“殿下受了二处箭伤,因有盔甲护着,入肉不深,并无大碍。另有三处刀伤,也只是伤在皮肉,并不影响行动,不算严重。”
方轻尘神色不动,只眼角往后一瞄。奈何祁士杰知机,这时候,早不知已经缩到哪处的人堆里了,哪里敢露头。一时间,方轻尘竟是连人影也找不着。
方轻尘心里一阵憋气。这是怎么了?他一辈子自负聪明,竟然会让那么个家伙,用那么拙劣的谎言给骗了?
柳恒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笑着寒暄道:“方侯先请入城安顿。过几日,等我们后续的粮草备齐了,我们也要动身去和殿下会合,方侯可以与我们同行。”
方轻尘在心里叹气。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想随便脱身已是不可能。他只得点点头,策马与柳恒同行,顺口淡淡问道:“你们不是刚刚攻下颖城吗?现在最需要的是修整,他怎么就带兵上京了?”
这一路他和祁士杰同行往颖城来,已是问了许多战场局势,祁士杰也不敢隐瞒,能说的都说了。因此方轻尘非常明白,现在这支军队有多么困顿疲惫,秦旭飞最少该休整个十天左右,再去考虑提兵进击的问题。
“通向京城的几处要道关防,正被各国军队分别围攻,局势十分危急,为保京师,殿下只得出兵了。”柳恒语气也自郁郁。想到伤疲交加的秦旭飞还不得不强撑着身子,把手中现存的所有精锐都带去救援,他心里就觉愤闷忧虑。
方轻尘为之气结:“他一向是死脑筋不会拐弯也就算了,怎么你们也陪着他一起发傻?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利用,反而累死累活,赶去拼命做什么?”
柳恒默然片刻,终于说道:“那是京城。”
“你也知道那是京城?谁都知道你们一直四面开战,现在疲倦欲死。这个时候,出兵援救慢了,那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怪你们不得。你们就不能安安稳稳在颖城先歇个十来二十天,再慢吞吞领着兵一路游山玩水向京城赶吗?”
方轻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柳恒。他秦旭飞蠢也就罢了,可你柳恒不是个聪明人吗?亏我当初还指望你们回国后,你能敲打秦旭飞开窍,怎么居然连你也跟着笨到这个地步?
此刻他心里是双重的不痛快,口中说出话来自然也就非常不给柳恒面子。
“等你们到的时候,京城也该被人家攻下来了,然后你们再反攻,多好。那时候皇宫肯定遭劫了,皇家子弟也基本殉国了,抢回京师的大功是你们的,重新平定大秦的重责,你们殿下也是当仁不让了。再叫大臣们上几封书,老百姓们呼喊请愿一下,那个位置还能是别人的吗?轻轻松松上位,两手还清清白白不必染上肮脏。而且王位一定,所有摇摆不定的人,都只能横下心全力帮他,远比你们现在这样处处掣肘要好上千倍。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你们,这都是多好的机会,你们居然如此白白放过?”
众将无不脸色发僵。这种主意,这人就敢公然说出来。幸好现在是众将一起簇拥着他前进,他的声音又不高,不至于让一边的小兵听到,否则一旦传扬开来,咱们家殿下忠勇的美名可都被你给玷污完了。
柳恒哑口无言,一时接不得话。
这种事情,怎么好明说。
袖手不救京城,然后再全军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