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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皇帝的四推终于结束了,一堆太监拥上前,扶着他们辛苦了的君王回座喝茶休息。再精彩的一出戏文,反复看上个几遍,也就有些单调无聊,冗长无趣了。人群又骚动起来,抻长了脖子,看那些文武百官开始表演了呀!
沙场血战的武将,诗画称绝的文臣,经史满腹的宿儒,手握重权的高官,一个个苦着脸,撸胳膊挽裤子地下了田,武将推犁,文官撒种。那犁推得东倒西歪,反而把皇帝刚刚犁过的地又踩了几遍。
文官不过拿着种子随手乱洒,本来还是可以很潇洒的。可是他们中间很多人死守着斯文,下田还穿着宽袍大袖的文服,沾得满是泥巴不说,有的人直接就踩到衣角,整个人站不稳,跌到土堆里头去了。
基本上,整个种田的过程,就是四面八方窃笑不绝,满朝文武百官,人人面红耳赤。众怒之下,估计那个出馊主意瞎表积极的臣子以后下场会很惨。
当然,方轻尘是不在这些辛苦的倒霉蛋之间的。他大大方方,将这种田仪式当成了郊游。
百官都下地了,方轻尘也跑到田边去席地而坐,拍拍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赵忘尘便上前在地上摊开一张油布,然后一样一样,摆上各色小吃,各种水果,然后还有好几壶美酒。
这等作派,把后头干坐在桌后的小皇帝给看得眼都直了。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为着表示对耕藉礼的尊重,除了茶水,可是啥也没带出来的。
幸好赵忘尘这小子颇为懂事,偷偷留了好些吃的没敢给方轻尘摆出来,一回头,全送到皇上和太上皇桌前了。就算是那个太上皇只是一根木头一样僵在那里不动,根本用不到这些,这礼数也是要做足的。
应付完皇帝,赵忘尘复又回头,侍立到方轻尘身后去。
方轻尘则开始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在那里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地挑拨众怒。
先是语重心长的长辈状:“子云啊,我知道你是贵公子出身,不懂农活是正常的。不过,这耕藉礼的事早就定好了,你总该去虚心学习一下吧,怎么能这样试图蒙混过关呢?”
再是痛心疾首地顿足:“喂我说老凌!别人也罢了,你可是苦人家出身啊,这些年杀人杀得手顺了,怎么种田倒不会了?这是忘本啊,这是忘本,哈哈……”
顺带着也嘲讽下自己看不顺眼的:“许大人,大人不是耕读传家的吗,怎么今日竟……”
他这里喝着小酒,磕着瓜子,拿旁人开涮,田里的诸位敢怒而不敢言,四周的百姓早就看得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辛苦,听得方轻尘嘻嘻哈哈奚落众人,哪里还忍得住,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就连赵忘尘都咳了两声,才把笑压下去。
方轻尘斜睨他一眼:“你小子好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啊,怎么不下去?”
赵忘尘连忙正容道:“我今日负责守卫两位陛下,顺便听师父差遣,议政王已经许我豁免了。”他忍不住看看田里,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师父,就算真下场,这也难不倒我。我可是从小在乡村里长大的,种田算什么。”
方轻尘不觉笑起来:“那你来说说,他们干得如何?”
赵忘尘看看四下田里忙碌的大人物们,露出了个不忍卒睹的表情。
第八十八章 真情假意
方轻尘却忽然收了笑,轻声对赵忘尘交代:“政治之道,虚伪肮脏是第一要素。你看,那些门阀大族出身的官员不会耕地也就罢了,那些号称耕读传家的清流寒门,也都是笨手笨脚。耕读传家耕读传家,向来耕的是别人,读的是自己。其实便是在书堆里穷死,这些人也是不肯操贱役的。”
他的眼中便露出讥诮的神色来:“当然要是没人种田,大家都会跟着饿死,所以不管骨子里怎么看不起种田人,朝廷也要喊倡农尊农,弄这些官样文章,安抚老百姓来继续替他们出苦力。你将来要在朝堂之上立足,这些不可看不透,不可学不会。”
方轻尘已经有很久不和赵忘尘说这些浅显而又大逆不道的道理了。赵忘尘沉默无语,过了好久才问:“师父,你看透了,那么,你学会了吗?”
方轻尘正极目望着窝在那块小水田里插秧的秦旭飞,似乎并没有听到赵忘尘的问题。
秦旭飞这位大楚国的议政王,还真的卷了裤管跑到那边水田里去撅着屁股插秧了。因为他是秦人,四周百姓尤其不给面子,指指点点不说,阵阵笑声更是此起彼伏。秦旭飞脸皮倒是够厚,毫无其他官员的窘迫之态,抬手擦汗的时候还会对大家挥挥手笑一笑。
方轻尘指着秦旭飞笑问:“忘尘,你瞧瞧咱们议政王干得如何?”
赵忘尘搭眼一看,叹口气:“干得是很努力,秧苗插得很整齐,只不过……”
方轻尘挑眉笑:“只不过……”
“只不过,第一现在并不是插秧的时节,第二他插得太深也太密,回头田主人还得把他插的全拔出来,再插一遍。”
方轻尘闻言纵声大笑,遥遥指着秦旭飞的所在,真个是乐不可支。
秦国的战神啊,秦人心中的天下第一英雄啊,原来就这么一个笨蛋。
他这里笑得弯腰揉腹,那边厢一众秦将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笑谁,不觉人人怒形于色。
赵忘尘皱了眉头连声道:“师父,您收敛一点吧……”
方轻尘哪里是收敛的人,更何况此时心头大乐,便是想收敛,也是收不住了。
气氛略略紧张起来,祁士杰尤其愤怒,忍不住一把扔了锄头,挽起袖子就想上前,拖了这个只会嘲笑别人的家伙下来干活。
只要这个所谓的传奇人物,真能象模象样干成一件农活,那大家被他怎么讥笑也可以认了!
总算秦旭飞及时发觉不对,赶紧低喝一声,这才避免了自己的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干情报的手下,把小命送到极有可能恼羞成怒的方轻尘手上。他四下瞧瞧,笑一笑,随意拍掉手上的泥,径自走到方轻尘身边,大大方方学方轻尘的样子坐下,大大方方取了方轻尘的酒杯喝了一口,欣然道:“方侯果然懂得享受。”
方轻尘看他一头大汗,倒似比沙场血战还辛苦,但神情却是磊落坦然,不觉失笑:“议政王好胸襟。难道你没发现,所有的老百姓都在笑话你吗?”
“笑话就笑话,有什么关系。我不能什么都会吧?战场上别人不如我,种地我当然就不如人,有什么好惭愧。”秦旭飞爽朗一笑:“而且,我们这样错漏百出地胡闹一通,百姓觉得有趣,倒比大家一起规规矩矩严肃正经地种地,效果更好。让百姓们看看我们这些官员其实也很笨也会出丑,但是宁可出丑也要来种地,他们印象应该更深。老百姓谁不会种地,谁又真的稀罕看种地,让大家笑一笑,轻松一下,他们或许还会更亲近我们些,而不是只觉得我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方轻尘倒料不到他会有这等洒脱心境,略略一怔,却又随即一笑,目光淡淡扫过四周无数百姓。
那些正说着,笑着,轻轻指点着的,那些日夜在田地间讨生计的人,有楚人,也有秦人。新的政策,让秦楚夹杂着分配田地,他们不得不一起干活,一起谋生存。几个月之间,重重的仇恨之后,他们已经可以至少表面上和睦地站在一起,同看一个热闹,同赴一场盛事,偶尔彼此低低说笑几句。
那些曾经是秦军中最低层的士兵,是不是正哈哈大笑着告诉身边的楚人百姓,那个笨笨地乱插秧的人,就是我们的三殿下,如今的议政王啊。
方轻尘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这里毕竟是京城,百姓和秦人已经一起生活好几年了,自然看上去更和谐些。所以……
“王爷,你真觉得,你的努力可以使自己离他们更近一些吗?”他的声音极淡,听不出什么潜台词来。
秦旭飞平静地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努力。”
抬手处,一饮而尽。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秦旭飞也懒得再下田了,径自同方轻尘一起喝着小酒聊着天,时不时对着田里相顾而笑。两个都是英俊之人,坐在一起,直如画中,看上去真个是春风拂面,知己畅然。
瞧瞧,啥叫虚伪,啥叫会演戏?就是心里恨不得立时跳起来把对方掐死,脸面上还是笑得快意开怀,这才叫功力啊!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们,只有赵忘尘,情不自禁,回头悄悄看了楚若鸿几眼。
春光笑语,人海人山。而那个那个二十岁不到的太上皇,还是一样僵木的表情,还是一样僵直的身体。所有欢乐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就坐在那最高最华丽最孤独的地方,用那麻木空茫的眼,看着百官们出乖露丑,百姓们笑语不绝,看着那个将他毁灭的重臣和夺取他国家的敌人,在那么近,那么灿烂的阳光下,那样肆意地坐在一起,彼此说笑。
谁也不曾回首去关心一下这位最高贵的所谓太上皇。
太阳渐渐斜了下去,将人们的身影拉长。
田里一片狼藉,脚印套着脚印,星星点点裸露着的,是撒下去的种子。
大树上,落满了已经很不耐烦的鸟雀,只等着这些碍眼的人走远了,就可以开始丰盛的晚餐。
侍卫宫女们已经在整理准备返宫的仪仗,文武百官也都从泥里拔出腿来,就近在田边整理仪容。
耕藉礼的最后一场仪式,由高龄老人和当地名流献宝,也要开始了。
这场大典上所敬献的宝物,只是几根稻穗,或者一盘粟米,或是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取的不过是个朴素的象征意义。
而接礼的,除了皇帝之外,象宰相这等位极人臣的官员,也要凑一凑热闹的。只是如今大楚国的朝廷比较特别,真正所谓协理阴阳的那个是秦旭飞,所以站在皇帝身边一同受礼的是他,方轻尘反而远远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