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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第4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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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劲节知他心情,只是冷笑一声:“我欠的是风劲节的情,受的是风劲节的委托。所以我这几年餐风露宿,四海奔走,都是我活该,同你没有什么相干。”

    对于卢东篱的不听话,他心里也是颇有怨气,此刻说话也便怒冲冲的,非常不客气。

    卢东篱身体一晃,竟是站立不住,只得颓然坐下。方才因为不明对方来意,担忧连累他人,而显现出的那种锐利神采,又黯淡了下去,渺不可寻。

    劲节,劲节。一直是他,悄然为他筹谋所有退路。竟然在他身死数年之后,他那些旧日的苦心安排,依旧不曾放弃过他。

    风劲节叹息了一声。

    “如今,我已找到了你,你现在,还想做什么?”

    他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你还要逃到什么地方去?你还想逃多久?你是要让风劲节继续死不瞑目吗?!”

    每问一句,卢东篱脸色便白上一分,到最后死不瞑目四字出口,卢东篱的神色已是一片惨然。

    风劲节看他如此神色,到底心软,连忙刻意冷笑一声,赶紧自己把话圆回来:“可惜啊,现在我既然找到了你,就由不得你想逃就逃了!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就是把你绑起来,关起来,我也要把你治好。你不爱惜自己可以,我却不能欠着旁人天大的人情还不了。”

    卢东篱无话可说。这人可以寻找他一找几年,那么现在他再说什么推托之词,这人恐怕也都是不予理会的。

 第七十七章 人面桃花

    灶房里,何秀姐弯着腰,背着孩子,侧了菜刀的刀刃,细细刮去菜板上那条开了膛,破了肚大鱼的鱼鳞。

    唉,这鱼都死得透了,不是最新鲜,希望那位郎中不要介意。

    她手脚甚是麻利,片刻就已经将鱼收拾好,用酒盐腌起。恰好背上的乳儿醒了来,嘤嘤哭泣。她忙忙将菜板收拾了,解了孩子下来,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将孩子放在腿上,解开衣襟,让孩子含了乳头。

    孩子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愣愣坐在那里,有些发呆。

    她本是何家村小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出脱得有几分姿色,父母见而心喜,一心要将她“好好”嫁了,那彩礼要得实在贪心。一来二去,她已经过了十六岁,家里还是没能给她找下“买家”,转身再看她,便都是冷眼。

    家里大小活计都是她操劳,河边洗衣,井头挑水,抬头低头无意之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人,也喜欢她。那人肯下苦,又实诚,可是父母双亡,家境穷困,不要说婚事,如果两人的亲密被人发觉了,这村子里恐怕都再无那男人的立足之地。男人无可奈何,决心出去闯世界,发财回来讨她当婆娘。而何秀姐为了让他能走得安心,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却谁知道,只那一次,她就有了他的骨肉。

    情郎一去没了消息,生死不知。而她瞒到三个月上,再也瞒不住怀孕的事实。家人愤恨之下,竟然是将她往死里打,逼她说出奸夫是谁。她抵死不说,惊慌奔逃,如果家人知道孩子的父亲其实一点油水也榨不出,她们母子都没有活路。

    逃到江边,她被那些人追上。棍棒与扁担齐下,污言秽语和着唾沫星子乱飞的时候,她蜷缩在地上,护着腹部,抬头,看见江边坐着一个人。

    “是他!孩子是他的!”

    从那天起,她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七个字,时时刻刻烧灼着她的良心。那人听到她的呼救,走过来替她拦下了棍棒,而她为了能护住腹中的骨肉,竟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喊出了那种话!

    那个人,不开口,不辩白,却推开了两三个壮汉,将她拉在身边。那人不介意她恩将仇报,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棍棒,才将那些人全都打得不敢再靠前,又出了银两,从她的亲生父母那里,给她“赎身”。

    甚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人还走过来,向着跪在地上,伏首痛哭,求他饶恕的她,伸出了手。那个人的手冰凉,没有一丝余肉,骨头硌得人生疼。

    她那时已经被打得动了胎气,如果不是他为她租房安顿,延医问药,遮风挡雨,她还是活不到今天。

    他不计前嫌,救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而她能做的,只是照顾他的三餐饮食,添减衣服,浆洗缝补这样的琐事,还要让他平白担着“奸夫”的恶名,不能洗脱。这份恩情,就是一世做牛做马,她也还不清。

    她想为他立一块长生牌位,一生拜祭,可是……他不能说话,而她不识字。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何秀姐解开孩子的襁褓,给他换了干爽的尿布,重新裹好。睡梦中,孩子在笑。

    如果这位郎中能治好他的病,就算是要她的身子要她的性命,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何秀姐忽然在心里哎呀了一声。那位看上去很有本事的先生已经给当家的瞧了老半天的病,她却没有侍奉茶水,实在太怠慢了。想到这里她赶紧洗净了手,找家里最体面的杯子,倒了两杯凉开水送过去,腼腆地道歉:“真是对不起,家里没有茶叶。先生您先喝口水润润喉,饭菜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退了出去,留下屋里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

    她这一来一走,风劲节倒是正中下怀,抓住机会立刻就问:“卢大人,想不到数年之间,你竟又娶了一位如夫人。平白叫我要找的一个人,变成两个,倒害我好几次查到大人的行踪,反以为是自己找错了。”

    他哪里不知道卢东篱与何秀姐不是真夫妻,只是心头郁闷,语气便不免带点奚落了。他很想抓起大棒,敲开眼前这人的榆木脑袋。既然你已经不怕自己的身份连累了人,连假夫妻都可以和人做了,为什么却还是不肯去见婉贞,生生让两个人这样千里相隔,辛苦凄凉?

    就算是卢东篱心如死灰,听了风劲节的话,脸色也还是微微变了。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

    他其实也不太理解当时自己怎么就会走过去的。那时候他浑浑噩噩,刮风下雨不知躲避,饥寒困渴不懂进食,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每到一地,都要寻到当地最好的酒来醉饮。只因为他还隐约记得,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他要活着,他要代替他饮尽天下美酒。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深扎在了他的血脉里,就和呼吸一样自然,并不需要去思考。他的心智神思是麻木迟钝的,那一声声谩骂殴打,何秀姐一声声凄厉的呼救,他其实都并没有听在耳里。可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反应,挡在了那些人的面前。

    至于那女人嫁祸于他,他也是隔了很久才略微回过神来。但是无论他已经是怎样沦落不堪,他终于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事情了结,那女人痛哭流涕,不停向他磕头。哭得那样哀伤绝望羞惭,他本来是要走开,却终于是走了过去。

    她是孕妇。这样的哭法……如果他扔下她不管,这母子两条性命,就要无声无息地没了。

    何秀姐宁肯受人指点辱骂,也不肯远离村庄。他便在附近另租了一处房屋安置她。本来,太长久的流浪,他已经忘记了该如何与人相处,也完全不能适应这种看似稳定的生活。他想着等何秀姐的伤好了,胎稳了后,给她留一点钱,他就离开。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深刻地了解到一个没有依靠,且坏了名声的女人,怀着孩子,想要在周围轻视鄙夷的眼光中活下去,会有多么难。可是她没有丈夫的保护,没有男人的爱惜,独自顶着所有的压力,尽一切可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忍受着一切轻视和羞辱,却还是坚持着,要留在一个可以和心爱之人有所联系的地方。

    一夜又一夜,那个白天强颜欢笑的女子,噩梦中,流着泪反反复复叫着一个名字。卢东篱这才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一个女人怀孕的时候,是会那么地思念自己的丈夫,那么地需要自己的男人。

    那个柔弱的女人,拖着被打伤的腿,一跛一跛地走到门前,坐在门槛上,遥望自己村庄的方向,久久不动。卢东篱终于才清晰地明白,原来一个女人,孤独地等待着自己良人的时候,感觉是这样凄凉,这样难熬。

    他开始无可抑制地思念苏婉贞,思念他的妻子。

    思念那个在他上前线赴边关时,微笑着替他打点行装,千万里传书,永远报喜不报忧的女子。

    那个在他无法保护,无力照料的京城里,独自生产,独自抚子,日日倚门望他归来的人。

    想起苏婉贞,便觉心痛不可抑制,方知这一生,负她竟是如许之多。

    想起了苏婉贞……他还怎能弃了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于不顾。

    他留下来了。留在了这个小小的,看似属于他的家里,留在了这个其实与他相处了一个多月,他却始终并不熟悉的女子身边。

    何秀姐一直坚持说是卢东篱救了她的母子,然而,正如风劲节后来断言的那样,其实,是何秀姐,阴差阳错救了卢东篱。

    既然租了房子给何秀姐住,他这个恩人哪能再天天呆在外头让风吹雨打?难道让一个身上带伤的孕妇满世界去找他?晚上他不回家睡觉,何秀姐睡得着吗?吃饭他不先动筷子,何秀姐能安心吃吗?甚至连酒他也喝得少了。如果醉倒在外面,难道要让大着肚子的何秀姐拖他回家。

    如果没有何秀姐,照卢东篱原来那种糟蹋自己的方式,他根本活不到风劲节找到他的这一天。

    ————————————————

    正好眼前有何秀姐端来的水,卢东篱便沾湿了手指,在桌上快速划字。

    “卢大人三字不必再提,我如今所用的路引文书名为薛永泽。秀姐是我无意中所救,夫妻相称,只为方便。”

    “原来如此?”风劲节微微一笑:“薛先生落难救佳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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