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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昌也未必肯相信。
从头到尾,他就不是要算计燕凛或燕国什么,只是要为将来可能的发展,尽量消除些阻碍。当然既然有机会可以顺便把小容也牵扯进来,逼迫那个笨蛋面对自己的真心,不再自欺欺人,做心无挂碍飘然出尘状,他怎么会舍得不牵扯。将来让燕凛那浑小子有机会亲眼看看,他到底给小容这个笨蛋造成了什么伤害,光想象一下那个所谓的明君痛哭流涕的场面,方轻尘就觉得很痛快。
原本真的没有打算和小容吵架的,他知道小容肯定会跳起来责问,他直接和他解释清楚了就是。可是……
偏偏是他在这里,正眼睁睁看着那阳光下,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还在咧嘴笑。偏偏是他的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所以言词也就尖酸刻薄。
是的,他被小容戳到了痛处。猝不及防间,他方轻尘,确确实实是在占尽上风之际,被小容的那些话伤到了。
“轻尘,轻尘,你快些醒过来。轻尘,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树下的人,还在痴傻地一声声喊。他伶牙俐齿,他机变无双,但是那一刻,他却如个莽汉一般,悍然挥断了和小容的联系!
小容被他隔决于意念联系之外,然而,小楼的通讯,却无法由他单方面结束。
张敏欣笑嘻嘻地说:“轻尘,怎么这么不高兴。这件事,明明是你在招惹小容。”
方轻尘不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看。小楼深处,所有人静静看着屏幕里他那漠无表情的面容,不起波澜的眼神。
阳光灿烂,明媚天地。奇花异草呈芳,奇石流泉悦目。灵鱼水中游,奇禽异兽,漫然游走。如此美丽的园林之中,那人,却只是抱着一具白骨,傻傻地笑,喃喃地说。
吴宇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轻尘,算了。不必太在意了。他……他治不好也没什么要紧。”
其他的同学们,忍不住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
“轻尘,治不好就治不好吧。反正你已经让纷乱的楚国平定下来了,也让他由阶下囚,变成了太上皇。你也算是收拾完残局,可以同教授交待了。”
“轻尘,别伤心了……”
方轻尘有些不耐烦地微微蹙眉,他的样子象伤心吗?从头到尾,他有任何伤心悲苦或者不痛快的表示吗?这帮人,真是多管闲事!
“轻尘,反正现在阿汉不用你帮,小容不要你帮,你自己的事也差不多了,要不,你回来吧。”
“如果你还不想回来,多留在人间玩几年也罢了,那人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是啊,毕竟是他先负的你。”
方轻尘默然无语,依然只静静盯着下方。
“轻尘……”张敏欣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劲节已经回过你话了,他没研究过精神科,帮不了你。我也帮你问了他,他说,在这个时代,人类医学对于精神领域,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你就算是求遍天下名医,也真的……没有用的。”
轻尘的眼睛,渐渐深黑到看不见底。漆黑的眼睛,只是盯着树下那个让他无能为力的人。
“轻尘,算了,别想了吧。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别再回头,渐渐的,不也什么事也都过去了?救不醒就救不醒吧,你就当你没有回过人间,没有再来看过他,不好吗?”
方轻尘微微地扬了扬唇角。是的,不回头,不闻不问不去想,就都好。可是,他回来了。他看到了。他听到了。
花园里,大树下,繁华绿叶间,楚若鸿抱着白骨坐在石桌旁,旁边赵忘尘正弯着腰和他说话,带着笑。
一年又一年,他会一直这样疯颠地活下去。
他会慢慢地老去,死去,在深宫的一个角落里,最终腐烂消失,化为天下人口中的一场笑谈。
他的世界很平静,他有一具白骨,他不会失望,不会痛苦,不会迷茫,不会挣扎。
他的人生可笑复可悲,但是他自己并不会知道,不会痛苦。
不会有任何人,真心的爱他,在乎他,关心他,但是他会得到最好的照料!
对楚若鸿来说,的确,够了!他的世界里,有他以为的轻尘在,他可以一直怀着希望去呼唤,一生满足!
然而,对方轻尘来说,这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赵忘尘闻声抬头上望,立时一怔。
李得意等人又惊又惧又叫苦,纷纷跪下行礼。
而楚若鸿受到身边数人的齐声请安所惊,抬头一看,立时跳起来,惊恐地想要逃跑。
然而,这一次,他逃不了。
只要方轻尘不肯放,什么人,都逃不了。
方轻尘只一伸手,就捉住了他。楚若鸿疯狂挣扎,然而方轻尘轻轻伸指一点,楚若鸿的所有动作就此凝窒。
身体不能动弹,让楚若鸿感到更深的惊惧和愤怒,他张嘴要嘶吼,方轻尘仍然只是面无表情地一点,所有可以嘶裂天地的呼喊就归于沉寂。
方轻尘冷冷地说:“所有人退下。”
赵忘尘仍在发愣,李得意发着抖,硬着头皮说:“方侯明鉴,太上皇经不起再……”
耳旁风声倏起,李得意只觉得脸颊发凉,僵硬得扭头,却见身后一株大树上,莫明得现出三个深深的指洞。
方轻尘目光一扫,纯色漆黑的眸子,诡异得仿佛魔鬼:“滚,或者,死?”
冰冷的声音下,赵忘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把扯起李得意,一边对其他三个还软在地上的太监大声怒喝:“快走。不要命了吗?”
三个太监回过神来,手足并用地爬起来,跟着赵忘尘飞快地退了出去。他们一直退出花园,退出整个甘宁殿,仍然因为刚才那一刻,感觉到的肃杀冰冷而微微颤抖。
从方轻尘回头看向楚若鸿,看着这个不能说,不能动,甚至不能正常思考的人,僵硬地站在那里,双眼因着极度的惊怒恐怖和不解而充血鼓起。
他冷漠地伸手,一点一点地把楚若鸿怀里的白骨抽出来。
他明明可以一把夺出,可他却选择将白骨这养极慢极慢地抽走。
疯子是否也有思维,疯子是否也有痛苦?当楚若鸿再一次无能为力地看着生命里唯一的光,唯一的希望,就这样被人从手中夺走时,他会想什么?
方轻尘的眼里闪过几分冰冷的讥嘲。
楚若鸿的眼睛布满血色,渐渐向前鼓起,他的脸涨得越来越红,仿似无数把烈火在他体内燃烧,他的呼吸急促得几乎没有间隙,在身体深处,他疯狂地用力,疯狂地挣扎。然而,他无法嘶吼,他无法反抗,他挣扎和努力,最终都是徒劳。
他的轻尘,一点一点,被抽离了他的身体,带离了他的身边。
“轻尘!你干什么?”
“狐狸狐狸,你别胡闹!”
“你这也太过份了,他都已经被你逼疯了,你还想再逼疯他一次吗?”
方轻尘随手把白骨抛在地上,冷冷地在脑海中回了一句:“你们很吵。”
然后,他伸手,扶住楚若鸿的脸。
手触到他的皮肤上,感觉到滚烫的热度。有多少怒火在燃烧呢?原来即使是疯了,也会有如斯的愤怒和不甘。
他双手慢慢固定楚若鸿的头,慢慢的移动着他的头,直到楚若鸿那疯狂和混乱到了极点的眼神同他的目光完全相接。
“若鸿,看着我。”
第六十二章 斩魄离魂
“若鸿,看着我。”
偏激任性的方轻尘,残忍无情的方轻尘,肆无忌惮的方轻尘。
他的面容是冷的,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这样冷漠的表情,这样平板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这一瞬间,却分明有着至大的悲伤。
小楼的电脑,忠实地记录着。
一个人被硬生生压坐在石桌上。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石桌前。
那样的悲伤,就这样定了格。在无数个世纪之后,无数段时光之后,当后世之人提取这段资料时候,那种刻骨的悲伤,仍然一样,鲜活得令人心悸。
轻尘,轻尘,轻尘,轻尘……
坐着的人,眼里看见的是什么?站着的人,有没有听到一声声来自过往的回音,混合着坐着的人心里一声声不能出口的怒吼。
轻尘,轻尘,轻尘,轻尘……
那个在阳光下,无数次呼唤他的少年。
若鸿,看着我。
看着我。
小楼的警报器忽然轰鸣起来,数据图表飞快地高低跳跃,众人惊极,一时间面面相觑。
吴宇大喊:“轻尘,你的精神状态怎么这么不稳定?你到底在干什么?别胡来!你的精神力起伏已经太大了,不管你在干什么,都停下来!快点停下来!”
时间和空间的另一头,那个人,静立,默然。
微微的,开始起风了。风儿柔顺地依偎着他的身体流转,卷起地上的灰尘,拂动着他的衣角。又似乎恋恋不地旋开了去。
不知道他是不想回答,还是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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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方侯出事了!”
秦旭飞正一个头八个大地扎在奏折堆里受苦受难,远远听到殿外喧哗,心下一惊。
外头七八重的护卫,正努力把那个未经通传且身份不够的不速之客远远拦住。
赵忘尘上气不接下气,面红耳赤,提起内力喊了那一嗓子后,正还和那些护卫纠缠。
眼前就见一道红云急掠,劲风呼啸中,他的话音还没落,那人已经是直到面前。
“出了什么事?”
赵忘尘满头大汗地说:“王爷,没时间解释了,您先去甘宁殿吧,师父那样子真吓人,我怕他会出大事……”
秦旭飞只听他说了前半句,身形动处,已是劲箭疾雷般直掠向前,只留下短短一句话:“士杰,你带人过来。”
祁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