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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会希望她快乐幸福有个依靠,那么,她就要让容大哥放心,别叫他牵挂,别叫他担忧。
不管是谁,只要是容大哥挑中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她就这样僵硬地坐着,然而,即使是低垂着头,侧脸的青记,还是很容易就让对面的人一览无余。
赵书生微微地皱了皱眉。他也来茶楼喝过茶,他也觉得那个温和招待所有客人的女老板很可亲,但是,如果要这个女人要当自己的老婆,却又另当别论了。男人么,口头上是要说娶妻娶德,可是心里,谁敢说自己不盼着床上的是个大美人。就算是庄稼汉,娶老婆想着要会干活能生养,这长相也不是就不挑的。更何况他可是乡间少有的读书人,虽说考了几次都没考中功名,但将来没准还有出头的日子。
青姑不说话,赵书生心里不痛快,也不说话,场面就僵了起来。一旁站着的媒婆倒是可以笑得春风满面:“青姑娘,这位赵公子,可是咱们这三乡八镇难得的读书人,难得的才子。为人又好,学问又好,将来少不得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你可就是官太太啦!”
“赵公子,这位青姑娘,性情又好,人又勤快,为人又厚道,必定能帮夫旺家……”媒婆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赵书生回过神来,看到媒婆正拼命给自己做眼色,立刻想起现实问题来了。
向来只会读书的自己根本不懂耕种,以前家里的劳力活全靠大哥承担。如今大哥娶了大嫂,听了枕边风,再也不肯白养着一个将来也许能当官的弟弟,天天叫着要分家。大嫂整日摔盆打碗,指桑骂槐,说词难听且露骨,摆明了一日不分家,一日叫他不好过。
他平时自命读书识字,看不起村里的庄稼汉,可真要他分家,分得几亩田,完全不会伺弄,识得几个字,在村子里也没有人找他写信,或是给孩子请先生,这一肚子的诗书,竟然不如一把锄头实用。要是不能娶个能养活他的老婆,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起自家窘境,他只得先把满腹的委屈忍了。沉了脸道:“我是读书人,家门中自要讲究礼数。等以后成了亲,这茶楼,我替你出力打理就是,你就别老在外头天天应酬南来北往的客人了。”
青姑愣愣地嗯了一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家做事不方便,总要有个男人支应帮忙,万事求助你的义兄替你作主也是没办法。只是以后你进了赵家门,还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他又不是你亲兄长,瓜田李下的,总要避嫌。”赵书生连声音都是沉沉的。
青姑愣愣瞪大眼,完全没理解,这个人哪里来的资格对她和容大哥的事指手划脚。
赵书生很不快。同这女人住在一起的那个姓容的,真是根心头刺啊,虽然听说那男人病得厉害,没准根本不能行男女之事,只是这闲话到底难听,要娶这个女人,真是,真是……这么丑,还有点残疾,名声又被败坏的女人……
他自认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此刻便存了要立个下马威,在这个女人进门前就好好教导她的意思,省得到时候她给他丢脸,话语就越发威严了:“当然,他帮过你,这好歹要给点意思的。只是以后,务必让他搬出家去,茶楼的生意,帐目也不许他再碰,将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好端端一张桌子整个被掀翻了,他本能得双手抱头,往后跌去,衣领一紧,整个人就被人拎了起来。
青姑一手拎着他,一手握拳高高举起,这个人,这个人,看不起她倒没关系,怎么敢这样说容大哥。他居然想把容大哥赶出家门,他居然想霸占容大哥的茶楼?
赵书生在乡村的壮汉之中,虽然一向是个瘦弱没用的书生,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让一个女人轻轻松松拎起来,抬头又看到那张带有青记的脸上满是怒色,吓得心胆俱裂,老天啊,这哪是女人啊,根本就是一妖怪。
媒婆吓得在旁边大声尖叫起来,声音之大,刺得人耳膜生疼。
青姑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力气越来越大,打人的话没准打出人命,这拳头就放下来了,只是看这个书生缩成一团的样子,想起他刚才对容大哥的意图,到底气不过,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顺手一丢,这书生就如破烂一般,穿窗而出,结结实实,摔下地面去了。
青姑从窗子里探头出来,指着赵书生喊:“我不会嫁给你的,你滚。”
好在茶楼低矮,下面也不是石板,那赵书生唉唉哟哟地站起来,浑身都滚得泥脏了,也指着这边喊:“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娶你这种女人的!”一边说,一边防备地向后退,脚下不俐索,又仰天跌倒,然后再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脸色又青又白:“你这泼妇!你你你这是意图杀人!我要去官府告你!”
青姑急了,把身子探得更前,大声喊:“你胡说!我这里二楼又不高,我还是专门把你向那块松软的地方扔了,要不然你……你……”
赵书生不过是口舌争风,不肯吃亏罢了,看她急怒,心里又慌,赶紧着一瘸一拐得向远处跑,一边跑,一边还喊:“你就是想杀人,我去告你,我去告你……”
青姑一向温顺不惹事,忽然被人说要去告官,真真是吓了一跳,就着这探身的姿式,在窗口呆了半天,忽然间意识到,下面茶楼里里外外的人全盯着她,脸上立时通红,赶紧往里一缩,砰地把窗户关上了。
至此,楼下惊呆了的诸人才一片哗然,议论起来。
茶楼外那远方而来的男子,也是张口结舌:“这,这,这就是你们老板?”
第五十三章 心心念念
楼下诸人一片哗然,那远方而来的男子也是张口结舌:“这,这,这就是你们老板?”
“是,本来今天是在上头相亲的。”倒茶的村姑也有些惊怕。这么久以来,青姑都是和和气气的,她这么强悍凶狠的样子,可是好久不见了。
男子却哈哈一笑:“太有趣了,想不到京城竟然出了这么有趣的人物。可惜我有公务在身,否则这热闹一定多看一会儿。”他说着,抬手端起茶碗大口喝干,扔下一串钱在桌上,径自骑马去了。
而在楼上,青姑关着窗子发了一会儿呆,喘了几口气,这才对还保持僵木状的王媒婆说:“王姨,麻烦你,下次说亲时,替我说明白。这茶楼不是我的,是容大哥的。我只是替他打理,若是别人还肯……”
“当然不肯了……”王媒婆这时才回过神来,跳脚大骂:“就你这长相,这年纪,这茶楼要不是你的,谁肯同你结亲,你以后别来找我,真是晦气……”她怒气冲冲,甩门而去,青姑自己在房间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也走出房间,来到旁边的雅间处,轻轻拉开门进去,低了头,怯懦道:“容大哥,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我……我闯祸了。”
“现在才记起来要道歉,晚了。”容谦板着脸,语气极为不快。
青姑的头越垂越低,都是她不好,一时冲动,白费了容大哥一番好意。
“这种人渣,就该打到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才对,你居然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真是气死我了!”容谦拍桌子发怒。
青姑愕然抬头:“容大哥,你不气我把他扔出去?”
“我很生气,非常生气。”容谦怒视她。
青姑已是松了口气,走近前来,低声道:“王姨说以后不会再……”
容谦苦笑,摇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
他岂会不知道这些热情来谈婚事的男人,多是冲着钱来的。不过这婚姻之道上,他可没有方轻尘那种洁癖。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若是比两个人单独生活要舒服要合适,这婚事就可以成了。无论当初对方第一眼看中的是人还是身家,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双方都是诚心诚意,要成一个家互相帮扶着过日子,就足够了。
他自己体弱残疾,行动不便,没办法四处奔波替她挑选,所以也只能求助于媒婆。他本来是想,皮相的那些,相处时间一长,自然就淡了。而青姑的温厚勤劳,单纯真挚,日久天长下来,却是真正能打动人的。那么只要双方年纪相差不要太大,对方粗通文墨,性情不要太暴燥,就勉强可以将就了。将来生儿育女,小家小户,自然和和美美。
谁知道,这个世道,偏有这种男人,自觉只要是个男人,就有了绝对的资本,可以把女人踩在脚下来侮辱。就是这么个一无所有的所谓读书斯文人,也可以摆出这样高人一等的姿态来对青姑颐指气使。实在让人气闷。
罢罢罢,自己是急于求成了,生生是把这样一个温厚的女子送了出去,白白叫人羞辱。
他轻轻一叹:“罢了,这种事,原也可遇而不可求,以后就不谈了吧。”
他认命了。青姑便有千好万好,在这个世间怕也难觅佳偶。出色男儿看不见她的好,那些粗蠢之人要的也只是她的财而不是她这个人。读过书的看不起她,没读过书的又何曾不作贱她。既然如此,他对她的体贴,反而是伤害她了。
青姑仍是低了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再不用相亲了,再不用想着嫁人了,再不用手足无措心惊胆战了。只是,终究还是要让容大哥继续替他操心劳神,将来他就是要走,都要为她放心不下……
这个傻丫头,在他的面前,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透明似的。
容谦用剩下的那只手按着桌子借力,有些艰难地站起来,笑话她:“傻丫头,不嫁就不嫁了,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是我们兄妹,这样相依为命一辈子好了。”
青姑一震,抬头:“容大哥,你……你不会走吗?”
“谁说我要走?你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容谦微笑:“天下不是人人都象你这么笨,肯让我这么白吃白喝的。”
青姑望着他,忽然怔怔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