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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仗能不打吗?就算秦旭飞能容得他们在南方安居,他们又怎能坐视国土生生被异族分割掉一半?对于他们这些武人来说,那会是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最后,还是卓凌云迈步出座,沉声道:“方侯把我们紧急叫来商议,想是心中早有定夺。无论利害得失,有什么话,方侯只管吩咐就是。”
方轻尘目光极慢极缓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良久,方轻轻道:“我有一个想法,可以不兴兵戈而令大楚复归一统,叫天下诸强不敢再觑我国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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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回完了方轻尘那封信之后,秦旭飞就一直坐立难安。他想,以方轻尘的性情,或许不会虐待折磨柳恒,但是翻脸杀人,绝对是做得到。想到柳恒可能的遭遇,秦旭飞心浮气躁,夜不能寐。
秦军就一直驻在了淮江北岸,传令兵马不停蹄来去不止。后方的军队增援一批批陆续赶到。粮草辎重,也一刻不停地运过来。
他带入楚国的二十万兵马,到现在遭受的折损并不多。他手中尚有十五万以上兵力。秦旭飞吃亏是吃在减员不能补充,占地又广,百姓也仍就是心存敌视,所以就算是出兵作战,后方根据地也必须留下重兵镇守,不能尽出全力。
这次与顺天军交战,他带上前线的士兵不过五万人。但在方轻尘出现之后,他发出了全面调兵调粮的命令。在短时间内要调这么多粮草辎重,不可能不压榨欺凌百姓,不顾一切地把后方镇守局面的军队调上来,也必然给民间仍心存楚国的人作乱的机会。这些后果隐患,他不是不知道。然而,他没有办法。
他无法坐视柳恒被杀,更不敢再给方轻尘坐大的机会。如果不乘着方轻尘现在立足未稳,势力范围内民疲财穷而一鼓作气,穷追猛打,等到方轻尘让南方恢复元气,他们这支军队的末日也就到了。
这个局面,他看得透,方轻尘也没有可能看不透。他这边疯狂调兵,对岸的楚军也没有闲着。越来越多的军兵将领,越来越多的辎重粮草,汇入这对峙的洪流。
在秦军对随时可能爆发的大战做了最最充分的准备之后,这日清晨,淮江对岸,摇来了几艘小船。船尚在江心,大批秦军已是执弓佩刀,守在了江边。
穿过清晨的迷晨,船上的一切渐渐清晰可见。沿江军士无不目瞪口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忘了阻截,甚至一时也忘了该去通报主帅。呆愣半晌后,终于有人撒丫子往秦旭飞的中军大帐跑:
“殿下!殿下……”
军规最为整肃的秦军中军大帐,居然发生了传讯兵不等通传就直接向里闯的荒唐事。守帐卫士正要拔刀阻拦,那传讯兵已是嘶声大喊:“船!船!柳将军在船上……”
守帐的军士忽然间忘了自己的责任应该是凡擅闯者杀无赦,一起愣在当场。帅帐内砰的一声巨响,极似桌子翻倒的声音,然后他们只觉得一阵疾风掠过,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等到再定神时,只来得及看到那火红披红的一角,在前方一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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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觉得这样不会适得其反吗?”
没人能阻拦方轻尘,但是有胆子当面质疑他的,也只有赵忘尘这个不知尊师重道为何物的徒弟了。
方轻尘负手看远方被薄雾笼罩的江水,脸上是一种现在赵忘尘已经相当熟悉,可以毫不犹豫地判断为邪恶的微笑。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赵忘尘的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你会如此好心”。
方轻尘觉得好笑。全军都对他的行为颇感疑虑,但是别人都是觉得他过于迂腐,只有赵忘尘认定了他是别有居心。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没什么居心啊。
他就是将柳恒拱手送还了秦人。没偷偷给柳恒下毒药,没有试图去找柳恒在意的人来威胁他回去当内应,也没有迷了柳恒的魂,试图让他去刺杀秦旭飞……这一次,他真的是什么也没做。
他只不过是想通了。
情势上他比秦旭飞强。他足够强,所以,阳谋就是了,何必阴谋?秦旭飞是聪明人,是个懂得不要冲动的聪明人。秦旭飞还是个豪杰,是个君子。
够聪明,懂得圆滑,就可以不一条路走到黑。至于君子么……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经过淮江一战,想必他对他背后的秦国大哥,已经断绝了所有幻想。江对岸集结的秦军,貌似威武,实则是一支绝望的穷寇。就算他能打赢了他方轻尘,又怎么样?真到了那一步,相邻南楚的齐国,一定会对不费什么力气,不冒什么风险,就可以和秦国一道瓜分了楚国,非常感兴趣吧。秦旭飞身后那位大哥,只要随便再加一指,就可以和齐国合作,绝了他的生路。
然后,秦旭飞还是个君子。既然他是真的可以为柳恒去死,既然如果有人用柳恒来威胁秦军,他也是真的可以咬牙拒绝,那么,如果他方轻尘不威胁呢?如果他方轻尘根本什么条件都不提呢?
不能还了这份情,他想起要和他方轻尘作战,难免也就缺了几分底气。
方轻尘微笑。良心这种东西,真是有害无益啊。他当然不指望秦旭飞能投他以柳恒,报之以若鸿。但只要他有了这份欠愧之心,在他面前,就会自然而然地存了退让之意。他要的,就是这点退让之意。这点退让之意,他会利用个淋漓尽致。
在这个资讯不发达的时代,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无法就事论事,无法期望严密的合同,公平的法律,全面的资讯来给予保证和保护。很自然的,在这个时代,名声、威望这种在后人看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家愿意依赖,也就非常看重。因为确实缺乏更好更准确的来替代。
在这种大环境下,武人呢,有点热血的外加有点本事的,更是免不了浪漫英雄主义的情怀。和人过招之时,敌人马失前蹄,不能乘他落马要他的命,反而要挥挥手,喊一嗓子,你换马再战!两国边将斗智斗勇,这国的元帅生病了,那国的将军派了医生给他看病送药。那国的将军喜欢喝酒,这国的元帅也替他搜罗好酒送过去。不用小心有毒!因为对方必不做这种事!
最关键是,他们眼也不眨地吃吃喝喝了,最后居然还真的很可能没有被毒死。
史书上也好,民间传说中也罢,都把这称做美谈。可是在方轻尘看来,这纯属拿全军将士的前途性命,来赌自己一人的勇武和判断。不过,如果自己的对手愿意这样,他是一点也不反对。
萧远枫卓凌云这些人都有些这一类倾向,只是被方轻尘调教过,成熟通透了许多。而秦旭飞从军之时太过年少,又是王子身份,站得足够高。那么,军队中的黑暗和不公正,他的感受也就浅得多。这种英雄浪漫主义思想,想来是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就算这些年挫折重重,年青人的心渐渐沧凉了,棱角渐渐圆润了,但是从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方轻尘这人即能硬也能软,为了达到目的,做好做歹,瞬间百变,是轻而易举之事。既然你以己度人,要将我方轻尘想象成一个光明正大的英雄,那我就真的“英雄”上一回。在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之后,我再忽然把柳恒活蹦乱跳地给你送回去……
想到对岸秦旭飞这一瞬心灵所受的冲击,和那种极度的欢喜,对他方轻尘产生的极大的感激和歉疚,方轻尘扯扯唇角,笑了。
对,这是个相当邪恶的笑容。
秦旭飞,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惊喜到,你不得不答应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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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恒!”秦旭飞如一阵风般冲过来,大声呼唤着好友的名字。双手按在他肩上,眼神又惊又喜又不解地将他打量了数遍,确定他真的没有缺条胳膊少条腿,好端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才终于想起来要惊诧:“他怎么会放你回来的?”
“他今早忽然来见我,说放我回来,我原本并不相信,谁知……”柳恒摇头,也很有不解:“他说虽然想用我来交换废帝,但是既然你执意不换,他也不愿杀害英雄,所以情愿将我和其他兄弟都送还给你。临送我上船前,他还说,他救我,本来就是另有所图,现在又图谋未成而已,所以我们也不欠他什么。以后沙场相逢,各凭本事交战,无需留情。”
秦旭飞怔在当场,半晌才感慨道:“方轻尘竟然这般磊落?”
柳恒苦笑。方轻尘也许是故作大方,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性命都是他救的,而且他还无条件地将他们放回来了。就算是作伪好了,人家这伪也作得漂亮。若是以前的秦旭飞,肯定会把楚若鸿还给方轻尘,求个心安。现在,他倒是不担心秦旭飞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虽然他会因为欠了这个天大的人情而寝食难安,他也终究不会任性胡为,放下利害得失去回报。
柳恒轻轻一叹:“方轻尘说,如果殿下对此事有所不安,就请给他一个面子,同他对酒小酌一番,也就还了他救我的一番情义。”
秦旭飞一震,失声道:“方轻尘要见我。”
柳恒点头:“方轻尘告诉我,为了表示他绝无恶意,双方可以在淮江之上见面。殿下乘船入江,方轻尘再乘舟登船,大江两岸,不可再有其他船只。两军将士若不放心,可陈重兵备船只于江边以应变。”
话犹未落,一旁已有将领低声道:“殿下,方轻尘武功绝世,我们需防他出手行刺!”
柳恒苦笑:“方轻尘也有交待,他的武功薄有微名,殿下的武勇虽然也是天下皆知,但身系全军安危,若欲轻会强敌,只怕帐中将军们皆会陈以厉害。所以,他会赤手空拳,身无甲胄利器,孤身登殿下之坐船以示诚意。而殿下船上的操桨运舟之士,我们皆可择军中善战之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