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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得,忘不掉啊!忘不掉那一场逃亡,也忘不掉那些情怀过往!
他说得真是轻松,既然不能忘,为何还要嫁?
她爱着他啊,怎么割舍!最珍爱的宝物有了瑕疵,就能狠心扔掉吗?如果扔了,她便一无所有。
莫说她舍不得,就算她舍得,又如何?天下人看着,两军将士在看着,萧卓两家所有人在看着,说得好听些,为着家国天下,为着人间大义,就算无情无爱也要嫁。说得难听些,眼前的局势,纵然真的无情无爱厌憎无比,两家的兄长也一定会迫了他们成亲。
纵然耿耿,还是只得将身嫁予。
到头来,到头来……
心思迷乱之间,房门被猛然推开,倏然而入的强大光线刺得她睁不得眼。
只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已站在面前,声音里拥有着不可违抗的力量:“抬起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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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变故后,赵忘尘一直注意着方轻尘这边院子的动静,阿虎来找方轻尘,他也不放心,跟着他们两人过了来。待方轻尘独自一人进了萧晓月的房间,二人虽知这不合礼数,却被方轻尘那极严厉的警告给吓得不敢靠近,只得在院中来回徘徊。
很久,很久。
房门打开,方轻尘施施然走了出来。
阿虎快步趋近:“怎么样?”
“她累了,在睡觉。等她一觉醒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记得。就是上次逃亡之事,她也只会是隐约有点印象,而且会很自然地不去努力回忆。将来其他人应该不会蠢到在她面前去提那段旧事,所以……”方轻尘冷冷看看两眼发直,完全没有理解的阿虎:“她醒了之后,就是个高高兴兴的新娘子,如无意外,以后也能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阿虎还在发愣,赵忘尘却是先明白过来了:“迷魂术?你对她用迷魂术!你……”他怒指方轻尘:“你怎么能用邪术!”
“我不让她自欺欺人,你说我残忍。我帮她把自己彻底骗了,你又指责我用邪术?”方轻尘古怪地望着他:“天下没有任何邪术可以强行改变人心。迷魂也罢,摄魂也罢,说穿了,都是顺从人心的欲望。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要忘记,我施术根本无法成功。”
淡淡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便走。
赵忘尘还待追上去分说,却让阿虎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待得方轻尘的影子看不见了,阿虎才轻轻松开手:“其实,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自从萧将军说要让他们完婚后,小姐就一直矛盾不安,她是想忘,却忘不了,所以才总是受折磨。现在她既然忘记了,便少了许多无谓的烦恼。”
“就算这样是最好,可他凭什么?他那样伤人,再一手抹掉记忆,就可以心安理得,当那些伤害没有发生过吗?!”赵忘尘怒道。
“也许……我想……可能……”阿虎有些呐呐:“他可能真的没恶意。他只是想给小姐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只是想告诉小姐,其实,她也可以不用委屈自己……”
“你说什么呢?”赵忘尘气道:“他会这么好心?再说了,这场婚事关系萧卓两军的联合,关系整个天下的运程,真给搅黄了,他才是最头疼的那个,他怎么会……”
“我总觉得,这就是他想要说的。不管家国天下,不管什么大义名份,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我……我真的觉得,如果昨晚小姐……也许他真的会拼了天大的难题和后患,为小姐去抵挡所有的压力……”阿虎眼望院门,声音越说越小。
赵忘尘目瞪口呆望着他:“他把萧小姐伤成这样,你却把他想得这么好?”
“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小姐有一丝不情愿,我不管什么天下,不管什么家国,总要帮她力抗到底。可是,她没有。虽然她不甘心,她放不下,可是,她到底没有不情愿。”阿虎微微摇头,脸上带着少年所不该有的忧伤:“方侯不是坏人。只不过他是盖世英雄,天塌下来,也自担待得起,他不懂我们这些普通人。人活着,哪里能十全十美。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办法坚持不要委屈自己的。否则最后苦的,不只是别人,也会是自己……”
赵忘尘默然。在人间经历过无数苦难的他,明白阿虎这番话语中的无奈。是啊,谁敢去要求完美,谁敢偏激到不要一丝委屈,只要有了一点缺陷,就完全弃而不顾?这种人……只有从来没有吃过苦头,从来不知道人生艰难,从来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可怕的人,才会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那种所谓的英雄,浑身发光,万人景仰,想要什么都垂手可得,哪里会明白……
“你说我为什么总把他往好处想,那你呢?你不是他的徒弟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叫过一声师父?为什么他做的事,你好像总是要往坏处想?”阿虎忽然好奇。
赵忘尘愣在当场,仔细想了好一阵子,却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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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晓月和卓子云的婚事,终于盛大举行了。
奢侈是不奢侈的,国难其间,一切从简。但城里城外,有数万军士同贺,喜堂之内,有南方近一半的诸侯来贺,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婚事,是由楚国最伟大的英雄,方轻尘,亲自主婚。
所以,喜堂上,多少名将豪杰共聚,就算是没有珠宝绫罗,整个屋内也让人觉得是金光灿灿瑞气千条。
方轻尘神采飞扬,短短几句话,把这一场情爱说得百转千回,感人至深。他极坦然,极诚挚,对于这段姻缘致以最深的祝福。
在一片喜乐欢腾中,赵忘尘静静地站在喜堂最远最偏的小小角落,冷眼看着一切。
谁会知道,就在几天前的夜晚,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完人,曾对这段姻缘说过怎样残忍的话。
一身红衣的新郎笑得合不上嘴,轻轻牵着自己深遮盖头的妻子,三拜礼成,往洞房而去。那个往日娇蛮的大小姐,今日一举一动,文静温柔听话地简直都不象她。
大家都在欢呼,都在微笑,谁会知道,今夜的新娘,在几天前,曾经孤立于寒风冷月中,哭得令人心碎。
满堂诸侯,说笑尽欢,纷纷向萧远枫和卓凌云道喜。然而,谁都清楚,他们赶到这里,不是为了给一对小儿女衷心祝福,而是为大局所迫,不得不赶紧表明姿态,站好位置。
萧远枫和卓凌云握手言欢,二人的部下,也都凑在一起斗酒猜拳,貌似十分亲热。可谁不知道,暗地里,这两帮子人,正在为新的势力集团里彼此的位置而悄然争斗。
真是好生热闹,好生有趣。从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今夜,这大红喜堂,连天宴席,比起外头搭的十几个戏台上头唱的戏,还要纷繁,还要精彩。
赵忘尘的目光冷冷凝定在那所有人瞩目的男子身上。他高兴地同每一个人交谈,温和地对每一个人微笑,对所有人敬来的酒都来者不拒,一口干尽。
大家都敬他豪气,喜他温厚,爱他品德,羡他才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少年悄然切齿,耳旁传来一个带点关切的声音:“你怎么脸色这样不好?人太多了,气闷吗?要出去透透气歇会儿吗?”
赵忘尘回首,看到阿虎关切的眼神。
他没有想到,在如此连天热闹之中,这个少年还会注意到他的独处一隅,在眼看着心上人嫁做他人妇之时,这个少年,还会关怀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体。
赵忘尘愣了一会才答:“我没事,倒是你……”
话说到这,又迟疑着不好说下去了。毕竟那些隐密,虽然看得出来,却终究不该说穿。
阿虎微微一笑:“我也没事。小姐很好,我就也很好了。我只是希望那人能永远待小姐好。”
“你放心,这是一定的。”赵忘尘答得甚是自信。谁也不能保证卓子云永远不会变心,今日的情爱,他日会否消散而去,但是他一定会对萧晓月很好很好很好。因为,萧晓月是萧远枫的妹妹,他们的婚事,是这场联军的最大象征,今后也是会被世人一直传唱的佳话。所以,卓子云这一生,无论如何,不能不善待萧晓月。
人心易变,真情易散,然而,利害得失却永远是稳固明白,可切可削,可称可量,可靠。
在他单独同方轻尘待在一处时,他曾经听方轻尘做出过这样的论断。逃难的岁月中,他已看尽了人性所有的黑暗,因此,对于这样的论断,他接受得很是自然。
相比之下,心性阅历都单纯许多的阿虎,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只听见小姐会被善待,也觉释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略略一扫,忽道:“方侯酒量特别好吗?”
“什么?”
“你没察觉,他今晚喝了很多吗?”阿虎微微皱眉:“喝太多了,伤身呢!”
赵忘尘望向人群中那个谈笑风生的男子。那人今晚的情绪似乎特别的好,一直在不停地喝酒,一喝就是一大碗一口饮尽,脸色都渐渐有些潮红了。
“放心,大英雄的酒量哪有不特别好的。他能有什么事?就是有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阿虎轻轻笑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但是,他是你的师父啊。就算你不叫他,他认真教你文武之道也是事实。师徒之间,就别闹别扭了,你去替他拦拦酒,劝他两句吧。”
赵忘尘沉默不语,当然,也没有替方轻尘去拦酒的打算。
“其实我真觉得他不象是坏人。他揭穿小姐的心事的时候,我觉得,他好象对小姐的遭遇,比小姐自己更不平。”
赵忘尘皱眉:“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一次轮到阿虎沉默了。他能看出来,是因为他太了解萧晓月,所以,他看多了萧晓月那隐藏在欣喜之后的不快乐。
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