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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议定之后,出得此门,你们上不可告天地,下不可告妻儿,能不能做到?”
如此郑重之态,让后来的三人忐忑不已,各自点头。
待得凌方细述与方轻尘相见之事,卓凌云再将那封方轻尘的亲笔信,在众人之间传递了一圈,密室之内,静得令人心慌。
最先恢复镇静的,是杜思远。
满脸惊容化为笑意,他从容起身施礼:“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此乃天助将军成就大业也!”
卓凌云勉强一笑,问道:“思远,喜从何来?”
“方侯即现,将军当立即重礼迎接,将这特大喜讯昭告天下!以后将军奉方侯为师为父,执弟子之礼,以方侯之名,可召天下英雄共聚抗秦!如今楚国割据一方的豪杰,多是方侯当年旧部,人人自称为方侯旧属。那么方侯有命,他们来,便是将军之麾下,他们不来,便是背信弃义,欺瞒天下的无耻小人。有方侯坐镇,将军必可尽快统合这半壁江山诸方势力,然后放手与秦人全力一战!”
这话说得卓子云点了点头,而凌方却是微微挑眉,欲言又止。
卓凌云无奈叹道:“思远,你可曾仔细看信?方侯对我的作为甚是不以为然。他若入军中,必会公开同我有许多争议。我即尊方侯为师为父,又岂可不从其号令?”
杜思远从容笑道:“我们奉方侯为尊为师为长,但不是为帅!将军才是全军主帅!方侯既然与将军有同生共死之谊,授业传道之恩,又岂会不体谅将军的难处,便是真有一二分歧,大家关起门来,慢慢商议,也总能劝得服方侯的。”
所谓的胁迫,所谓的架空,所谓的供桌之上摆菩萨。杜思远对自己的这番如意算盘,是颇为满意的。他是文人,最擅权谋阴诡之术。对方轻尘这军中战神,他虽然闻名,却没有武人那种本能的尊崇。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家族,他都要尽心竭力为卓凌云筹谋,利害得失,考虑推究起来,再轻易不过。
卓凌云看他从容自若的样子,极缓极慢地笑了一笑。
文人呢,总是极会说话的。强征民夫是为了保家卫国,强索民财是为了天下太平。再卑劣的事,他们也照旧可以温文尔雅,讲得这般冠冕堂皇。
然而,卓凌云需要这样的人。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讨厌这样的人。
只不过,文人,终究是文人啊。
所以,卓凌云无可奈何一笑,淡淡道:“那个人,是方侯。”
“他是方侯又怎么样?”呼延锋瓮声瓮气道:“世道不一样了!谁还当他是以前的那个方侯!”
在呼延锋看来,他自己所有功劳都是他自家一刀一枪,血汗厮杀拼回来的,凭什么要他接受在现在的主子上再来一个主子压着自己?所以,他语气铿锵,眼神锐利,毫不迟疑:“大将军,就算是楚国太祖复生,在我们这里,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个尊荣的位置,一样要懂事听话,否则……哼!”
呼延锋,果然是英武决断之人。
卓凌云凝视呼延锋,微微一笑:“你不曾见过他,所以你不会明白。”然后再慢慢转目看向杜思远:“思远,你虽聪慧,但毕竟文人,所以,有的人,有的事,你也永远不会懂。”
他抑郁,眼神中却又忍不住流露出崇拜和向往:“如果楚国太祖复生,我自然会胁之以令诸侯,但方侯……”
他目光徐徐扫视在场四人,神情微妙复杂得难以言喻:“这种人,你可以杀死他,但却不能胁迫。你可以毁灭他,但无法折服。他是方轻尘,他是方侯!”
杜思远眼神微动,有一分惊恐。呼延锋却是立时挺身站起:“既然如此,此事还有什么好议?将军仁厚,万事交给末将就是!末将必能办得滴水不漏,便是……便是万一……”
他一咬牙:“万一他日走漏了风声,所有罪责,皆末将一人承担!断不会损及将军清誉!”
杜思远欣然道:“呼延将军之言,真乃丈夫之语,大将军……”
卓凌云猛地一摆手,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目光转落在卓子云身上:“子云,怎么看?”
卓子云低了头,半日才道:“兹事体大,子云不敢随意置评,万事由大哥做主。只是……只是那萧晓月之事,方侯信中分析得失说得分明,确实擒不如放,大哥……”
杜思远面露愕然之色,呼延锋皱眉重重哼了一声。卓凌云也有些诧异。卓子云本是个精明人,没料到,商议大事之际,他却还在这厢惦记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既然放不下青梅竹马,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前途抱负,荣华富贵。这样黏黏糊糊,首鼠两端,当真是……
卓凌云哑然失笑。他现在实在是没资格痛骂自家兄弟太没出息。他自己这里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荒山野岭处,若是看见别人被无药可医的剧毒蛇虫咬了手臂,你指教人家该砍断手臂,当然容易。换了被咬的是自己,当真就能举起斧头,一点不手软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砍么?
事外之人,冷静睿智又有什么可得意,不过是体会不到事内之人的苦罢了。
心中终是叹了一声,暗自警惕。无论如何,他做不得另一个卓子云。
因此,他的声音出奇柔和:“子云,你放心,别说方侯信中所析道理令我看明得失利害,便是真正有害无益之事,只为方侯一言相托,偶一为之,又有何不可。”
卓凌云有些自嘲。“偶一为之”,当然不无不可。只要是“偶”……
最后,他注目凌方:“你一直没有说你的意见?”
凌方低头,沉声道:“属下无话可说。”
如果能说,在杜思远出狠毒之计,呼延锋说得意之辞的时候,早就该说了。
可是,做为对卓凌云无比忠诚的一员部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凌方一直低垂的头,一直僵硬的脊背,卓凌云有些出神。忽然洒然一笑,站了起来:“罢了!你们每个人的意见我都清楚了。思远,呼延将军,你们且歇歇去,记得此事不可外传就是。子云,凌方,你们陪我出城走走,散散心。”
如此秘会,还没做出个决定来,卓凌云就要甩手走开,呼延锋急得叫了一声:“大将军!”
杜思远也恳切道:“将军!成大事者不可拘小节,这也是为着天下苍生啊……”
卓凌云微笑摆手:“杜主薄,呼延将军,此事我自有决断,你们放心就是。”
这一刻,他的笑容太从容,他的眼神,太深沉,竟是叫杜思远与呼延锋都怔在当场,一时间,谁也无法再开口劝说。
待得他们回过神时,卓凌云已同卓子云和凌方去得远了。
不挥鞭,不策马。只是由着马儿的性子,缓缓而行。抬眼看黄昏时远方渐渐沉寂的天空,卓凌云漫然而笑。
这一场密室筹谋,真个是无用无聊。
那两个人能说什么,会说什么,他其实早就心中有数。
那么,再将他们召集了来,亲耳听上一遍,到底也有些可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为了目的不拘手段啊,大丈夫不可以有妇人之仁啊……
似乎,很多英雄豪杰在成大业时,都曾经面对过类似的煎熬和抉择。然后,他们身边,便会出现这样劝说开解的人,然后大英雄们就忍痛为了远大的目标,去做那些“不拘”的事情了……哈哈。功成名就之后,那些小细节,还会有谁去追究?人们最多责备下当初进言的那些劝说者而已。
今天他才彻底明白,原来能成“大英雄”的人,其实根本都不需要劝说。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几个劝说者。
推卸掉些责任,得到些免罪的安慰,总是比较舒服。有一个当时可以欺己,将来可以欺人的借口,总是比较方便。
杀戮,背叛,毁灭,阴谋,再不堪的东西,用“天下苍生”这旗帜盖了,也就一样的神圣庄严。
胯下战马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卓凌云这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握紧了马缰,已经是握到掌心生疼。他瞪了眼,死死凝望天边最后一线明黄的夕阳。
低低冷笑:“凌方,如果我最终决定忘恩负义,你会不会怨恨我?!”
第十章 旧事何如
凌方僵坐马上,抬不起头:“大将军,末将不敢言恨,只是……”他咬咬牙:“只是……如果,大将军要……要……能不能……只把方侯困住,不泄露消息便是……”
明知是妄想,还是忍不住相求:“凌方愿以所有功劳官爵交换,做一个小小看守,为大将军照顾方侯!”
卓凌云大笑起来:“凌方啊凌方,你还是不了解方侯。方侯是什么人?他可以死,却不该被人剪去爪牙,困在黄金牢笼之中!你觉得保住性命,一生服侍周到,便是对得起他吗?你若是这样想,也太侮辱了方侯。”
凌方沉默了一会儿,爆发般大喊:“末将不知道!末将不知道……将军,末将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两全!”
这么一个勇悍的男子,在这狂喝之时,几乎落下泪来。
远远几个士卒,闻声愕然转头望来,神色满是疑惑。
“好了好了,别叫了,一个大男人,象什么样子?”卓凌云笑了声:“叫军中的兄弟们听到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大敌压境,让咱们勇武无惧的凌将军吓破了胆呢!”
本来该是轻松的说笑,只可惜,卓子云和凌方,谁也笑不出来。而卓凌云,也终于是笑不下去。
这世上,哪里又有那么多的两全之策呢?你总是会被逼迫得要选择,要割舍,要放弃。
松了马缰,让爱马再慢慢自在前行,卓凌云的声音有些飘忽:“还记得当年,我初见方侯的时候,很是瞧不起他。觉得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靠着长得漂亮,得了小皇帝的宠爱,才能掌握了军政大权。那时我年少气盛,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