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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容谦的冷淡,激发了她的斗志,仰或是,长久的时间,让她慢慢习惯了新的一切。她开始敢坦然应答客人的呼唤,她开始可以落落大方地招呼来往客人。她开始能够坦荡从容地抬头面对陌生人。因她动作里的自然平静,眼眸中的坦然自信,人们眼中那青斑也就不再那样刺目那样显眼。
她的声音渐渐清晰明亮,她的眼眸,渐渐灿然生辉。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迅速,而她的生意,也一日火似一日。
她的茶喝过的人都赞好,喝过一杯的人要喝第二杯,喝过一次的人,第二次经过这里,也一定驻足光临。来往的客人多了,欢声笑语多了,多次光临的老客人熟面孔多了。
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不是扫把星,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她攀谈。原来她不是那样被世人排斥的孤独者,原来天地可以这样热闹。原来她不是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人,有很多老客人,真的开始以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她。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如此有趣。每天南来北往的人,操着各种方言,说着各种无比新奇的事,不知不觉,她的视野开拓,她的见识在一天天增长。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生活,可以这样多姿多彩,充满乐趣。
每天的出摊已经变成了非常快乐的事,即使不去计算那不菲的收入,只凭这心灵所得,便足已抵偿她的一切劳力。回到家,她总是迫不及待地和容谦谈起今天有什么趣事,有什么特别的客人,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新鲜事,看到什么异乡外地的好东西。
而容谦只是微笑着倾听。晚上,借着淡淡灯光,容谦从不间断地,教她识字读书,以及一些普通的运算技巧。功课完毕,一起在院子里,吃着她亲自去城里买来的糕点,喝着她亲手烹制的清茶,看着星空,闻着夜色中的草木的香气,闲闲地聊几句,听容谦为她讲天空的故事,星辰的传说。
而当她不在家时,容谦在家里继续他自己的练习,他要自己起床,穿衣,洗漱,这些简单的工作,他往往要做大半个时辰才能成功,他甚至自己做饭,然后带着热乎乎的饭菜送来给她。做一顿普通的饭菜,他需要普通人做五六顿饭的功夫。回家后,打扫整个庭院房屋,然后做好晚饭,等她回家。
这一切普通的工作,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使他必须用尽每一分时间,而不得半丝空闲,一点休息。然而,他浑不介意。
每一个夜晚,她回到家,都能看到他满头的汗水,和脸上安然的微笑,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因这平凡而普通的一切,而急忙低头,唯恐他看到她,在这一瞬,泪盈于睫。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劝他不要忧劳,从什么时候起,她真的完全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无论如何辛苦,无论付出多么艰辛的代价,无论做的工作如何平凡简单。然而,以自己的双手,以自己的劳力去完成,不退缩,不逃避,不畏难,不忧苦,永不放弃自己,永不放弃生活。
容谦从没给她讲过一句这样的大道理,然而她看在眼中,便记在了心上。
于是,青姑更加努力地工作,小小茶摊,竟然客似云来。她的收入,有时高得她自己都不相信。茶钱虽然有限,客人太多,不断叠加,倒也不少。更重要的是,来往京城的人,有很多富商或贵人。就算普通百姓,也大多是中等人家,颇有些家资。燥渴之际,得饮甘泉,心中舒畅。摊主又温和热情,招呼周到,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于是赏钱不知不觉就日日多了起来。出入京城的富商,或来往京城的官员,这些人一旦出手,数目总是不小的。
青姑竟渐渐有些小富气象了。然而,这些她凭自己劳力赚来的钱,她还是不肯乱用一文。她不买姻脂,不添首饰,最多会在容谦不满地唠叨两句之后,去扯几尺粗布做新衣裳。
她小心地把她的钱积攒起来,夜深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地床上,用容谦教她的计算之法,算自己一共有多少钱,估计以后又能赚多少钱。
这些钱,将来都是要留着备用的,可不能乱花。
容大哥那样了不起的人,将来,总有一天是要走的吧。如果他要走了,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有钱,我还能干活,我还可以生活得非常好,我要让他高高兴兴放心地走,不要为我牵挂,为我操心。如果……
如果……他竟然可以不走,那么……以后还会需要很多补品,如果有机会,我还是要找最好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这钱一定要留着,再说将来……将来说不定,还要帮容大哥娶一房媳妇,好好置办呢。
她一个人,偷偷地想着,偷偷地微笑,然而,在夜深的时候,眼泪洒在枕头上,没有人看得到。第二天,她又绽开快活的笑容,用爽朗的声音和容谦说话,高高兴兴去出摊。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出摊,卖茶,收茶钱,得赏钱,然而,从来没有哪一次,得到的赏钱会这么多,这么贵重。
青姑怔怔得望着手里的一绽金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让人不安,让人不敢就这样收下,正自惶恐之际,她听到了容谦的呼唤。
是了这是容大哥每天来送饭的时间。
她大喜之下转身说:“容大哥,你来得正好。”
第十九章 当面错过
“容大哥,你看,那位客人的赏钱居然是一锭金子,这赏金太重了,我当不起,你帮我追上去还他吧。”青姑一手指着正在渐渐远去的燕凛等三人,一手举着金子,同容谦说明事件原委。却没有注意到容谦根本没认真听她说话,只是眉头紧锁,望着那三人的背影,低斥一声:“白龙鱼服,真是胡闹。”
青姑光顾着说话,只听容谦喃喃说了句,也没听清楚,只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谦回过神,那金子从青姑手中接下来“你也真是想不开。人家钱太多,带在身上累得慌,你帮他分担一点就不成吗?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你不乐意我乐意,我留着多买几两人参也是好的。”
“啊!”青姑有些傻傻地张开嘴合不上,显然对于容谦这样急功近利,贪财要钱的行为,感到极不理解,且极不接受。
容谦却没心情解释,信手推她一下:“还愣着干什么,有客人在叫呢。”
青姑怔了一怔,回过神,才发觉有三四个客人在喊添茶。她向来不善于应付奇变,即然容谦把金子拿走了,她便也不再多想,不再多管,转头应了一声,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容谦低头看看手上的金子,翻转过金锭,看到背面烙的“宇内呈祥”四字,又是叹气摇头,真是个不解事的笨皇帝,大内御用的金子,都有记号,怎么就敢这样随便在民间乱扔,史靖园到底年少,封长清总还是个老成人,怎么也由着他胡闹。
忽得心中一动,若有所感,他猛然抬头,见正前方,那三个人之中,已有一个霍然转身,幽亮的眸子,无巧不巧,与他对撞了个正着。
※※※
离了茶摊,燕凛等三人牵马徐行,慢慢往京城而去。
燕凛突然道:“再过半个月,乐昌公主就要到了,让内府做好准备,不可有丝毫怠慢,公主一到,大婚之事即可进行,靖园你记着要通知礼部,现在就要开始操办。”
史靖园微微一怔:“皇上你决定了。”
“新任秦王的女儿都送上路了,难道我还能让人把她再送回去,再说,这场联姻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燕凛冷冷一笑“我刚刚亲政,虽说容相给我留下了名将铁军和充足的国库,但要真正统服臣子之心,还需要时间。容相弃位之后,我大燕失了震慑诸国之人。那些虎狼之邦未必不欺我年少,觊觎我大好河山。我大燕虽不惧强敌,然纷争若起,兵连祸结,死伤遍地,受苦的都是百姓。”
他轻轻一叹“刚才,你已看了那么多笑语,那么多快乐,做为君主,难道我不应该守护这份安宁和自在吗?”
史靖园黯然无语,或者是那茶摊上的热闹欢快,或者是那小小摊主一席无心之言,才终于让一直犹豫不定的君主,做出了决定,然而不知为什么,他不觉得欢乐,只感到悲凉。
“与强秦联姻,结守望互助之盟,断四方虎狼之心,对我大燕,有益无害。而秦国……”燕凛冷笑“三王子还在楚国征伐,先君就倏然暴死。新任秦王甚至不等自己的三弟赶回来奔丧就急忙登基。秦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握在秦旭飞手中,半个大楚国也在秦旭飞治下。新任秦王,忙不迭地发诏书,所有楚地之事,皆由秦旭飞自决。分明是把被攻下的楚国赏给秦旭飞,秦国不从中取一文一毫,只求秦旭飞不回国争夺王位。这位新皇上,对自家的三弟,怕得可是厉害得很呢,就是如此,犹觉不足,把自家的妹子女儿纷纷嫁往诸强国,父丧还没有过,就赶着办喜事,为的就是联结各国,巩固势力,打消秦旭飞回国的念头。”
史靖园苦笑一下:“所以我们这边还没答应,他就急急忙忙把自家女儿送上路,真是把堂堂强秦的脸都丢尽了。”
燕凛淡淡笑笑:“此人虽不堪,到底是强秦之主,非普通小国可比。秦旭飞虽是天纵英雄,但楚国局面至今依然混乱未定,他也未必抽得出身回国,再说此人若真是天纵豪杰,自有大心胸不同凡俗。于其回国,兄弟相煎令得秦国政局混乱,平白给他国可乘之机,倒真不如凭一已之力,另创一番崭新天地,惊世基业,方不负大好男儿,七尺之躯。”
“所以……”
“所以,新任秦王的宝座,十成有八成可以坐得稳,与秦联姻,是让燕国更加安定繁荣的上上之策。”
他们二人专心议论这一场主宰燕国运程的婚事,没有注意到封长清一直若有所思,竟是从头到尾,一语未发。在他们交谈正酣时,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向茶摊望了过去,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