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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公子真不愧是风公子啊,不动声色间已掌控大局,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看得明白,还只当太爷什么也不知道呢,一心找机会在太爷面前说起你的案子。”
“风公子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风劲节抬抬眉,觉得自己应该说明些什么,又知道,很多事,只怕真是越抹越黑,人家卢东篱这么爽快地把他当堂释放,要说他暗中没有任何打点,别说人家不信,就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个,不会是福伯他们没问过我,就搞小动作去了吧。
正犹疑之间,福伯已经扑到面前,老泪纵横地大喊,“苍天有眼,公子你终于沉冤得雪了。”
风劲节本来头就不舒服,被他在耳边这么一哭一嚷,更加痛得厉害。整个人都晕沉沉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处在幻觉之中了。
就在这一片迷糊之中,他被一干下人,七手八脚,直接塞到轿子里,抬回家去了。
回了家,干干净净洗了澡,喝了醒酒汤,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精神略好一些,却还是困倦得要命,软绵绵无力地扒到自家那张无比舒服的大床上,就等着约会周公,偏偏还有人在耳边不停得唠叨。
“公子爷,这回能脱大难,是大喜事,必要好好操办庆祝一番。”
“公子爷,你出来了的喜讯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各处才好。”
“公子爷,你在难中的时候,上下人等,都颇为尽心尽力,也该赏赏才好。”
“公子爷,我备了一份厚礼,你先看看,有什么要增要改的,若没什么问题,我就陪着你亲自去县衙一趟。”
风劲节本来渐渐清醒的脑袋,让福伯一串串地唠叨下来,又有些迷糊,他自居住济县一来,总是万事不操心,全交给旁人去管的,所以福伯唠叨一句,他就点一次头,等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脑袋才低下来,又猛得一扬,坐起了身子,愕然问:“什么厚礼,去县衙做什么?”
“当然是谢情了。卢大人把公子放了出来,这么大的情份,不该谢吗?”福伯张大眼,倒是比自家主子更加愕然了。
风劲节看福伯手里拿着一大叠的礼单,接过来本来想看看送些什么,谁知一抖手,那礼单散落下来,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上,居然还没完全散开。
一看见上头密密麻麻一行行字,风劲节就觉头疼了:“福伯,咱们最近没挖着什么金矿吗,用得着这么大方吗?”
福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那眼神就象是在瞧着一个脑袋坏掉的人:“公子,我们这段日子为了营救你,送去打点各处的礼物,也不比这少啊。我们求各方官员的,不过是拖着案子不批,和调走刘铭罢了,而这次,卢大人直接就把你放了,这么大的人情,我还担心这礼物不够,特意列出来看公子觉得有什么要加吗?”
风劲节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去打点过他了。”
“没有公子的安排,我怎么会自作主张呢。”福伯倍觉受到侮辱,板起来脸“这些日子,公子虽在监中,可我们外头的所有行动,哪一项不是完全按照公子的意思办的。”
风劲节略略皱起眉,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信手再把礼单拿起来,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又随意抛开:“不送了。”
“不送了。”福伯惊呼“这,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风劲节懒懒道“他为我翻案若是为了钱,有这么好的机会在,怎么可能什么条件也不提,直接把我放出来。这么大的案子,他连通报府衙一声都免了,就直接自己处置了,更是有十二分胆识。这等人物,这等心胸,我要真把这么些个东西送过去,那就是侮辱他,明白吗?”
做出决定之后,他又重重往床上一趴,安安心心闭上眼:“先就这样吧,福伯,你先出去吧。”
忠诚的老仆人站那半天没动弹。虽说公子爷的话好象是有一点道理,可为什么想想就是不对劲呢,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贪官,他一出手,就似把银子当瓦砾那么用,现在人家对他有这么大的恩,他倒是一点也不肯表示了。
直着眼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风劲节轻微的鼾声,福伯才回过神来:“公子,你怎么就睡了,就算你不送礼,也该上门去道谢。”
被吵醒的风劲节把脑袋扎进软绵绵的大枕头里,不耐烦地挥手:“不去不去。”
福伯气得打颤,咬牙切齿地喊:“不行,人家这么大的恩义,你不去拜谢,岂非忘恩负义。我绝不能让公子你被世人看成不知感恩的人。快起来,去拜见完卢大人,你再回来睡好了。”
风劲节狂拉被子蒙头,哀告道:“天都晚了,怎么好拜客,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福伯跟着他时日甚久,知他任性,更加不肯由着他:“明天去了肯定见不着,我打听过了,新任太爷最近在处理前任积压下来的公务,每天一大早就召了县丞主簿一起会同办事,衙门里听差的上下一起跟着奔忙,一直到晚上才散。县里缙绅若要拜会,一概都是没功夫见的。现在晚上去,才能进得了门呢。”
“不去不去,要去我明晚再去。”风劲节仍在誓死抵抗。
“公子爷,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也拖,明日也拖,不想办的事,你就这样给生生拖没了。”福伯气得苍苍白发都在抖动,忘了尊卑上下,狠命拉他的被子“真不明白,你以前做生意时,什么人情世故心里不明白,什么情面交际办得不周得,自打在这住下,你就象变了一个人。”
“废话,以前我是想赚人家口袋里的钱,当然处处要考虑周到,现在我的银子十辈子也花不完,怎么任性都无妨,为何还要讲究什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我不同你争这些,总之受了人家的恩义,一定要去谢。”
“我不去。”
“非去不可。”
“我不去。”
“一定要去。”
……
……
主仆之间拉扯争执的结果是半个时辰后,风劲节脸色非常难看得在自己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监督下,坐在县衙内堂花厅的椅子上,很努力地反省,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对下人太好,太放纵了呢。
第十三章 相会
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处理积案后,卢东篱在书房里翻看县志,以便加深对济县的了解。
卢东觉可没有自家大哥那么好的养性功夫,见他仿若没事人一般,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式坐靠在书房的大椅子上,秉烛夜读得这么有诗意,他就暗中恶狠狠地磨牙。
咱们两兄弟到底谁还没真正长大,到底谁不知道事情轻重啊?
卢东觉在书房里面,前后左右转了四五圈,见自家大哥也懒得理会他,便只得愤愤然地跺跺脚出去了。
刚出书房不久,就见一个仆役快步而来,在他面前施了一礼。
卢东觉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信口问:“什么事?”
“风大官人前来拜谢大老爷了。”
卢东觉脚步为之一顿,想了想,才道:“就告诉他说,大老爷还有公事要忙,让他先等一会儿。”
仆役应声去了。
卢东觉回过头,望望灯火通明的书房,孩子般淘气地笑一笑,为了替那人伸冤,大表哥担当了这么多,让那土财主多等一会子,也算是勉强出气了吧。
卢东篱把一本县志翻完大半,书案上的红烛已烧的只余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县志,熄了烛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息,却见一名仆役正畏畏缩缩在书房门前徘徊迟疑。
卢东篱笑问:“有什么事?”
那仆役忙忙行礼:“大老爷,风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实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胆问一问,若是老爷没空,不如打发了他回去。”
卢东篱一怔:“风大官人?他什么时候来的?”
仆役也是一脸愕然:“风大官人特意来拜谢大人,刚才表少爷让通传说大人正在办公务,请他多等一会儿,可现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卢东篱不待他说完,便低斥一声:“真是胡闹。”
那仆役也不知道这一声是骂的谁,只是立刻低头后退。卢东篱也大步向客厅那边去。
照他看来,办案决断,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着拜谢。真拜起来,拉拉扯扯,客气话一堆,又赶着人又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着还有大堆的谢礼,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来乍到,又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应付这种事。
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风劲节来拜,自是托口公务,不肯相见,最多说几句,秉公断案无甚可谢的官话,便让人把客人挡回家去,但现在卢东觉自作主张,让人家白白等了这么久,再若不见,便十分无礼了。
他只好极之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往客厅,并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个混小子的功课,背不出书来,正可以名正言顺打手心,饿肚子,外加罚站和关禁闭。
遥遥望到客厅,已见一个人影正往旁边溜,卢东篱低喝一声;“卢东觉,你给我滚过来。”
卢东觉见逃不掉,缩缩脖子,慢吞吞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大表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卢东篱冷冷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卢东觉一点也不惭愧地说:“睡不着啊,刚四下转了转,走了走,没事干,就跑来瞧瞧那个有钱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现愤愤之色“那人可真是没什么诚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这么两手空空得来,而且还一点耐心也没有,我躲在后堂,一碟瓜子还没磕完呢,他就三番五次要走,要不是他身边那个还算懂事的管家拼命拦着,他早回去了。”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气得骂一句:“你也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