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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九凑近过来,看看婴儿已经冷得僵掉的小脸,轻轻试了试鼻息,微微摇头,把孩子夺下来:“他已经死了。”
傅汉卿茫然抬头,眼神几乎有些恍惚:“可是,我刚才好象看到他动了一下,好象……”
“也许那只是江风……”狄九轻叹:“孩子都僵了,死了最少也该有……”
傅汉卿略有迷茫地打断他的话:“可是,不应该的,他的娘亲那样那样的努力,想要让他活下来,我刚刚明明看到……”
狄九一语不发,轻轻抱住他。他不是悲悯慈善之人,打动他的,于其说是这满眼浮尸,莫若说是傅汉卿这一瞬间的迷茫悲伤。
傅汉卿沉默,他自觉从来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然而,这么多的死亡,忽然间逼到眉睫之间,实实在在,太过触目惊心。
如此骄阳,如此丽日,如此天地,如此……死亡!
他回抱着狄九,良久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狄九苦笑:“不知道,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知道。”
弃船而登上近岸处最高的山峰,取出传信烟花,狄九略有迟疑,但还是对空放出。未过多时,便见一人身影矫健如龙,攀山越石而来,隔着老远,已是一声朗喝:“何人放出本教紧急联络烟花。”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一块玄铁令牌已是插着脸颊深深打入一旁大树树干。来者伸手取令牌,手尚未至,借着树影间的阳光已看出令牌上的纹符,身形一震,再不敢碰触令牌,屈一膝遥遥拜下:“晋安分坛郑越飞,拜见天王,愿领天王诏命。”
树影深处,狄九的面容时隐时现:“这江上无数浮尸是怎么一回事?”
“禀天王,此江上游与曲江相通,这此尸体是从曲江流过来的?”
“曲江又为何有这么多的尸体?”
“曲江以江划国,南为楚国,北是息国。两国隔江而治。如今楚地大乱,秦国军队已是破关而入,一路横扫楚境。楚国将军各自为阵抵挡秦军,杀戮极之惨重。两军交战之处,五百里内,百姓难有活路,至有无数百姓,四下疯狂逃亡。明知曲江水急,江对面又有息国重兵防守,楚国百姓还是拼了命涉水逃生。很多船根本没有机会到达对岸,便被魏人以乱箭或长木逼翻,死伤惨重。能有机会避开魏军,过河偷生者十不存一。”
傅汉卿失声道:“息国人怎么能这样?”
他虽躲在狄九身后没露面,但郑越飞也听说过天王与教主同行离教之事,此时闻言,心头更是微震,猜是教主发问,语气便越发恭敬了:“息国也有为难之处?息国本来就是贫穷的小国,以前还要靠向楚国称臣纳贡,认宗主国,以便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近年连遭天灾。国中财力本就难以支持了。如今无以数计的楚人蜂拥而来,地方官员,军中将领,想来都被吓得不轻。开江撤禁很简单,但楚人数之不尽,来之不绝,万一四方逃难的楚人都知道这边有生路,全部赶来此处,又去哪里筹来那么多救济的米粮,让这么多楚人生存在境内,若无力保证最基本的衣食,万一楚人做起乱来,又当如何是好?”
“就没有人肯伸出援手吗?让那么多难民辗转呼号,涉水而死?”
“此地本为数国国境相交之地,各方官府的管制甚严,富户虽多,也受诸多限制,似这等涉及他国事务,无数他国百姓之事,很少有人敢出来自惹麻烦,更何况,楚人的灾民太多了,谁家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来救济安顿,再说如此市恩于他国百姓,若被有心人利用,只怕麻烦不小。”
傅汉卿沉默无语,只转头看山下江中浮尸无数。
楚国的灾难他早已知情,但因为那是太过遥远的地方发生的事,再多悲惨再多苦难,世人也往往不过喟叹几声作罢。然而,亲眼目睹这样的死亡,亲耳听闻这样的无助,实在很难有人可以完全不受触动。
狄九叹口气,轻声道:“想做什么,都由你吧。”
傅汉卿略有些惊喜地看他:“你答应?”
“我能不答应吗?”狄九苦笑“你那绝不肯见死不救的毛病我会不知道?再说,若真能对这无以数计的楚人施以援手,救人性命,于我教的名声大有好处。市恩的事别人不敢做,咱们倒无需顾忌。郑越飞自称是晋安分坛之人,我们这么久的飘流,想是到了楚息郑三国交界之处了,晋安分坛仗着有我教势力撑腰,可以做很多人不敢做的跨国生意,经常搞些贵重货物偷运逃税,一向富得流油,灾民虽多,以分坛的实力应该也能撑些日子,再紧急调动楚息郑三国的所有分坛的银钱米粮,想来,多少也够了,只是……”他又叹了口气,略有无奈“只是,咱们的逍遥日子就要到头了。”
即决心要救人,逍遥的日子自是不能再过下去了,二人不得不表露身份,直接去分坛坐镇,亲自督促他们调动银钱粮米,然而,得到的答复却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不能调银子?”狄九冷笑“什么时候教主的命令大家可以随便拒绝了,咱们出去才几个月,教里头上上下下就没了规矩?”
可怜的分坛主,满身冒汗,膝盖发软,在他的威势前,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属下怎敢违抗教主,只是在一个月内,属下已是连得了四份王令,诸王都下了死令,一两银子也不能乱用,所有赢余,除日常开销之外,一律要派专人调运到其他缺钱的分坛,倘有半点周转差错,不止是属下,便是所有分坛弟子们,都要拿人头来赔偿。”分坛主的声音几乎都带哭腔了“教主临时要用银子,若是所费不大,哪怕有诸王限令在,属下临时调用一下个人私产,或押或抵,也还能尽心,只是要救助曲江的楚国灾民,这要动用的银子数目太大,属下实在难以周全。”
狄九怒道:“诸王能杀人,难道教主就杀你不成吗?”
分坛主脚一软,再也站不住,直接跪了下来:“筹银子是死,不筹银子也是死,求教主与天王给属下指一条活路吧。”
狄九冷笑:“活路没有,死路倒是可以……”
傅汉卿一把按住他那满含真气抬起来的手,低声问:“你可知道总坛为什么要逼你们倾尽一切地交银子?”
“详情属下也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说是,各地先后出了一些事,教中前前后后,损失了许多银子。若不拼力从别处调动银子去支持周应,怕是很多地方的多年基业,都要化为飞烟。”
傅汉卿皱了眉头,转首对狄九道:“看来齐皓同萧伤以前说的话,都是真的,教里确实有困难了。”
“那又如何,神教根基何等深厚,哪里就让那么点小事给拖垮了。”狄九不以为然。
傅汉卿却不敢这样断定。以前他让张敏欣帮他找最优秀先进的管理资料和制度时,所了解的知识也曾涉及到历史上一些大企业的破产失败原因,很多时候,巨无霸往往是因为一些小问题而被拖垮的,知名大企业因为一时资金周转问题不能解决而毁于一旦并不是神话。
修罗教采用他推广的管理制度,学习风劲节的商业方式,无形中,整体的效率速度都大大提升,但各个分坛彼此之间的联系依靠也越来越重要,整个飞速循环的链条,任何一点产生问题,都有可能引发极大的灾难。
更何况近些年,修罗教一心在世人面前洗白,许多生意,都是打明了修罗教的旗号做的。任何地方的生意或分坛遭受灭顶之灾,也会把债务和余波带到其他各地的生意上去。
以前修罗教一心混黑道,当魔头,自然可以一赖了之,如今即想要让世人接受他们,想要成功进入各个国家的权力圈,这些名声信誉是无论吃多少亏,损失多大,都一定要保住。想来这段日子瑶光萧伤等人为了维持教中局面,必是十分辛苦。
狄九见傅汉卿沉吟不语,神色为难,不免低笑:“你何苦着急,教中便是有天大的麻烦,也克扣不到你我头上来,今日咱们即来了这里,又哪里有真调不出银子的道理,从什么时候,诸王的权威可以凌驾教主之上了?”
傅汉卿摇头:“教中情况艰难,我们不帮忙,反而雪上加霜,这样不好。再说,就算你我以势威逼,硬迫得分坛拿出银子来,只怕上上下下的人,办事也不肯尽心的,而且一处分坛再有钱,面对那么多灾民,怕也撑不住局面,非得从楚息郑三国各处分坛一齐调银子不可,但在这种局面下,那些分坛又哪里敢出银子,时间一耽搁,瑶光碧落他们知道了消息,也一定会赶来同我们算帐。”
“那你想如何?”狄九似笑非笑“如果你不愿救人了,我自然也就懒得多事。”
傅汉卿苦笑:“人自然是要救的,教中的困局也要解一解,不能让瑶光他们周旋支应得这么艰难。”
“好啊,我倒要看看教主大人有什么点石成金的好手段。”狄九漫不经心说起风凉话“除非你能让天上落下一个大宝藏来。”
傅汉卿叹息。宝藏天上是落不下来的,而是本来就在。
他抬头,凝视狄九:“确实有一个宝藏。”
看着狄九那因为没当真,仍然带些讪笑的表情,他的语气异常沉静:“一个传说中一直属于修罗教的宝藏,几百年之前,狄靖疯狂搜罗,甚至把神教数百年所藏奇珍异宝,也盘剥一空之后的宝藏。”
狄九神色微凛,微微挥手,那个查觉话题已经开始闲人免听,否则生死自负的分坛主,如获大赦一般地退了出去。
狄九目光定定望着傅汉卿:“你知道当年狄靖的宝藏?那个所谓的宝藏难道不止是传说吗?”
傅汉卿沉默。
宝藏不是传说,宝藏也不止一处。
当年狄靖搜罗天下奇珍,得罪天下诸国,洗劫天下豪富,获取天下异宝,也许是为着疯狂,也许是为着野心,也许只是为着想要博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