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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争执,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什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什么为神教的未来着想,什么培育下一代教主……一切一切,所有的理由,他都以一种完全与他平日懒散不符的激烈态度反驳到底。
整个争论过程中,狄九未出一语,他只是静静望着傅汉卿,看他的愤怒,看他的激动,看他的狂乱,听着他所有的意见,所有的激愤之词。
原来……是这样……
那个家伙,已经看到了他过去所有的黑暗,第一个反应,不是不齿,不是不适,不是震惊,不是厌恶,而是为他不平,为他心痛。
心中为什么并不觉得欣喜,只感悲凉。
忽然间,他记起来了,昨天夜晚,傅汉卿在耳边反反复复说的其实是。
“以后,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再也不让你……一个人……”
他一直在说,即使睡着了,梦中也在说。
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曾细听,不曾记下,以往睡眠,便是飞花落叶,也能及时警觉,却总是不肯认真听,认真记,那人的任何一句话。
到傍晚时,争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力交瘁了,傅汉卿也不想再这样没有结果地争下去。
他大声说:“就这么定了,反正只要我还做一天教主,我就不会让别的无辜孩子再有这种遭遇。如果你们不满意,就废了我,否则,就听我的,这其中,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他想了想,复又道:“就算我不是教主,即然我知道了这样的事,即然我知道了一切悲惨可怕的细节,我也不会再让这一切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阻止。”
夜叉冷笑:“你不要以为你立了点功劳,就真的没有人敢废你,你也不要以为,你一句话就真能让所有人凛然遵行。就算我们表面上听你的,暗中照样收罗影卫,你又能怎么样?”
傅汉卿神色出奇地平静:“如果你们有能力瞒着我,我自己没有办法,但是,你们最好确信你们可以瞒住我一生一世,永远不被我发现,否则……”
他用那平静异常的目光扫视所有人:“我也许不够聪明,但绝不是蠢笨,我不想伤人,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去惩罚令人发指的罪恶,我不杀人,但我也不会坐视别人去肆意妄为,所以……”
他淡淡道“话我说完了,你们自己可以看着办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却没有立时出去,而是站在原地轻轻喊:“狄九。”
狄九抬头望他,那个少年静静站在门前,一手推开了是紧闭的门户,火样的夕阳似是只为着他而照进这已然暗沉的房中世界。
那人站在门前,站在阳光之前,站在整个世界之前,用那样安静的眼神望过来。
心头的一热,真实得让人再也无法忽视。他终于走向前,伸手与他相握,任凭他的牵引,走入阳光中,走进那小小黑暗房间之外的广阔世界里。
第一次,他任他来引领,第一次,他跟随他的步伐。
第八十三章 逝水流光
将暮未暮时分,天边夕阳如火,天地间的一切便也被悄然镀上一层温暖的淡淡色泽。
狄九回过神来,抬眼间入目的便是这一片融融暖色。
心始终还是柔的,便在这夕阳晚风间说的话,也带了些暖意:“你已经都知道了。”
傅汉卿没有答他,只是拉着他一直往前走。
眼前鲜花如锦,如草草茵,身衅有小轿流水,池塘如画。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从来煞风景。
“活生生的人被磨成鬼怪畜牲是很残忍的,但就算记得以前本是人,也并不能改变如今已是鬼怪的事实。”
他的声音极轻极淡,仿佛一不小心,便被这暖暖的晚风吹得散了,一字一句,也不得入耳。
傅汉卿驻足,回首,轻轻问:“我可以住到天王殿吗?”
这忽如其来的话题,让狄九怔了一怔,竟忘了回话。
傅汉卿望着他,耐心地重复:“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好吗?”
天王殿总是空空荡荡,清清寂寂的。
就算是下人,也远远躲在二门以外,便是有事要找人,不运起内力喊几声,也没有人听得见。
他的房间,总是黑暗而冰冷的。
而他,早已下过决心,再不放他一个人,孤独地渡过一个个黑暗冰冷的夜晚。
然而,狄九没有答话。
如许夕阳,如斯晚风。
夕阳下,傅汉卿的眼神出奇的专注,他认真地望着他,轻轻地询问。无数种光华在夕阳的暖色里,悄然在他的眼中闪动,脸上亮起。
然而,狄九始终不能回答。
他怔怔得望了傅汉卿很久很久,然后伸手,以一种极轻柔极温和的姿态去拥抱他,并不紧密与激烈,然而,安静,温暖,平和,长久,仿佛这样的拥抱,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回到总坛后,这是第一次,天王和教主毫无顾忌地在公众场合展示出亲密的姿态。
然而,那一天夕阳那么美,把他们融在一起的身影,悄悄地拉得老长,映在身边的草地上,身旁的流水里。
远远经过的教众,极目望着那一直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忽然间生出一种错觉,以为这样的两个身体分明已是长在一处,融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了。
即使是含怒追出来的诸王们,在远远看到这一幕时,也无不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是夕阳太暖,是晚风太轻吧,所以竟会觉得,那夕阳微风里相拥的身影美丽如画,所以,忽得有了不忍之心,不愿惊散这一片和谐完美,所以……这一刻从天际吹来的微风,便也温柔如许。
然而,傅汉卿到底还是没有搬进天王殿。
狄九的理由并不是不完美的。
毕竟是教内最高层人物,不要让别人觉得他们公私不分。不要给那帮多事的家伙,更多的理由找他们的麻烦。
分开来住,大家来去都自在轻松些,随时也可以到对方那里去,又有何不可呢?
真实的理由,不过是他还没打算为了一个情人,搭上自己的整个生活。
傅汉卿有很清澈的眼神,每每看了,总会心中微动,然而,如果每天每时每刻被这样的目光凝视,或许不是幸运,而是灾厄。
在傅汉卿面前,他总是笑。一个情人该有的完美的笑。他可以微笑,可以温柔,可以戏谑,可以把一切做到最好。
然而,骨子里,他分明还是那个冷漠残忍的地狱魔鬼。整日整夜地微笑,整日整夜地扮演一个合格的情人,太累了。
他需要只属于自己的世界,即使黑暗寒冷,他需要不被人打扰的空间,即使冷清寂寞。
他会做一个很好的情人,他会享受被别人当成情人来爱的快乐,他会为了傅汉卿而微笑,有时候,甚至是真心的高兴,有时也会因为傅汉卿的行为,而有真正的感动。
但是,他不会放纵这感动扩大,他不肯任由这短暂的快乐掌控他自己。
于是,他微笑着说出许多种合情合理的拒绝。
傅汉卿明亮的眼睛略有黯淡,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只是拥抱他,他只是靠在他的怀抱里,他只是把头贴在他的胸口,细细数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的呼唤。
狄九只是无声地拥抱他。
傅汉卿,也许你真的可以做一个好情人。
也许……你真的可以对我很好……很好。
可是,你忘了,现在的我,已是鬼怪畜牲,即使我以前曾经是人,如今也不可能再找回我的血肉了。
在那以后他们还是各住各的地方,各有各的生活,只不过,相比以前狄九三天两头去找傅汉卿,现在的教主大人,倒是更加自动自觉地跑去天王殿。而且经常是半夜里搞突然袭击。
次数一多,便是睡觉时飞花落叶也能警觉惊醒的狄九便慢慢练成神功,半夜三更,好梦正酣时有一个大活人跳上床来,他可以眼也不睁一下,自自然然转换姿式,让对方可以更方便更自更舒服在地缩进他的怀里。
原来怀抱之间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胜过所有的锦被火炉,再冷的夜晚,寒意总能驱尽。再深再沉的噩梦,也总会消然褪去。
当然,诸王怎么可能让他们这样安生自在地从此以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们的床上如今是没有什么美女美男了,别的东西倒是层出不穷。
平时一个人睡时啥事也不会发生,可要是两个人睡一张床,什么东西都能冒出来。
毒蛇蝎子是常出现的,有时候居然能从被子里忽然抓出四五条癞皮狗,或是七八个癞蛤蟆,这玩意到底是隐射他们之中哪一个,狄九倒也懒得多想,只是对某些人的品味,实在没有多少好评。
床板断裂,床脚塌陷,被子全湿掉,这都属于平常事件了。只要他们一进入亲密状况,要干情人该干的事,外头生生能给他闹出,着大火,发大水,又或是外敌入侵警钟长鸣,全教上下,立刻集合的若干严重事件。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那帮子人,狠下心到处放火的决心,又或是,把沙漠中心的绿洲弄出大水灾的恐怖创意,和特意把对头放进总坛,只为了破坏他们办好事的恶毒用心。
倒是有几次,狄九和傅汉卿在一起,整夜居然一点意外的事都没发生,倒害得他们两人一夜没睡好,睁着眼睛等这帮人搞怪,一直没等到,也不知道是该意外,该吃惊,还是该失落。
当然,除了这些下作无赖的手段之外,居心险恶的事件也在进行中。
很短的时间内,二人就碰上一系列极容易在彼此之间引发误会争吵的事,总会无巧不巧地听到有关对方的坏话,和见到极为破坏彼此感情之事。
可惜,傅汉卿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真迟钝还是假糊涂,反正他是一个心眼到底了,而狄九呢,反正所有在他面前说过傅汉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