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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领导米切尔,从心里认为雇用一个不懂专业的外国人,还要从头培养她,不是他们愿意做的事。但由于要开辟新的市场,又不得不培养一些新人,就这样,我们被绑在了一起,难为他们,也难为我。(用米切尔的话来讲:雇佣一个不懂专业的雇员,等于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既伤自己,也伤他人。如果这个不懂专业的雇员,还是一个外国人,一个女人,好了,天下还有太平的时候?那是以后的故事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我要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没过多久,我和大家就相处和睦了。但是,我和我的直接上司米切尔,就是合不来。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介意的人是米切尔。
在我工作的最初三个月中,米切尔这个对人尖酸刻薄的犹太人,他带有种族偏见的风言冷语,有好几次将我气得头发晕,只想拔腿就走人。一个在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又在李曼兄弟(纽约)拉丁美洲市场上当庄家制造外汇混乱的人,每天与我这个有着美国文学博士学位、心气很高但气量很小又学非所用的中国女子在一起,能不口齿相辱、打翻天吗?他没想到也许我的骨头比他的还硬呢!但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哪能低眉顺眼就被遮掩过去?有这些心理障碍,我确实过得不轻松,他也过得不愉快:找一个中国女人做同事,凭空给自己找了一个癌症来害!
人的感觉都是相互的。有时我想,也许流浪街头都比替米切尔打工强?他也许确实想把我赶走?为不少小事,比如我在用一本公司电话号码簿时,正巧他也要用,就为这么一点小事,我们可以吵起来,然后他会立下一条新规矩:用电话簿时要登记,先来后到。我从此以后不用。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里,我和他大吵过好几次,他威胁过要辞退我,我也威胁过要将他告上法庭――我的嘴从不让人,尽管我心上有时也挺虚的。我们的“个人战争”(personal
war),直到二十个月后,我的客户;特别是瑞士银行、波士顿第一银行和摩根银行将他们长期雇用的人力资源公司给“开”了,而将生意因我的努力给了我们公司、并使我在1995年的收入达到米切尔的水平,我和米切尔之间的关系,才平等起来。
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真的是跟米切尔下了一趟地狱,在他面前,我常感觉像个灰姑娘,穿了一套借来的漂亮衣裳,随时随地会被他揭穿真相,无地自容,无路可逃!
但最后,我还是跟他学会了骂“Fuck”(操)!
在美国职场久了,常听到的一句问话是:谁是你的Godfather(教父或保护伞)?回想我的就职经历,我的确没有Godfather,但确实有过很多不同的Mentor(指路人)。我摸索出的一条职场经验是:如果你能把虚荣心揣起来,总能平心静气地向最优秀的人(best)学习,你也许有机会成为第二优秀的人(second
best)。在美国公司,优秀的人很多,各有所长,就看自己愿不愿意向人学,怎样学。平心而论,我想我在就职之初,从两个人那儿受益最大,一个是我的大老板唐纳德,一个是我的小老板米切尔;一个将我往上拉,一个将我朝下推。一上一下,他们不仅教会我许多专业知识和职场道理,他们更教会我美国公司的办事方式和行为准则。这些经验,无论我是花什么样的代价得来的,它们将我锤炼得意志坚强,使我后来在华尔街的工作,如鱼得水。
华尔街的灰姑娘3
刚工作时,我的大老板帮助了我许多。比如,他替我定出一个计划:三个月的短期计划,六个月的中期计划,一年的长期计划;并且将这些计划具体到每一天:一天打五十个电话,一天两小时浏览《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财富》《经济学家》《全球金融》等各大报纸和杂志,了解美国主流社会关心的消息和事情,熟悉银行业务,记生词,学专业。他还特地为我订了《亚洲华尔街时报》,让我熟悉亚洲财团的名字、生意范畴、办事效率和方式。每天,我的工作排得满满的,有时看书看报看得太多,在电脑上用眼太久,我通常两眼红肿,疼痛不止。那些日子我最怕的是哪一天我的眼睛会突然出血,滴滴答答落在我的办公桌上!
但我很顽强,我的天性就是不服输,我不在意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或是十五个小时,只要我的女儿让我去上班,把我送到门口时她不咧着小嘴哭,我就不介意我要工作多少个小时,要打多少个电话,要听多少人唠叨。慢慢地,我开始喜欢我的工作,而且就这样日日工作开来。1992年的秋冬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没日没夜地过去了,只记得有一天,等我跟亚洲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出得门来,已是半夜三点,我竟然忘了车泊在哪一个楼层,哪一个停车场。冰天雪地,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旷停车场,荷枪实弹的公司警卫好心地陪我到处找我的车,但终因气温太低,停车场太大,我们冷得直打哆嗦,只好报警。警察来后,找到了车,原来我把车停到隔壁公司的停车场上了。半晌我才回忆起我们公司正在为波士顿各中小企业总裁举办管理训练班和电脑训练班,我们自己的停车场留给了这些学员。等我坐进车里用冻僵的手指发动汽车时,听到一首美国歌曲,那是当年麦当娜正走红的《为你疯狂》。我突然泪流满面:我真的是为了我的工作,为了在美国立足,为了让人看得起,为了实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发疯发狂!
舒利文是一家人力资源公司,人力资源公司一般都兼做“猎头”项目,替其他公司搜寻、发现、推荐优秀人才。用米切尔的话来讲,猎头不外乎是跟踪追击选准的目标,“穷追不舍,只要目标一定,不会追不到的。我不仅追到,还会抓住他,将他的‘头’带到我的雇主面前。”
米切尔时常在我们面前这样洋洋得意地吹嘘。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他的高效率和命中率以及他锲而不舍的穷追精神,确实使他在华尔街多变的公司合并兼并年代,创下了不菲业绩。例如1994年,当Kidder
Peabody的金融衍生物产品部门的整个组,从董事、执行总裁到下面的交易员、分析师、销售员、电脑平面操作技术员以及组里的秘书,因公司即将被通用电器GE卖掉、不知前景如何而焦虑不安时,米切尔可以有这样的智识、能力和技术知识,将他们全体二十多人马拉到加拿大银行,而这家加拿大银行正愁没有这样的专业人士开辟新产品市场,在慎重考虑是否用重金买下另一银行。当米切尔和这家加拿大银行取得联系,将这班人马以及他们的业绩呈现在加拿大银行的首席执行官面前时,他们欣喜若狂。这家加拿大银行仅以新建这个部门所需的30%的资金,获得了这二十多人,比接受或买下一个部门便宜了70%。而这二十多人的实际收入,也因这家加拿大银行的重金聘用,普遍增加了20%,执行总裁以及其他七位副总裁,均每人保证五十万美金的额外分红。这样的结合一定带来特别突出的成绩,一年后,这家加拿大银行的地位直线上升。为此,米切尔按与这家加拿大银行的合同,拿到一百二十万美金的重金取酬。米切尔的口号十分响亮清楚:我们的努力,为我们的客户和高级人才之间,铺置了一条“特殊绿色通道”。
华尔街的灰姑娘4
米切尔的这种做法有其华尔街历史根源和特殊的外部压力。前面已经提到过,华尔街不生产任何一双鞋袜、一张桌椅、一台电脑等可见产品,但华尔街的银行大楼却个个富丽堂皇。钱从哪儿来?当然不只是靠吃老百姓的利息差(spread)――贷款出去的利息与他人在银行存款的利息,这个利息差是很小的,远远不够支撑一个大洋行。在今天全球互联网的时代。华尔街与股票市场的游戏规则早已完全改变了。且不论商行,我们只看投资银行。投资银行靠创造财富与管理他人资产的技能获得报酬的渠道,主要有三个方面:
1.融资银行家(investment
banker)。这些银行家的任务是替银行在全球找到有利可图的投资项目,将钱投进去以此获利。这些投资银行的银行家们,智商高,头脑又清醒,与各地财团、首富们关系又密切,获取投资商机的机会多。当使有前途的公司上市时,银行作为牵头承包商,在上市公司里占一定数量的原始配股,这些原始配股在公司上市后的当天就可以抛掉,这些股票往往能赚得极大的投资回报。比如,美国史坦尼几年前帮思科系统公司上市时,原始配给股的每个股份仅二十美元一股,上市几小时后就冲到四十美元一股,一年后,思科股票狂升为二百美元一股。美国银行的盈利,闭着眼睛也能算出来。但银行也有失误、投资收不回来的时候。为什么呢?也许人用错了。
2.管理资产的超级基金经理(fund
manager)。退休基金、对冲基金、共同基金等十多种基金的经理们,在为客户设计全球投资方案时,能比一般的人找到更合理、回报更高的股票,然后将管理的银行资产投进去,一般20%的回报是合理的,从而钱生钱。但是,也有投资变为负数的时候,为什么呢?判断错了。谁做的判断呢?
3。公司自己那些成天手执亿万资产,在各大证券交易所冲进杀出、操纵市场的各大银行交易员(trader),他们更直接地给银行创造着财富。这些交易员凭着自己的直觉和胆子,配合支撑他们的优秀“火箭科学家”,用那些“天才脑子”为他们设计的数理模式做后盾,天不怕地不怕地为公司大输大赢。他们希望赢多于输,然而,九十年代交易员将银行输掉的也有。为什么呢?系统不可靠?市场改变了?为什么事先没估计到?究竟是谁的错?
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