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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屈老师也见过皇上咯?』
皇上……
『……见过。』
『皇上是不是很威武啊?』
『……嗯。』
『苍言长大了也想进宫为皇上效力。』男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
——我不仅要得到天下,我还要得到你。
声音悠远飘来,让屈平微微低下了头。
颢儿……
心里又出现的这个名字久久不去,压得有些沉重。
无法不想到过往他对自己的执着,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来竟都是满心疼痛的。
那是因为感受到东方颢对他的爱——那份爱越深,此时的痛也就越重。
自己当初离开他,究竟是对?是错?
对自己苛责,因当时对他的残忍。
也许那时留下了也能习惯……
可若真的留下,他还会像今时今日这般想念他吗?
屈平苦笑,这答案他亦是无法知晓的。
幕二
这晚的月亮很圆,每到月圆之夜,基诺山寨的人们便会在空地上举行篝火大会。那是在寨子边山腰上的一个平坦之地,此处也是山寨举行重大祭祀活动的地方。
此时,所有人在篝火边围成一个大圈,中间则有男人女人一起跳着欢快的舞蹈,女子皆身着艳丽的百褶短裙,配以色彩明朗的蜡染刺绣,绾起的秀发上佩戴着叮当作响的银饰,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像彩蝶般纷飞着。
屈平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负背着双手望着篝火边欢声雀跃着的人们。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平静,也有着一丝无法察觉的羡慕神情,因为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像那般放声欢笑过。
也许隐藏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狂放自由的潜质,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消磨得无处可寻也瞭无踪影了。
『屈老师。』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屈平回过头。
『敏姑娘。』他微笑。
『怎么又站在这儿,随我去那边吧。』
敏姑娘不由分说牵起屈平的手,拉着他便往山腰上走。
『屈老师。』苍言也在山腰上向他挥手。
屈平还是淡笑,随着她来到人群边。
『屈老师一起来吧。』此时一段芦笙的音乐结束,苍言这句话正好跟在了后面。
『屈老师和我们一起跳舞吧。』
山寨的人们一见是他,也很是热情,让屈平不禁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我为你们弹奏一曲吧。』他说着看苍言,『帮我把书房的琴去取来,好么?』
屈平的语调从容,脸上带着浅笑。
月光盈盈下,他的笑容隐隐透露着一种华贵超脱之感,着实令人屏息倾叹,四周围忽然变得一片安静。
『……好。』苍言不禁呆了一呆,随即点点头转身跑回了寨子。
屈平的琴是他叔父留下给他的。
虽不怎么起眼,可却是一把上好的连珠式古琴,琴面用杉木制成,背板用的则是梓木,周身漆黑,并且已有了断纹。
断纹越深,琴的年代便越久远,音质也是越佳。
音质美则美矣,可在屈平指尖流淌出来的音律却不知该怎样形容才好。
他的手指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愈发优美,缓缓弹奏出来的旋律更是宛如天籁之音,十指配合的天衣无缝,低音的深沉苍劲,中音的淳厚纯净,高音的清晰明朗,泛音的透明晶莹,整个节奏浑然天成,如浪涛般一波接着一波深深浅浅滚滚而来。
琴音如此绝美动人,让人忍不住闭上双眼,脑海中只剩下了月光下那抚琴之人,恍惚中仿佛置身于天上的广寒宫,心绪神游不得自己。
一曲终了,却仍是余音袅袅。
众人这才回过神,睁开眼看着那风采卓绝的男子,刚才的乐声似乎仍在耳边盘旋环绕,回味无穷。
『好一曲《楼兰散》……』敏姑娘垂眸轻轻低喃,她抬起头望着屈平。
屈平看着她,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一抹悲伤,却不知是为谁?
『能为我再弹奏一曲《广陵散》吗?』敏姑娘缓缓走到了中间,对屈平说道。
『……好。』
屈平答应道。
广陵一曲,云卷风清,千龙为舞,百凤争鸣。
敏姑娘的脚尖轻轻点地,随着低婉的琴音自然流转。她的身姿曼妙动人,裙袂飘飘翩然飞舞。
这一人一曲一舞,早已分不清是谁为谁弹奏的曲,又或是谁为谁伴的舞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情到浓时情转薄……”
耳畔似乎传来了低吟,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叹息,仿佛又将他带回到了皇宫,回到了那窗外飞花如絮的秦华阁,回到了那熟悉的大殿,回到了平日憩息的长廊……闭上眼,似乎能闻到栀子花的淡雅幽香。
恍惚中,一人带着笑容而来,那双狭长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而在那眸中映照出来的正是自己的身影。
——太傅……
心脏纠结的感觉刹那间袭来,屈平猛然睁开双眼。
忽然间,“铮”的一声响,随着一道银光掠过,琴音嘎然而止。
断裂的弦上隐隐有着鲜红血色,沿着银丝滴落。
敏姑娘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她看向屈平,他的手背上俨然多了一道鲜艳红痕,有些怵目。
屈平皱眉看着那空了一格的琴面,不由暗暗发怔。
从这里的小屋隔着木板窗望出去,能看见不远处木制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高低错落,青山秀水静谧异常。
屋子里坐着一个面目沈静的老人,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脸上布满的皱纹显示出了他的苍老。他的表情无喜无哀无悲无怒,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已无法影响到他一分一毫,可他睁开的眼睛里却有一种睿智和经过了洗练的深沉。
他的眼睛似乎能把人看透,直看进对方的脑海里。
屈平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也不躲闪,直视着老人的眼眸。
『既然选择远离了纷争,却为何又要挂心?若是放不下心,何不回去?』老人缓缓开口。
在他的面前,是几粒古怪的石子和满地堆起的细砂,老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掬起砂子,又让砂子随着他的指缝缓缓顺流而下。
屈平不答。
『……有些事早已注定,我即使回去了也是没有用的。』他淡淡地说道。
老人的视线掠过了他带着伤的左手,又道,『弹琴之人最忌的便是琴弦挣断,即便你看得再透彻,有些事也是逃不了的。』
屈平的手微微握紧,抿嘴不语。
老人也不再说什么,他拿起身边的一个布扎着的小包递给屈平。
『这是……』
『这是青子上山采草药的时候发现的寒水石,可以帮助睡眠,敏儿知道他把寒水石放在了我这里,所以让你来找我。』
『敏姑娘真是有心人……』屈平不由说道。
『她一直是个好姑娘。』老人点头。
敏姑娘有一段过去,屈平只是隐隐约约有些耳闻,想到她昨夜的眼神,屈平忍不住轻叹。
『她和青子……』
屈平不用再问,因为这时老人微微点头。
青子便是屈平此时住的那间屋子的主人了。
屈平突然想到了长平,那个总是对自己笑着的温婉女子,有时候她不自觉间流露出的那抹伤感的神情,总是让屈平觉得不舍。
可自己却是没有办法对她作出任何承诺的。
『红藕香残玉簟秋。请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屈平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敏姑娘悠闲地靠在木屋外,口中轻声吟唱着诗句。
听见了木门“吱呀”的声音,敏姑娘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屈平。
屈平微笑着看着她,随口便接下去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本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敏姑娘不由微微露出一丝赧然的笑容,可基诺山寨的姑娘一向也爽朗,她随即便笑着说道,『这首诗是他教我背的。』
屈平看了她一会儿微笑着问,『敏姑娘在等我?』
『嗯。』她点点头。
『有什么事么?』
『昨夜我看你的手被琴弦划伤,一定没有加以处理,所以今日特地给你送来了药膏。』敏姑娘说着便将手中的一个小瓶子递给屈平。
屈平不由一愣,开口说道,『屈平多谢敏姑娘,其实这点小伤根本不必劳烦姑娘挂心的。』
『哪里,要不是我让你弹奏,你也不会被割伤啊。』
『这怎么是姑娘的错呢,是屈平自己分心了才是。』屈平笑着说道。
敏姑娘听了他这话不知为何呆了呆,突然开口问道,『是否因为屈老师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
屈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不禁愣住了。
颢儿么?他是自己的心上人?
屈平不由失笑,他摇摇头说道,『这“心上人”三个字不太适合他。』
敏姑娘愣了愣,随即问道,『既然不是“心上人”,那又是何人?』
屈平只是淡淡地笑了,注视着敏姑娘的眼,他缓缓开口说道,『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敏姑娘看着他此时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不禁微微出了神。
那是一种回味一种疼爱一种美好,也隐隐带着一种伤感一种寂寞和一种隐忍的痛苦。
他口中的“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人?
她一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普通,无论是谈吐气质还是眼神,都显示出了他的优雅高贵,从容内敛和平淡沉稳。
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又为何要来到如此偏僻的边塞?
他的笑容里总有着一种深深的疏离感,仿佛隔着一层雾,让人无法看清。
想必在他的身边,有着深爱他的人存在吧……
那被他爱着的人呢?他们又为何要分开?
是无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即便是分离,能被他这样的人思念也是一种幸福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真觉有种“别也应难见也难,住他应难去也难”的感慨。
『为何这世上总有许多孤独之人?』她低语。
屈平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仰头望向了遥远的天际,良久不语。
渺千山暮雪,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也许,我不该离你而去——
回到屋子,秦儿告诉他苍言已经来了,正在等他。
苍言并不是他唯一教的孩子,还有其它几个,但苍言是其中最好学的一个孩子。
屈平点点头,刚想走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