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帕笛妲不只准时,而且家世良好。有时我真觉得,在英国生存的唯一方式是挑个祖先,施一大堆肥料,任由它长成家族树的分支。帕笛妲不只有一棵家族树,她有一整座树林,还有一位当教育局总督学的老爸。
我跟她完全相反,我来自一个转来转去都是罪犯的家族。我的祖先因为偷窃一条蕾丝手帕和一条发霉的面包……噢,外加买卖A级毒品,被放逐到南太平洋的塔斯马尼亚岛。
帕笛妲是喝茶会在玻璃杯下放杯垫的人,她家浴室擦手的小毛巾都是成套的、衣架都包有泡棉、吃鱼有专用的刀、放奶油有专用的小瓷碟,而且,她还拥有一位非常有钱的老公。
有一天,许多人听见她在教员休息室唉声叹气,说她拿不定主意该带哪一个保母去滑雪,所有的女老师都恨不得当场杀了她。而且,你知道吗?我相信如果陪审团全部由上班族妈妈组成,一定会判我们无罪!
「嗯,这次你的借口是什么?」校长似乎从我的狼狈得到很大的乐趣。
「呃……」我在北玫瑰丘小学教书这么多年,「借口大全」里的每个借口大概都用过了,我可怜的亲戚从不知道们生遍全世界的病,我的孩子则是从霍乱、痢疾到百日咳无一幸免,甚至还被鼬鼠咬过(丈夫是兽医,让我偶尔可以卖弄我的动物学)。
看看我的上司,他扬起两道好像正在交配的毛毛虫的眉毛,等待我的答案。
我绞尽脑汁,想要发明一个比较新鲜的借口,例如我信奉的神秘宗教教主把我关起来,练习怎样割开入的喉咙。这肯定不会让我升级,但应该可以获得提早退休。
「事实是,我熬夜『品味』您的问卷,结果失眠,导致今天早上起不来。对了,那些问题充满智慧的光芒,」我开始说谎。「它们是如此深刻,刺激我去思考,所以我睡不着。」这些马屁话使他消了一点气。
「呃……好,问卷可以给我了吗?」
「我带来了,题目棒极了,教学相长。」帕笛妲油腔滑调地插进来,把她的问卷交出去。
我在考虑是否要跟史镐说,对于一个需要行动力的工作,这种面试是否太纸上谈兵?但最后我只说了「噢!天哪!为了赶上班,我竟然忘记带问卷了!明天的第一件事……」
「你可以用口试的。」帕笛妲甜美地建议。
狗屎!居然被一个光说不练的人打败。
「好主意!」史镐打心底赞美她。「通常我会分别跟两位面谈,但是欧康诺老师,你实在迟到太多次,我只好把你挤进预定要见潘德老师的时间。请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曾……」校长看着帕笛妲的问卷,念道:「持续且有效率地根据你所吸收的社会新知指导学生,替学生设下合理的期望,并监督他们的进度,给予清晰且有建设性的回馒,使他们学习到与课程有关的知识?」
「课程?」我赶紧抓住这一串话中唯一听懂的字。「伦敦市内的社会课程?噢,你的意思是如何读书、写字,以及如何完成毒品交易?」我胡说起来。「啊!那至少使得那些孩子学会公制(注14)。」
我的微笑并没有得到回复,事实上,校长僵硬的反应,可以使花岗石变成卡通人物。
帕笛妲主动建议以口头说明她的答案,以便获得几乎持续到永恒的赞美,而后扯到她那:呃……追溯自十字军东征的辉煌家谱。
「很好,欧康诺老师,我已经跟潘德老师很有意义地谈过担任副校长的条件……」
我也很想跟帕笛妲进行有意义的谈话,但我必须先准备好一枝打板球的棒子。
「但我现在必须去开会了,请你利用中午时间填好问卷,说明你是怎样的一个好老师,并列出你的力量……」
「老是迟到不能算!」帕笛妲插进话来,并跟校长分享狼狈为奸的一笑。
要一个好老师解释自己怎样好,就像要把果冻钉进墙里面。我们就是不自以为好,才叫好。
「校长,我最好的条件就是我喜欢我的学生、我爱我的工作。」
奇怪的是,我的校长竟然不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他站起来,以微笑示意帕笛妲离开。
「谢谢你,潘德老师。」帕笛妲离开后,他说:「欧康诺老师,有件事我要很快地说一下……你来这所学校或许比潘德老师更久,但你知道,她有一流学校的教育学位,而且,她正在写一篇论文——课堂上的控制与结构。」他好像鹦鹉那样,乖乖地说着赞美之词。
我没有一流的学位,我最有成就的教育技巧,是我知道谁在我背后扮鬼脸,以及哪一家的狗真的吃了哪个孩子的作业簿,这些都不是一流的教育学院可以教你的事。
「告诉我,你为何选择教小学?」他最后问。
「呃……教小学生比教高中生更有收获的是,小学生会用头撞你的肚子!」我开玩笑。「好吧!笑话少说。我喜欢教小孩子是因为他们的幽默感,例如,才上个星期,罗丝·皮尔斯在她的地理作业写道:把红海和地中海连在一起的是『下水道运河』(注15)。而我要雅蒂·葛林堡倒数一到十的时候,她竟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数了起来。」我轻声笑出来,可是发现好像只有我觉得好笑,又赶紧收敛。
史镐先生深吸了几口气。我们常在教员休息室开玩笑说,我们的校长就是因为太过残忍,才从击杀海珊的小组被解职;而他发脾气时(这是每天要发生的事),真让人以为他想重操旧业。
「欧康诺老师,你对这次的升级是认真的吗?邓迪先生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就要离开了,我需要一个能干而有毅力的老师来当副校长。你是最资深的申请人,没错,督学和学生都喜欢你,可是我就是看不出你的领导能力。」
他继续咆哮什么「重新设计重点」、「机构瘦身」与「冗员裁减」时,我研究着他那从旁边往上铺到头顶的发型。那真像一条条意大利细面松软地垂挂在煮得太老的鸡蛋上!
当他继续拷问我究竟在问卷上写了怎样的答案时,我审视着他办公桌上咖啡杯的印子,有点想问他护照上的「发色」写的是什么颜色。看他的样子,你知道的,几乎应该写「秃头」!
从他身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帕笛妲趾高气昂地走过操场,她穿着两件式的套装、戴着珍珠项链,神情从容、态度悠闲、架式十足,嗯……如此完美!
噢,我想任何一个出门去赚钱的丈夫,站出来大概就是这个气势。
我别玩了!
星期五。
根据老师们在教职员休息室喝的饮料,就可以看出很多事情。
大部分人抓着星巴克精选的浓缩咖啡,有气无力地走进学校,史镐先生是加了两块糖的奶茶,帕笛妲喝迷迭香药草茶。接下来的一整天,我们就用那一把内壁黏有垢石的水壶煮出来的水泡茶喝,胡乱地使用印有一堆自嘲字眼的杯子,例如「跟班上一起用功的老师」、「定要你做到对的老师」,但没人敢动帕笛妲那个印着「最佳老师」、充满恶兆的马克杯。
我抱着一杯都是保利龙味道的温咖啡,像挂掉许久的犁牛,瘫坐在脱线的破沙发上,微热的饮料跟我冷淡的旁观心态相互呼应。
我无精打采地回顾这个星期,太多证据像潮水总会抵达涨潮点那般提醒我:洛伊真的从「怎样当个好丈夫」的教室中旷课了,
是谁说过「生命只是一件又一件的事」?在上班族妈妈的生命里,那些事都是同样的事,而且重复又重复,只是速度非常之快,好像在流沙上面慢跑。对上班族妈妈来说,每天都像手上拿着插梢拔掉一半的手榴弹。
不管我多么希望自己能一手换尿布、一手做焦糖布丁,同时用电话主持商务会议,我其实都在自欺欺人。所以,当星期五的晚上,我像个永远必须笑脸迎人的空服员,穿着高跟鞋飞了半个世界之后,累得双腿麻痹,当然,只想对所有的人狂吼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或许,洁思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或许,我真的对洛伊有着满腔的愤怒,所以才无法在床上对他好一点。
这下好了!我早已超载的脑袋必须思考的事又更多了。我也感觉到对于这「神圣的婚姻」,我必须有个策略出来了。
7 淑女刽子手
人说:忠言逆耳。
我说:忠言像梅毒,宁给勿收。
我要不要离开我丈夫?一个星期后,我在教员休息室收到洁思用MSN传来的讯息。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人生最无法回答的问题之一,跟「单音节字」的英文为何是「monosyllabism」这么多音节的字同样无解,我也不想用我的影响力污染她。
我看看简陋的教员休息室里其他的几位女同事,两个离婚、三个分居、四个婚姻不快乐。问题在于,女性结婚时并没有人给她们一本「婚姻逃生演习手册」,没人像在火灾演习时那样,告诉我们:「嘿,出口在这里、这里和这里!」但我绝不会要一位女性朋友没带降落伞就跳进未知的世界。
洁思:史督仔从海地回来后,我把他伤了我的心的原因告诉他。你知道这位伟大的治疗专家怎么说吗?一吃两颗阿斯匹灵,睡一下。」跟他一起睡!?我哭得肝肠寸断,他说那是泪腺过度活跃。
凯西:没良心的家伙!
洁思:他说修补地雷受害者让他的心灵麻木,战争使他的同情心被哥罗芳无声无息地麻醉了,而手术台上支离破碎的人使他好像也已死去……他搞那些外遇,是要感觉他还活着。
凯西:多么讽刺!因为你正想「杀掉」他!他根本是个大骗子,尤其他还吃威而刚让自己战力持久,使得他更罪加三级!我知道这样说很可悲,可是我整个早上都在教「自然」,难免从科学的角度看事情。他还说了什么?
洁思:他问我,我是不是要他去睡另一个房间?我说,那当然,最好去睡另一个半球。
凯西:他愿意保证不再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