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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伙?
七夜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
那么难道是——自己?!
思及此,他简直如一只被烫着的蚱蜢,突地跳起来就跑!
“抓住他——!”一群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七夜死命跑着,不知已过了几条巷,完全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在窄巷中四处乱窜,直跑了半盏茶光景,身后还有十来个人追着他。
他窜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利器破空的清响,一根银链不知从何处飞来,倏地缠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提飞了起来!
那十来个大汉跑进巷中,却发现目标突已不见了。“怎么回事?我看到他往这里跑的!”
“见鬼了!这是死胡同!”
十几个人又是惊又是怕,咕咕哝哝出了巷,四下张望,往后一条巷子跑去了。
七夜此时正坐在屋顶上。
坐在屋顶上的轮椅上。
确切的说是坐在那少年的腿上。
“你……放我下来吧。”他尴尬道。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也没有放他下去,忽然银链一挥,钩住一边的屋檐,两人一椅又已飞了起来,稳稳地落到一个天井里。
落了地,那少年才将他扔下去。
七夜环顾四周,三面是墙,一边是一间屋子,天光从上面落下来,光线昏暗。
那少年推动木轮椅,进了屋。
七夜看不到其它出路,只好也进了屋。
屋内黑乎乎一片,没有点灯,七夜好一会儿才习惯过来,发现这屋子还真不是普通的简陋。
一床,一桌,一案,一架,床还是木板床,屋内连把椅子都没有,只因这屋子的主人,根本不需要椅子。
七夜就这样站着,那少年也没同他说话,也不做任何事,就这样坐着,望着屋外出神。
两人默默无语,呆了一盏茶,七夜觉得腿有些酸,不想跟他僵持下去,便一屁股坐到床上,那少年竟像是没看见般,没有任何反应。
“你为什么不点灯?”半晌,七夜道。
他以为那少年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却开口了。
——“不愿意。”
“为什么?”七夜有些惊讶。
“我够不着油灯。”那少年嘴巴说着话,面上却毫无表情。
他坐在书案边,油灯在床前的桌上。
七夜道:“你可以动动你的轮椅。”
少年道:“不想动。”
“为什么?”
“懒。”
七夜愣住了,简直哭笑不得。
因为他懒,所以他不得不忍受黑暗。
或者说他宁愿忍受黑暗,也不愿意动一动去点一下油灯。
这世上竟有这么懒的人?!
七夜伸手,拿过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屋内终于亮堂了些,他看到那个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屋外出神,手上拿着那条银链子,七夜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链子,而是一条银色的长鞭。
两人这样呆呆地又坐了会儿。
突然七夜听到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声音来自那少年的肚子。七夜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那少年也不作声,一手撑着下颌,神色如故,任凭咕噜声一阵响过一阵,好像肚子在叫的根本不是他。
最后,还是七夜受不了了,道:“你肚子饿了?”
少年点点头。
七夜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连吃东西都懒吧?”
少年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吃点东西?”
“没有现成的东西吃。”
“你可以自己做一点。”
“不会。”
七夜莫名其妙:“那么平时你都是怎么弄的?”
少年道:“我有仆人。”
“人呢?”
“不在。”
“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七夜又愣住了:“你是说他丢下你一个人跑出去了?”
少年道:“大概。”
“他出去干嘛?”
“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丢下行动不便的主人自己不知跑哪里去了,而这主人却也见怪不怪随他高兴,饿着肚子静静地等他回来,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主仆?!七夜简直大开眼界。
末了,他看了看他,叹口气,站起身道:“厨房在哪儿?”
少年指了指他身后一扇小偏门。
七夜走出去,是一间小屋子,有床有几,大概是那无法无天的仆人的居室,再往外走,却有一间小厨房,空荡荡的,只找到一把葱和几个鸡蛋,锅里还有些冷饭,他便煮了点泡饭,做了一个葱花炒蛋。
因是做惯了这些事,没多久就弄好了,知道那懒鬼不会自己跑到厨房来,便用托盘端了送到他面前。
“吃吧。”七夜道。
那少年却也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却很雅观,七夜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用那样的仆人?
那少年吃完东西,搁下了筷子。他当然也不会去洗碗,七夜无奈,上前替他收拾掉了。
他回过来的时候那少年道:“我想喝茶。”
七夜便倒了杯冷茶给他,道:“待会儿再喝,刚吃完饭喝冷茶不好。”
那少年却也很听话,将茶杯放在一边。
“方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七夜道。
“我教训了几个他们的人。”少年道。
“为什么?”七夜道。
“因为他们说我是残废。”那少年淡淡道。
七夜不作声了,坐下来看着他,半晌,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泪痕,殷泪痕。”少年道。
七夜抬头,认真端详起他的脸来,看到他深黑的大眼睛,左眼角边有一颗泪痣。
他咧了咧嘴,道:“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殷泪痕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简直把七夜吓了一大跳。
他说——
“你在调戏我?”
七夜目瞪口呆,想不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吭吭吃吃道:“没有的事……你想到哪儿去了?”
殷泪痕却没有再说什么。
七夜望望外面,突然想起出来已有好些时候了,便道:“我得走了。”
殷泪痕道:“门在厨房边。”
七夜便不再耽搁,出了门。
出门后他才想到,早知这样应该问问那个泪痕,蛇鼠一窝和蜀中七蜂的死是不是同他有关。
他边想边走出巷子,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易辰霜站在街边,灰头土脸蓬头垢面,正黑着脸看着他。
他心中一跳。
“你去哪儿了?”易辰霜道。
“没去哪儿。”七夜道。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什么?”七夜皱眉。
“我叫你别出去乱跑你听不懂?!”
不等他回话,易辰霜突然上前,也不管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一把抱起他就走。
街上的人都回头看他们,七夜道:“我自己会走!”
易辰霜没松手,理也不理他,大步往回。七夜挣扎无效,索性抱住他将头埋到他颈窝里,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人回了住处,柳若水和洛小三在院子里,见到两人,表情像是囫囵吞了一只熟鸡蛋,柳若水愣愣道:“又和好了?”
易辰霜面色铁青,没有作声,径直走回房,一脚踢开房门进屋,将七夜扔到床上,再也没看他一眼,又转身出去了。
这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回来睡,一整晚,七夜看着身边空空的枕头,心也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