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醯玫健
「很冷。」他的声音又是轻飘飘的从后传来,直接把还坐在地上发呆的尉少臣给吓了一跳。
这人就不能先出点声音,或是脚步踩重一点吗?
尉少臣转过头,看见焚雪已换好洁净的白衣立在后头,冷漠地低头看着他。
「我生火就是!」尉少臣不甚情愿地爬起身,也懒得理会浑身还湿淋淋的,径自走向树林去捡柴。
尉少臣在密林里的一株老树前停下了脚步,树干上刻划着无数条明显的割痕,记忆立刻被这些痕迹拉回过去这十年的光阴。
每当他偷袭失败一次,他就会气呼呼地跑来这棵老树前拳打脚踢,发泄情绪,然后划下一道痕迹作为警惕自己下次非要成功的动力。
但事实证明,他离成功的目标似乎还很遥远。他对焚雪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奇怪,明明恨他入骨,却每每在面对他的时候,所有该恨的、该痛的、该厌的情绪,都变得很模糊。
凝气于指,再次于粗树干上划下一道新痕。尉少臣千篇一律的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胜过他!」
抱着一堆干柴走回湖畔,尉少臣远远地就看见临畔前的那抹白影翩然回转、舞剑生风。
轻灵的身影像飘飞的翩翩白纱,虚幻得宛如谪仙降世,脚踩行云流水之步,指翻风走气流飘忽,看似阴柔剑舞之气,却饱含了浑厚劲实之力。
尉少臣恍若被摄去了心魂,怔然地呆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那道飘然若幻之影。他的内心很平静,彷佛只要这样定睛地看着,时间就可以定着,什么都可以忘了……
「咻」地一声,利刃破空疾射而去,穿过流动的空气,气场震开了草木。焚雪手中木剑,就这么直凛凛地往怔愣中的尉少臣面前射去。
铿唧巨响!尉少臣手中的柴木瞬间砸落满地,就在剑尖迎面的同时,尉少臣飞快地闪身,长指一扣,握住直飞的剑把,顺着力道回身之后,瞠眼望着握于手中的虽然只是一把平凡朴实的木剑,却因为方才焚雪的开锋而显其不凡。
「顾此失彼,粗心。」焚雪低头看了一下满地滚落的柴枝,淡声启口。
「你哪来这把剑?」尉少臣持剑跑了过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
「你睡觉的时候。」焚雪还是一副爱睬不睬的模样,径自弯下身子捡柴。
「我睡觉的时候?我睡觉的时候你生出这把剑?这是你自己做的?」尉少臣激动莫名的喊着。
「不然会是我去偷的吗?」懒懒的回他一句,焚雪已经准备生火。
「当然不会!要偷你也会偷把真正的剑,哪会偷木剑!」
有时候天真是好事,但是天真过了头的话,那就不叫单纯,而是愚蠢!
「你给我这把剑,表示你已经认同我的剑法了对不对?」尉少臣很激动,因为这是他学剑十年来第一次,第一次拥有一把剑!虽然这把剑还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剑。
焚雪无视他兴奋的叫嚷,径自生起火堆,为这入秋的午后添上一分暖意。
尉少臣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扫兴,反而更贴近了他的身体,热情阳刚的年轻脸庞被燃扬的火焰映照得泛红烧烫。
「这把剑是你亲手做的,是不是?」
焚雪冷冷淡淡地别过头看着他,一如平常的面无表情,一如平常的高深莫测。
「是。」
尉少臣笑了,笑得几乎可以灿烂来形容。耀眼的笑容直接映入焚雪眼里,比起这灼燃的狂焰更加刺眼。
「是就是,干么不早承认?」尉少臣有点得意,甚至是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
焚雪回避了那样璀璨无邪的笑容,忧冷的深眸越过晃动的火花,直直坠入苍绿的湖面。
「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想都没想地就说。
「为什么?」
「因为你肯定我!」他回得好理所当然。
「肯定你什么?」焚雪感觉自己的心抽动了一下,尽管他依然面无表情。
「我的剑法!」
焚雪终于变了表情,他冷笑了声。
「笑什么?」尉少臣瞪向他。
「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剑?」
这问题他拒绝回答,反正答案一定不怎么好听。
「你心中从来没有剑。」焚雪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要跟着升起的白烟一起飘忽到天边去。
尉少臣一愣,傻傻地看他。
「你只是很努力的想把我的武功学会。」
尉少臣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一震,随即猛然狂跳,一瞬间的惊喜全然消失,焚雪就是有办法让自己的心情忽起忽落。
他讨厌现在这种气氛!早知道焚雪就是冷冷冰冰,可为什么这盆冷水要在这种时候泼到他身上?!尉少臣生着闷气低语:「然后呢?」
「然后杀我!」
尉少臣倏地起身,剑尖抵向焚雪的太阳|穴,拧眉低吼:「你如果要解开我的心结,现在就把你的命给我!」
「还不是时候。」焚雪轻轻以指挥掠就让他的剑移位,嗓音依然冷漠。
尉少臣瞪大眼,简直是气急败坏了。
「你若不是以真正的实力打败我,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过是侥幸。」你我之间,是一场尊严的争战!你了解吗?
尉少臣从十年前就掉进这个陷阱,他根本无从分辨、也无法脱身。
「这是给你的奖励。」焚雪说得无关痛痒,甚至丝毫不带情分。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存有任何情分!是太长久的时间模糊了彼此的认知,是仇敌?是师徒?还是朋友?谁也不知道。
「我宁愿不要!」尉少臣愤而将木剑射向他脚边,忿然而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争吵,十年来他们发生口角的次数,跟尉少臣偷袭他的次数不相上下。每一次的争吵都是无疾而终,每一次的摩擦都只是更扭曲了彼此的关系!但这次不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同……
焚雪维持着不变的姿态坐在地上,脚边的木剑刺入草地,他却感觉像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面无表情不代表毫无所感,冷淡处世不一定心如止水,有时候他真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表达……
不要?那就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需要。
现在的你根本还杀不了我,所以那就算了,算了……
焚雪缓缓抽起木剑,就在他欲将木剑拋进面前的火堆里时,一道强劲的手力瞬间扣住他纤细的手腕。若不是他的内力浑厚,力大无穷的尉少臣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的骨头捏碎。
焚雪一愣,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发现后方的脚步声,向来粗枝大叶的尉少臣,这次居然来得那样安静?还是他自己无端地失神了,严重到浑然不觉?
「要烧可以,起码该问问剑的主人同不同意!」尉少臣瞪着他说。
焚雪微仰起头,迎视那双年轻气盛的澄澈双眼。他的眼神从小到大都没变,总是生气蓬勃、总是骄纵恣意,一双充满生命力的眼神,多么引人深陷其中。
尉少臣抽回那把属于自己的剑、焚雪送的剑,然后直接坐在焚雪面前,像是有点懊恼自己向他低头低得太快似的,俊朗的脸庞酡红,瞪视的双眼底闪过一抹狼狈。
「你会不会离开这里?」尉少臣的声音宏亮地回荡四周。
「我听得见。」而焚雪总是慵慵懒懒地细声回答,永远让尉少臣分不清他到底是中气不足,还是存心敷衍?
「回答我!」没看见我正在生气吗?
「不会。」如此远离尘世之处,他找不到第二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退隐。
尉少臣似乎欲言又止,藏不住事的眼神犹疑不定,思索着该如何适当地开口。
焚雪斜睨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启口:「你想离开?」
尉少臣脸一红,心虚地叫道:「我……我没说!」
焚雪淡笑了声,不以为然地说:「都十年了,回去只是多此一举。」
「你知道我要回去尉龙府?」尉少臣惊愕得瞠大了眼。
「你现在说的。」
「我……」尉少臣真是气结!
「十年来他们都没找过你,现在你突然回去,有何意义?」焚雪放柔了声音,恍若叹息。
「他们是根本找不到我!」尉少臣大声反驳:「就像江湖上没有人找得到你一样!除非你自己出现,否则根本没有人找得到你!」
「我已经有你,何必再出现江湖?」他淡声说,却重重地震撼了尉少臣。
「什……什么?」尉少臣脑袋一顿。
焚雪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犀利锐芒,快得尉少臣根本来不及捕捉。
「你已经承诺放弃一切,尉龙府对你来说只是个心头上的包袱。」过于平淡的语气,却总能轻易刺激到尉少臣的情绪。
「是你剥夺了这一切!」尉少臣怒吼:「我会信守我的承诺!没错!尉龙府是我的包袱,所以我要去确定这个包袱能不能够完全放心的拋下!」
焚雪冷冷地望着他,他的眼神虽冷,但尉少臣却在他深沉的注视中看见──那沉淀在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哀怨……
尉少臣持剑起身,别过身去背对着他。彷佛是在逃避那样沉郁的眼神,焚雪那种眼神就跟他的笑容一样,每每让自己一看就会莫名觉得心很痛。痛什么?他完全不明了!
这十年来他有无数次想逃回家的冲动,都被那股亲血仇的愤怒给留了下来,但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却发现自己对复仇的心态越来越淡化,这不可以!绝不允许!
十年的锻炼够了吧?够久了吧!孩子时的他没想那么多,现在他长大了、懂事了,所以他必须要回尉龙府一趟,看看娘好不好?奶娘好不好?确定她们都好,他就可完完全全放下所有,专心一志地报仇。
「我非去不可!」他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