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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不断地发抖,眼泪一粒一粒地掉。孟樵的话比刀还利,割得她痛不欲生;孟樵的眼神比针还刺,看得她无地自容。妹妹……这是她得到的答案,她心如刀割。猛地起身,她再也不敢看他了,想转身就跑时,孟樵抓住了她。“小雅。”
“放开我,你不要理我了。”她激动地哭喊。“你别做傻事。”
“你别管我,放手!”使劲地甩掉他的手,她一转身,脚下被地上的衣物绊了一下,她差点跌倒,孟樵及时拉住了她。而绊住地脚的,就是夏启东的牛仔裤。小雅呆了一下,那条裤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孟樵的尺寸,加上被她一踢,粗心的夏启东把皮夹放在这里,她清楚地看见脚下那个打开的皮夹里的证件……
她小脸惨白,连眼泪都震惊得忘了掉。当她再次抬头接触到孟樵那双深似幽井的黑眸时,他眼中流露的叹息,他两潭忧郁的黑水,随波流荡的情怀,若有所诉的尴尬,甚至歉意……
她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远远地,孟樵在车上就看见夏启东。被群众簇拥的他,人群中只有他最耀眼。他一手摆在车窗边上,嘴上的烟薰得他眼睛微眯,眉头微蹙,心头一团糟。
小雅刚才状甚悲凄地跑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他没给过她承诺,连爱都没有,这样……算不算欺骗了她?孟樵自己都迷糊了。
他车内的广播正播放一首歌,他从不听国语流行歌的,但这首歌却引起他的注意:爱很简单……他听着,思考着……爱真的很简单,似乎只要一承认,就陷了下去。“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他无奈一笑。爱情、爱情……无解的毒药啊!再次把眼光投向夏启东,他的笑变柔了,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吧。他就这么柔柔地笑看他、看他在学校里扮演着天使的角色,看他纯洁无可挑剔的笑颜:让周围每一个人都甘心为他疯狂。
如果那些人知道他在外面混流氓不吓昏才怪。孟樵想着,忍不住笑出来……这个魔鬼,真的能够影响他的情绪变化,从刚认识他时他轻易地激怒池,到现在一想到他就不自觉笑意染上唇边。三年来,他的心情早已没有起伏,难怪夏启东笑他是老头,才二十五岁而已,他却像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
夏启东也看到孟樵的凝视,和身周的众人说了些话,随即快步走近车子,而那一票年轻人显然相当失望地离开了,有几个还好奇地驻足瞻望。“远远的就看着我笑,不怕被人骂是变态?”夏启东笑得孩子气。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即使在人群中笑闹,他都不会忽略自己一双追随的黑眸,孟樵觉得很贴心。
“你有心事?”夏启东一上车就问。
他除了已经控制他的情绪,连心思都快被他掌握住了。孟樵淡淡笑着摇头,不可否认,他实在是个相当聪明的小孩。
“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心事?”孟樵弹掉了烟,将车子驶向车水马龙的道路上。
“不要。”夏启东倒干脆。
“为什么?”
“没把握的事就别猜,猜对了是侥幸,猜错了丢脸。”所以地只做有自信的事、连跟他表白也是。孟樵愈来愈欣赏他的伶俐了。
“小雅发现我们的事了。”孟樵也不跟他拐弯抹角。
夏启东挑了挑眉,没什么反应,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反而问他:“否则你打算瞒多久?”
好犀利的质问,孟樵笑了笑,又是老话。“我不是同性恋。”
“狗屎!”夏启东啐了声。
孟樵的笑又淡了许多,但嗓音柔柔的,像窗外细雨。“我只是个喜欢上夏启东的男人,而夏启东不小心也是个男生而已。”
夏启东不知道该不该脸红,他听了心里是很高兴没错,只是……
“你好像觉得同性恋很可耻似的。”
“不。”他轻声笑着。“过去我几乎都在同志圈子里生活,甚至最好的朋友都是同志。”
“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而已。”夏启东可爱地皱皱鼻子。
孟樵不说话了。也许是吧,也许是因为如果他是同性恋,那仑仑的死就太不值得了,那他的罪就更重了,他担不起,更不愿在这样的负担下去爱夏启东。他不想以同志世界的方式去爱夏启东。阿得是那圈子的人,他清楚地看见那世界的悲哀苦楚,不能被规实世界认同的伤害,他不要那样来爱夏启东。同性恋情,他和夏启东,能不能长久?他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牺牲一切?他也不知道。能肯定的是,因为现实的不允许,所以同性之恋要激狂、更炽烈。
“孟樵,我们来组团吧。”夏启东忽然兴致勃勃地对他说。
孟樵微怔,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漂亮的脸蛋有了光采,眼睛又开始闪烁了,他那模样,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孟樵不忍心拒绝。
“为什么突然想组团?”
“我知道你玩吉他后就想找你组团了。”他喜孜孜地说。
孟樵还是专心地开车,似乎兴趣缺缺。
夏启东忍不住皱眉叫道:“你知不知道阿得一直在等你耶!团是你的,他不但不改团名,自己唱歌,自己找乐手,硬撑了三年,你还要躲多久?我们可以让Amazing复活起来。”
“启东……”他轻喊。不知怎地,夏启东竟觉得他仿佛在哀求。“我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夏启东一楞,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启口:“是因为仑仑吗?”
又是沉默。
“是。”他回答。
夏启东生气地瞪他,大叫:“他妈的,你根本忘不了他!他已经死了!”
车子遇红灯停了下来,孟樵看着他,很深很深地注视他,一双陷在愁海的黑眸看了就教人心酸。他总是漠不吭声,却比解释了一串还让人不忍苛责。那是他的伤口,他最深最重的伤口。
“该死!”夏启东握拳捶了一下车窗,瞪着窗外拒绝他深沉的注视,自责自己的任性粗心。
“过来。”孟樵叫他。
夏启东不理,瞪着窗外,双颊红红的,他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看他,只觉得这个红灯停的时间像一世纪那么长。
“转过来看我、启东。”他的声音冷冷的,似萧瑟的风。
夏启东只好转过头,却惊讶地看见他在笑。温柔的笑、温柔的手、温柔的嘴唇,温存地吻去他的无理取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轻啄着他的嘴唇,随着绿灯亮起踩下油门。
开了好久的车,天仍蒙蒙地下着小雨,才傍晚不到,夜就好像快来了。厚厚的乌云,沉重地压迫这个雨下的城市。
他带他来到一座墓园。仑仑的墓,小小的,四四方方的,一点都不起眼;在这一大片墓圈,仑仑的坟墓就像夹在缝里似的。四周有些杂草,墓碑倒是很精致,大理石刻的,上面也镶了照片。
夏启东一直看着地。他长得只能算清秀吧,不特别帅,也不难看,是满街都可以看见的男孩子;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印在冷硬的石碑上,都能感受到他的眼睛里有阳光、有笑意。这么一发现,夏启东就觉得他有股迷人的气质,像出污泥不染的纯真孩子。
“他的墓是我们一群朋友帮他盖的,他老爸自从知道他不用功念书只玩乐团就气得不跟他来往,知道他是同志更绝情地跟他断绝关系,他自杀了,家人一个也没来……以前,也从没听他抱怨过家人,老妈跟人跑了,他还替老妈高兴;姐姐嫁到国外了,他也祝福她;老爸嗜酒外遇,甚至不要他了,他还能笑嘻嘻地说这样好自由。他那个人……我没见他生气过,只为别人想,笨蛋一个。”孟樵立在墓前沉沉地说。这是他一次主动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是他最不愿说的事。
夏启东静静地玲听着,默默地看着仑仑的照片。两人都被雨淋湿了,但谁也没有动一下脚步。
“我是独子……说明白点,是孤儿,仑仑就像是我弟弟,阿得是我哥哥,那时一票人住在一起,音乐让我们的年轻岁月更疯狂……”他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扯的太远了吧。“一个人没生过气,一旦被激怒了、伤心了……是比经常动怒的人更可怕的。我第一次见他那样歇斯底里的哭……”
他又停了下来,这次停了很久,夏启东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他依然没什么表情,绵绵的小雨让他的眼晴看起来小小的,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哭,他这种人,是连哭都不会有眼泪的。因为太冷了,冷得连夏启东直感受到那寒冻的气息。
“谁也没料到他会自杀。”他终于又开口了。“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撕掉所有的乐谱,砸烂了音响,折断了所有cD,把吉他的弦一一剪断,然后割腕,把血……滴在吉他上,给我下了诅咒……和不被谅解的审判……”
夏启东不但觉得冷,连脚都颤抖起来。他看见他的心在淌血,苟延残喘的,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变得落寞萧瑟。“仑仑……一定很后悔……”这句话是夏启东说的。孟樵微微垂首,接触到他水盈盈的黑亮眸子,心头一震,他在哭吗?他借着这而来掩饰泪水,但他在哭!他含泪的眸子像洗净的宝石般灿烂,他看的好心疼。
“仑仑那么爱你,他一定后悔极了,他后悔自己已经死去,没机会告诉你他的后悔,让这么爱的你这么痛苦。我感觉到他的后悔,因为我和他一样爱你!”泪水顺着他光滑的脸颊落了下来。但他的表情像个不认输的将土,浑身是傲气,眼中是坚毅深情。他在对他说,不管是诅咒、是审判,他都不怕!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孟樵轻叹,把他纳入怀中,在仑仑的面前,这样心疼不舍地紧紧拥抱他,抚着他雨湿的发,吻着那湿润的冰冷。“谢谢你,启东。”他感动地说。
夏启东仰起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地献上他炽热的吻。尽管他的嘴唇好冷,他的脸也好冰,夏启东只想借这一吻安慰他受伤的灵魂,更想借这一吻,帮助他脱离那审判的咒语。他要孟樵不再有忧郁,也要仑仑不再有后悔……
小雅昨晚没回家,今天也没回家。阿杰苦着一张脸,不知道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妹妹会野到哪里去。瑞奇、孟樵却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大伙都担心极了。
“主唱不来,今晚就不用玩了嘛!”阿杰一脸忧愁。客人都坐满了,总不能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