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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够了。」说完,焚雪缓缓地自背后抽出一把长剑,一把灵气浩然的剑,是尉少臣不曾忘却的剑,尉正青的伏龙剑。
尉少臣整个人一震,双眸瞠大,心脏猛地揪紧,痛得几乎夺去他的呼吸。他往后跟跄了两步,脸色唰地一白。焚雪怎么会有爹的剑?难道──
「你去了尉龙府?」他几乎是尖叫出声。
他到尉龙府拿回爹的剑,那么尉龙府……尉少臣悲痛地看着已然面无表情的他,直觉地大喊:「你灭了尉龙府?」
焚雪冷漠地望着他,原就白皙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更是苍白。
「你是不是灭了尉龙府,然后把我爹的剑拿走?是不是?」尉少臣激动地指控责问。
焚雪的眼神变得冷寒,好似要将纷落的雨水都凝成冻人的冰雹。
「你何不自己去证实。」他冷冰冰地淡声日道,换来的是尉少臣的怒火狂燃。
「我当然会!」
尉少臣倏地冲向前,一伸手抢过焚雪手中的剑,强劲的拉扯间也一并将他的油纸伞撞落于地,冰冷的雨瞬间将彼此淋个彻彻底底。尉少臣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拿了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中焚雪的身影显得孤伶伶的,他的脸色苍白得宛若冰霜,然而再冷也冷不过由心底最深处窜起的寒意。
缓缓地仰头,微微地起了眼,焚雪感受着雨水打在身上的滋味,原来这么痛……
不给解释的机会,就定他的罪──
尉少臣,你好伤人!
◆◇◇
尉少臣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尉龙府,当完好无缺的尉龙府映入他眼里时,心底的恐惧瞬间被抚平了。
紧绷的心绪终于得到纡解,尉少臣几乎是整个人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地望着阴沉的天──
还好尉龙府没事,还好……
就算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但是他依然希望它能好好的。尉龙府是爹一手建立的家园,是他过去曾经有过的温暖家园,即使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也没有关系,没关系!
雨势渐大,逐渐冷却了他连日来躁动不安的心,忽地,他猛然一怔。
不!不好!
他怎么会这么鲁莽?怎么会这样冲动?怎么能在什么状况都不明确的时候,就一口认定焚雪有罪?
尉龙府没事,但焚雪有事!
蓦然起身,尉少臣再次投入漫天霪雨之中。
他的脚步更急,心慌意更乱。一路上没命地狂奔,尉少臣湿透的身体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无法停下自己慌乱的脚步,只怕一停,一切会来不及,来不及弥补他所犯下的错。
该死的雨!为什么下了这么久还不停?难道不知道焚雪最讨厌下雨天吗?
但有谁会知道焚雪最讨厌下雨?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焚雪讨厌雨天,只有他知道焚雪怕冷!那自己为什么还残忍地丢下他一个人淋雨?拋下他一个人受冻?
该死的是他!是他自己!
他们永远在同一条路上追逐,迂迂回回、前前后后,谁都不等谁。
但是他头一次追得那样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碎裂,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因为伤了不该伤的心……
他从来不会在乎自己说错什么话的,从来就不曾这样后悔,为什么自从那一夜之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如此牵挂纠缠?
焚雪是他所恨的人,伤了他有什么好后悔?
但这样的想法丝毫无法阻止他对焚雪的在意。对焚雪,他有着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的情感!
十年来,焚雪彻底实行对他的承诺,不仅是将武艺传授与他,几乎焚雪会的都倾囊教给他,而自己给了焚雪什么?
给了完全的不信任,完全的否决!
他对焚雪的确有恨,但焚雪对他有恩,还有那彼此未能坦诚的情感……互相矛盾,互相拉扯,一直以来都在煎熬着他的心。
如今他已经分辨不清,到底他对焚雪是恨胜于爱,还是爱多于恨?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他不马上赶回离枫谷见到焚雪,他会咒死自己。
回到离枫谷时,依然是下着雨的,气候冷得足以将人冻成冰柱。
尉少臣呆立在湖畔前,怔望着凝结成冰的湖面,明明没有雪,湖面却被冷冷冰封。那是焚雪的杰作,他最致命的一式──焚雪之招!
让他错愕的不只是冰冻的湖水,更让他神魂俱裂的是,那付之一炬的两幢焦黑颓倾的竹屋。
离枫谷已经没有焚雪的身影存在,就连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住所,也一并跟着化为灰烬。
「焚雪!」尉少臣握紧双拳大喊:「我回来了!你在哪?你在哪?」
听不见那声慵懒熟悉的「我听得见」,耳边只有雨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你不是说不会离开这里?」他发了狂似的在湖岸边的树林里穿梭,疯狂地咆哮着:「你人呢?现在你又跑哪去了?出来啊!我叫你出来!」
脚步猛然一顿,尉少臣重重地喘着气,怔望着那株刻满他偷袭失败纪录的老树干上,有着一排以剑气留下的字迹──
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再来找我报仇吧!
当下,彷佛有双冰冷的手,轻轻地拂过他湿透的脸,缓缓地移向他的唇,最后攀上他的颈项,倏然紧紧扣着、勒住他的气息。
猛地一回神,尉少臣立刻抚着自己的颈子大口呼吸。
十年前自己向他下了战书,十年后换他对自己挑衅。
然而他却不想接受,他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焚雪,不想面对以后必须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对!他觉得焚雪很无聊,因为他总是冷冰冰,总是爱理不理,但是自己已经很习惯身边有焚雪在,不管他多冷淡、多无趣都没关系。
但是,其实焚雪一点都不冷不是吗?
焚雪在自己身下颤抖着发烫的身体,粗喘、呻吟的时候,一点都不冷……
什么天下第一?他根本不想当天下第一,他只要焚雪回来!
回来!
回来!
◆◇◇
不灭的传说始终在瞬息万变的武林流传着……
传说有一名雪妖,全身白得找不出一丝污秽,手握的冰剑透明又犀利,一出手就是见血封喉。
传说雪色剑魔未逢敌手,所以江湖道上人人跃跃欲试。为的不是斩妖除魔,而是光扬自身剑道的威名。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又为什么会消失十年,而如今他又再度出现,整个江湖沸沸扬扬,引发了武林一波波的骚动。
能够跟焚雪过招便能受到万众瞩目,若是能取下他的首级,那岂不是证明了自己是天下第一?!
焚雪走到哪,每个人都想知道。但是焚雪一出现,却没有人敢靠近,因为现今武林尚未有堪与他交手的高手出现。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个剑术高人与之过招,但自从那名高手死在焚雪剑下之后,江湖上更是找不到一个可能胜过他的高手。
要栽培出一名顶尖的第一剑客,十年的时间原来还是不够。
雪影依然是那么冷漠孤独,有人形容他比过去出现的时候更为嗜血无情,也有人说他和以前全然不同,已然多了点人味。
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由着人们去绘声绘影,焚雪根本不在乎。
春天快到尾声,山谷内一片绿意盎然、百花摇曳。然而弥漫在空气里的气氛却不似眼前所见那般悠哉,一股凝滞的诡异气息正沉沉地压迫而来。
崖上白绢似的小瀑布底下,曲膝半跪的白影无声地洗涤那把长长的透明利刃。整个人恍若一朵绽放在河边骄傲的水仙,犹更似一缕飘零在世间的孤独游魂。
阳光反射在水面之上有点刺眼,刺得他长松的眼睫轻轻一掩,持起薄利的冰剑,看似不经意地往水面一挥,蓦然腾起的水柱却直射向瀑布上端,瞬间逼出隐身在上方的四名武者。
「消息果然没错!你果然出现在烟绝崖里。」满脸虬髯的大汉宏声喊道,意图先发制人似的鼓振着自己的士气,另三名同样持剑的汉子亦同声壮势──
「泠霜刃焚雪,遇上我们四方剑豪,算是你倒楣!」
「可不是?今日咱们就要终结不败传说。」
「起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何通天本领!」
很吵。
焚雪懒懒地微掩着眼,轻握着洁净的雪白丝布擦拭着透明的长剑。
「这家伙简直目中无人!」
「是啊,敢情你是耳聋了不成?」
真的很吵。
焚雪开始觉得不耐,当他缓缓将剑入鞘起身的同时,四名剑者也跟着往后一退。
幽深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冷漠淡然得让人几乎要错以为那对眸子或许只是绝美容颜上的一双点缀而已。
冷如冰,光是他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就足以教人胆寒;艳如火,那样绝美的脸庞只消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失了心魂。
冷眼以对,他没有任何出手的动作,四人也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想杀我?」平平淡淡的语气,像似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
「废……废话!」带头的虬髯汉子大声吼道,却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凭什么?」焚雪似笑非笑的眼神,激起了敌方的愤慨、杀意。
「凭四方剑豪独创之无敌剑阵!」
「无敌?」
「如何?不信吗?」
何只不信,焚雪简直以为自己听见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他缓缓持起冰剑,此举引得前方众人立刻警戒地拔剑以对。
然而焚雪的眼光根本懒得扫向那四张丝毫不赏心悦目的脸,他只是爱惜地用修长的纤指轻抚着剑鞘,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着至宝,但随即吐出的言语却瞬间将他们冷冻。
「你们不够资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