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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当然,是一张白纸。
“阿丰。”
听见信史喊自己,抱着膝盖、视线无神地落在地面上的阿丰,将头抬起。他的眼睛闪着光辉。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此时不知阿丰什么地方惹得信史不快。是说话的语气吗?还是那句话本身呢?总之,信史心里的某处,瞬间传出了“你这算什么”的声音。我想破了头、拼命找出逃脱方法的时候,你就只会呆呆坐在那里就好吗?还嚷着要帮金井泉报仇什么的,讲得那么大声、那么像回事,却也没看你想出任何方法啊!你以为你是来速食店消费的客人,而我是店员吗?可恶,那你要不要顺便来份薯条呢?
不过,信史把这些心声都压抑了下来。
阿丰圆脸上的双颊消瘦了不少,颧骨的线条看得很清楚。这也难怪,在这场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杀戮的紧张感中,想必十分疲惫了。
信史从小时候起,体育成绩就从来没有比别人差过(升上中学二年级后出现了两个例外。一个是WILD SEVEN七原秋也,另一个是桐山和雄。如果比篮球也就罢了,其他的竞技项目是不是还能赢过他们,就没有自信了)。从小叔叔就常带自己去登山,如果单纯较量体力,自己有自信可以赢过其他人。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第三之男”三村信史一样的基础体力,更何况,阿丰对体育本来就不拿手,感冒流行的季节也常请假在家。和信史相较,疲惫的程度不同。可能连脑袋瓜也无法顺利思考了吧。
接着,信史因意识到某件事而吓了一跳。刚才只因为一点小事就生阿丰的气,这不正是自己疲累的证据吗?当然,在这个几乎完全没有获救机会的情况下,说不定是神经还能保持正常的人反而奇怪吧。
这样不行。
非得小心一点不可。否则——若这只是篮球比赛输球、让人不甘心而已也就罢了——以这场游戏来说,失败者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信史稍微摇摇头。
“怎么了?”
阿丰问道。信史把头抬起来,露出笑容。
“没什么。我想跟你讨论一下地图,可以吗?”
阿丰将身体靠向信史。
“啊!”信史发出惊呼。“你身上有虫在爬!在脖子上!”
阿丰一听,吓一大跳,连忙作势将手伸上脖子。
信史制止他:“我来帮你看看。”然后接近阿丰,专心看着阿丰的脖子——实际上看的却是另一件东西。
“啊,跑掉了。”
信史说完,绕到阿丰背后,更专心地看着。
“信史。抓到了吗?信史?”
信史一边听着阿丰因胆怯而变得高亢的声音,一边仔细观察。
接着,用手在阿丰的脖子上拂了一下。快速地将虚构的虫子踩在运动鞋脚底,然后将虫子捏起(只是装个样子),丢到树林深处去(这也是装的)。
“解决掉了。”信史说道。回到阿丰面前,又补充说:“好像是一只小蜈蚣。”
“讨厌,真是的。”阿丰擦着自己的脖子,皱起眉头,看着信史将虫子丢弃(假装的)的方向。
信史笑了一下,对他说:“来吧,看地图。”
阿丰于是看向地图——看见那张地图被翻到背面,又蹙起眉头。
信史竖起食指摇了摇,制止他出声,然后握着铅笔,在地图背面书写起来。就算信史用的是自己擅用的左手,写出来的字仍然像狗啃一般,那些草写字在纸的一角排列着。
「我想我们被窃听了。」
阿丰脸色一变,问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信史连忙用手捂住阿丰的嘴。阿丰会意后,眼睛睁得大大地点点头。
信史将手放开后,说:“我当然知道。我对虫子也有研究,那只没有毒。”接着,为求慎重起见,又动起铅笔。
「我们现在在看地图,不要说出有可能被怀疑的话。」
“听好,骇客计划已经失败,我们现在束手无策了。”
信史为了掩饰而说道,继续写下去。
「所以政丨府听见我对你做的说明,把我MAC的连线给切断了。我太大意了。政丨府方面应该早就知道可能出现像我们这类的反抗。所以最简单有效的预防措施就是窃听。这也是当然的。」
阿丰也自口袋取出铅笔,紧邻在信史的草字下面写着。阿丰的字比信史要好看多了。
「这么大的岛都装了窃听气?」
“听”这个字是学着信史的字写下来的。“气”字就写错了,没关系。反正现在又不是在上国文课。
“所以我觉得应该要先去找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什么也没办法做。再说……”
信史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装在自己脖子上的项圈。阿丰眼睛睁大点点头。
信史又用铅笔动手写着。
「我刚才检查过你的项圈,看起来不像装有摄影机的样子。只有窃听器。还有,这附近似乎也没有装设监视器。虽然人造卫星挺让人担心的,不过,这里被树的枝叶遮盖着,他们应该看不见我们正在做什么才对。」
阿丰的眼睛又睁大,稍微抬头看着头上。将两人完全与蔚蓝的天空隔开的树梢,正随风摇动着。
阿丰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上堆满紧张的表情。用力握紧铅笔,朝地图的背面写去。
「电脑的事情,都是因为对我说明的关系,才会失败的吧。如果我不在的话,一定进行得很顺利才是。」
信史用握着铅笔的左手食指,戳了戳阿丰的肩膀,露出微笑。然后又再次振笔疾书。
「正是如此,不过你不用在意。那是我太粗心了。政丨府发现的时候,其实说不定立刻就会引爆我们两个的项圈。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只能说是他们突然大发慈悲吧。」
阿丰再次将手伸向箍在脖子上的项圈,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望着信史的脸一会儿,接着用力抿紧嘴唇,点了点头。信史也跟着点头表示回应。
“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大家都躲在哪里……”
「注意喔,所以现在我会将我的计划写在这里。我会随便讲几句话敷衍一下,你配合我答些话。」
阿丰点头,连忙说道:“嗯,可是,好像没几个可以相信的人呢。”
干得好啊,信史想,于是他露出了笑容。阿丰亦报以笑颜。
“也对。不过如果是七原的话,那应该没问题吧。得想办法和七原会合。”
「有件事我先说在前面。如果当初骇客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连其他同学一起救出来。但是现在我们只能以让自己全身而退为优先了。这样可以吗?」
阿丰稍微想了想,接着写道:
「那连秋也都不找了吗?」
「没错。虽然很难过,但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帮助其他人的」余力,信史原本以为这个字他会写,但却不会。信史也不是国文成绩好的那种人。「ㄩ力。这样你明白了吗?」
阿丰咬着嘴唇,最后,点点头。
信史也回点了头。「不过,如果我心里想的事情进行顺利的话,这个游戏就会暂时停止。这么一来,其他人说不定就有趁隙逃走的机会。」
阿丰轻轻点了两次头。
“大家都像我们一样躲在山里吗?还是说有些人也会躲在屋子里呢?”
“这个嘛……”
信史在想接下来要写什么时,阿丰就先动起笔来。
「你心里在想的事情是什么?」
信史点头,重新握好铅笔。
「其实自从早上失败以来,一直到现在,我都在等某件事情发生。」
阿丰这次不使用铅笔,对着信史歪了歪头。
「就是游戏中止的宣告。其实我现在也还在等。」
阿丰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又再次侧了侧头。信史笑了笑。
「在我对你做说明之前,一进到分校的电脑里,首先做的就是去搜寻里头所有档案的备份资料。而且我立刻就发现了档案检查软体。为求保险起见,我在下载资料之前,就先传送电脑电脑病毒给这两个档案。」
“病……毒?”阿丰动动口,不发出声音。喂,阿丰,你怎么可以偷懒不动手写字呢?
信史动手写道:「总而言之,就是让那些家伙以为出了什么问题,看是要执行档案检查,或是用备份档将档案整个覆写回去,到时病毒就可以进到分校的电脑系统内部。这么一来,系统就会变得乱七八糟,这场游戏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阿丰佩服得不得了,连连点头。信史心里想着:写这件事还真是浪费时间,但还是很想写,所以就写了出来。
「这可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空前绝后的病毒喔。若有可以借由空气传染的香港脚,那我的病毒可比它更厉害百倍!」
阿丰一边强忍着笑声,一边露出开朗的笑容。
「一旦开始运作之后,会将所有的档案资料破坏殆尽,然后永无止尽地播放《星条旗之歌》。一向对美帝很感冒的政丨府人员,可能会疯掉吧。」
阿丰快要忍不住笑了,只能抱着肚子,捂着嘴巴。信史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没爆笑出来。
「总之,」信史写道,「骇客的行动被发现,我想他们说不定会执行档案回复作业。这么一来,游戏就只好暂时中断。可是,事情并没有发生。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做一些简单的确认动作而已。哎,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动过本体的任何档案。」
“那一间一间调查好了?”
“可是,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不过,我们至少还有枪在手上……”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要让那些家伙去执行档案回复的指令。这么一来病毒就会发作。」
信史将Power Book 150拉到跟前,让阿丰看自己刚才一直在浏览的文件。那是一页“四十二行”②的文字档。档案下载的动作被中断了,在那之前下载完毕的档案里面,信史认为这个档案最为重要。横式书写的平凡无奇的文章,各行的最左边由“M01”排序到“M21”,接下来则是“F01”到“F21”的连续号码,接下来是十位数的、乍看像是电话号码的数字,这也是一连串的连续号码。最后是看起来像是乱数排列、但实际上是十六位数的号码。各行第三个文字列用一个半形的小数点符号区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