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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缝的白兔。
稍後,他撑了,舔了舔指上的血,心满意足地泛出笑来。
身旁,步出了摇头叹息的天相星。
「你饿吗?」玉石望著满地血红残骸,才想到忘了为星子留点食物。他懊恼,站起身来就要去追稍早放走的那只兔子。
「我不饿!」天相星连忙捉住了他。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犯杀戒,兽性天成,该怎么才教得了他,别如此残忍呢?
「不饿怎么苦张脸?」沙哑的声音自受创的喉间迸出,手臂上几处烧伤深得骇人,但玉石的脸上,却只有笑意。宛若昨夜天降雷厄、焚原大火从未存在过,他的生命里,现下有的只是欢愉。
他是如此单纯,只照本性行事。
他又怎能怪他,为这野兽宿习,为这自然定律。
林间,艳阳璀璨,光由绿叶细缝间流曳洒落,与绿茵上的影交织缠绵。
天相星握著玉石染血的手,转身往溪涧走去。银眸中漾著的笑意是如此直率,但就是这样的无惧才更骇人。由天狐身上夺取的真元,加上千年以来吸尽日月精华,非天雷则难以治这顽玉。倘若他不修身克己,一经堕入恶途恐将会为世间带来浩劫。
「喂,别不说话!」他摇摇天相星牵著的手,宁静无语的时候,空气彷佛凝结了起来,他会难受。
「昨晚我已陪你讲了一晚的话了,不觉累?」
「怎会?我等了好久好久,才有你陪我讲话,我不累,一点也不。」玉石笑著,高兴的时候,嘴都是这般合不拢的。「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陪我,有你陪我真是太好了。」玉石再度摇摇他的手,但天相星走在前头,他无法知道他是何神情。
肌肤与肌肤紧紧地接合著,不该有的灼热从玉石的掌心汩汩传送了过来,他惊觉,本是无欲无求的心又再度纷扰。这样简单却直接的话语,轻易地便穿过他外在躯壳,直抵他内心的最深处。
喜欢呐……
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迅速蔓延,涨过他的胸口,溢过他的咽喉。千年之初,当他只能用一双眼紧紧望著沈睡的他时,他就已在自己心底筑起一道堤,阻隔心绪动摇泛滥。而今,当玉石执著他的手,谁也不愿放开谁时,曾以为坚不可破的堤,竟在他的默许下,开始溃了……
「笙……我就叫你笙吧!」
灿阳下,玉石的笑容如日般耀眼。
「总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叫你啊,是吧!」
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名,其音圆润悦耳,令人神迷。天相星此时并不知道个中含意,但他却也没有拒绝,就此让玉石如是称呼。
临至溪涧,蜿蜒流过的水声淙淙,他掬起一泓清凉,洗去玉石脸上身上殷红血渍。
顷尔,玉石靠在溪边突起的巨石上,让被他命名为笙的星子洗涤他手上黏腻血迹,自己则垂首溪面,看著溪底优游自在的鱼儿。「笙,我捉鱼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用吃东西。」
「不吃东西,那会肚子饿的。」他移过视线,望著心无旁骛的天相星。他觉得这颗星子说话时的声音真好听,犹若风吹树梢,低柔轻语般和缓。他感到奇怪,同样的唇,怎么笙的就饱含温柔,和自己不同?
「天人只消餐风饮露即可……」突然,他止住话,因为那颗玉石一双美眸,正肆无忌惮地盯著他的唇瞧。
「你别……」他被看得心慌,正想出言制止之时,怎料那双银眸已移至他的眼前,视线相交,紧接著他竟感到唇际传来一阵刺痛。
「你的唇好软。」
低吟般带著些略沙哑的笑声自玉石口中迸出,天相星怔愣许久,才惊觉方才的啮痛竟是玉石触碰他唇,利齿刮咬所致。
「你……」他太过惊讶,居然说不出声。没料一时疏忽,自己就这么地被轻薄了去。
「好软好软。」他笑得开心。这颗星的味道也是甜的,但和豹的血味不同。
他的甜是能渗入心底的那种,尝起来,叫人十分愉快。「那我呢?你该怎么叫我?」他本无名,因太古洪荒以来便是只身一人。现下遇见了他,便兴起了取名的念头。
「玉璃……」笙有些结巴地说著。他是块白玉琉璃石,剔透晶莹,完美无瑕。
只是,那付容颜底下的玩心,似乎重了点。
「玉璃啊……」他又笑了,高兴自己有了名字。
流水匆匆,旋弯转直处聚成一滩平滑如镜的水面。水里,有鱼两三,有他俩倒影一二。
他瞧著那面镜子,瞧著镜中他寒光乍现的银眸。
水中反影,是只白身雪狐,尾数有九,细眸含笑……
晴天澄澈蔚蓝,不见云踪。玉璃打了个呵欠,卷卧在洞|穴之外的柔软草地上,闲适地晒著太阳。
绿林深处,安逸无忧,他侧耳听著大地传来的万物声响,平静祥和。
有些个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明明之前就已睡了千年之久,怎么被这暖烘烘的阳光一照,就又困了起来。
眯著细长丹凤明眸,他不解地垂首枕於臂上双眼睁睁合合,虽无意沈溺梦乡,但梦乡却朝他频频招手。
顷尔,就欲弃甲招降的迷蒙双眸中,映入了一个模糊身影。他看著那影子由远方走近,看著影子身形渐渐清晰,看著影子的脸缓缓形成他熟悉的面容,看著影子含笑凝视,变成了笙。
「怎么睡在地上?」话语一出,笙便察觉了自己的语病。是啊,玉璃怎不能睡在地上,他是兽,席地而卧、随处而居,这是天性啊!
笙的怀中躲著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本想回答问题的玉璃,立即让那小东西给转移了注意力。
「是什么?」他爬起身来,探手向笙怀中,一把握住拿起。
紧接著,那团毛球发出了凄厉的吱吱叫声,玉璃吓了一跳,手便松开让毛球再掉回笙的怀里。
笙缓缓一笑。「是你昨天放走的兔子。」
「兔子?你饿了吗?」思虑只在笙身上绕来绕去的他,在意的只有笙的温饱。
但这却也是他最直接的反应,禽类天性中,最率真的情怀。
「我替它取了个名,尔後,它就叫小璃。它有了名字,也就如同你我一般。我要你把它放在身边,但不许吃它。」笙轻柔抚摸著遭逢玉璃惊吓,受创甚深的白兔。他若想让玉璃学会何谓怜悯之心,就必得让他由施与情爱开始。
「不能吃?」玉璃皱眉。不吃是可以啦,反正他现下又不饿,昨天的野豹还撑著他的五藏庙,叫他对这只兔子提不起兴趣来。
「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对它。」笙几个轻抚,定下白兔心神,再交托至玉璃手中。
怎料,玉璃身上弥漫的妖气实在太强,小兔一离开笙的怀中,便开始疯狂吱吱乱叫。玉璃双手合握,将白兔擒於手中,只露出它的一颗头颅。
他好奇地把玩著这只濒临崩溃的兔子,从不知禽类也会发出如此凌乱刺耳的声音。
只因他猎食从来俐落,总在猎物不知不觉之刻迅速断了它们性命。所以他未曾听见它们唉嚎痛苦,更不了解何谓死亡恐惧。
玉璃盯著笙抓来给他的「食物」猛瞧,突然,笑意在他脸上漾开。
这只兔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吵……
他讨厌宁静,而它,正巧合了他的胃口。
「那它吃什么?我去抓虫来喂它!」玉璃紧握著白兔,纵身就要往林里奔去。
「玉璃!」笙摇著头捉住他的衣襟。「白兔食草,不染荤腥。」
「咦?」玉璃呆了呆。「怎么它和你一样啊?」
这世间茹素者还真多。
第三章
草有什么好吃的?
笙捉回来的兔子在洞外食草,一坨小小的毛球显得瑟缩,每进一口绿叶,便仰头四处张望。
笙说它会害怕,所以他敛起外露於无形的野兽之气,动也不动地定静如石,站在远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著,随著它的身影挪移。
「食物」变成了「宠物」。
它是他的东西,可以看,却不能吃。而且当它这颗起毛的球越滚越远,他还得负责将它捉回来。
他碰它,它自是惨叫不停。他没听过有哪只兔子能叫得如此惊天动地的,觉得好玩透了,就放它到处跑,太远了,再将它抓回来。
「玉璃……」笙哭笑不得,心疼那只被他取名小璃的兔子。
玉璃一扑,单掌擒握了白兔。在兔子的吱吱声中,他笑著回头。「我不会吃它的!」小兔子被他突来的擒扑吓得肝胆俱裂,险险崩溃而亡。
玉璃笑靥灿灿,天色魅姿中流露著一丝纯净气息。
笙凝视著他无邪的模样,心头也因沾染了他的愉悦,而被某种名为满足的情感所充斥。
混沌以来,他与其他星子守著天、守著地。他们被告诫不可私有七情六欲,若要为天人,非心有大我,则不可观众生、渡世人。如今,他的心、他的眼,全叫这玉石给闯了进去,被占满的思绪狭隘了,失去容纳天地的能耐。
从此之後他的心不再清、眼不再明,怕也是大限即至。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多少时间,他都想待在他身边。
「笙!」
玉璃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无虑的神情,一点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笙笑看他的无忧,轻问著。
玉璃扬著唇,细眸弯成了二轮弦月,银光淡露,是温和的颜色。「你继续说话啊,我喜欢你的声音。」
「说什么?」虽非沈默寡言之人,但这些天也被玉璃缠得没有话题可用了。
「说什么?什么都可以啊!」玉璃再靠近,双眸若有似无地盯著笙的唇,再游离至他的眼。
「不可以咬我。」笙大概可以知道玉璃在想些什么。
玉璃抬起头,对上笙的眼。「我没有要咬你啊!」唇的味道,是甜的。他想再尝尝那种滋味。
玉璃伸出淡红色的舌尖,轻轻地撩过笙唇与唇相接合的隙缝,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蔓延了出来,酥酥麻麻